青丘國中,無論在任何的情況下都陪伴她的左右,也不會對她的任性覺得氣惱或者生氣。這是作為承諾者的忍耐嗎?因為承諾了母親,所以就算她做了再不合理的事情,他也換選擇沉默的包容。
八百年了,一次次用自己作為容器,陳放著她的靈魂,一遍遍地吸收著自己無法承擔的妖力。這是作為屬下的忠心嗎?因為乘黃歷來是青丘國皇家的坐騎,所以就必須要這樣忍受著來自主人的痛苦,也不能迴避。
陰靈道裡,不過是再次捨棄了自己,替她承受朱蛾之劫。計幻他丟失了身體,丟失了生命,甚至還有作為神獸的尊嚴。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犧牲自己,這樣的奉獻太沉重了,她沒有辦法接受,接受不下的。
「計幻,不是同伴嗎?同伴的話,就應該一起走到最後的呀。」所有身邊的人為什麼就沒有一個想要和她一起戰鬥到最後呢?妖狐媽媽是這樣,人類爸爸是這樣,窮奇林白是這樣,就是乘黃計幻也是這樣。只是那樣任性地替她做了決定,推她在安全的地方,而自己獨自去面對風暴。難道,自己就是這樣不可信任嗎?自己的努力也是那樣的荒唐而可笑的嗎?
那本該失去了說話能力的乘黃,竟然慢慢地張開了嘴。
「小姐。」阿鸞看著這一幕,只覺得是不能想像的奇跡。「計幻他——」
賀蘭低頭去看,那抱著的計幻真的張開了嘴,而他的目光也變了,那種蒼老瀕臨死亡的灰白漸漸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他慣有的溫柔。是呀,計幻他一直都是用這樣溫柔的目光關注著她,愛護著她,不計任何的匯報,理所當然把自己當成了保護神。
計幻微微抬起自己的前爪,擱在了賀蘭的手背。低低地叫了一聲「芫芫」。
計幻一直都叫她小姐的,來到人間之後,雖然她多次提出意見,可是計幻也總是不肯採納。在某些方面,越是溫柔的人其實越固執的。這一回,倒叫她名字了。
「芫芫在這裡。」她抬起另一隻手,和他的交疊。
「芫芫,我愛你的媽媽。」他終於坦誠了自己的心聲,不是以屬下的身份,而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因此雖然接受了青琉的命令,作為青芫的護衛,可是心底確實不甘心的。那曾經是他難解的恥辱,也是不值得原諒的,可是到了此刻,卻突然得到了釋然。因為——「可是,芫芫,我也愛你,如同愛你媽媽一樣的。」護衛也好,同伴也好,親人也好,愛人也好,不管是哪一種身份,他已經有了完全的信心走到最後的。這就是乘黃最後的尊嚴和堅持。
「芫芫也愛你,愛著計幻。沒有計幻,芫芫活不下去的。」
「傻孩子。」計幻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越來越輕,而溫柔的眼神也開始再一次的潰散。周圍的人都知道計幻不過是提著最後一口氣在和他的小主人告別。「怎麼還能夠輕易說死呢。芫芫,大家都會選擇這樣的做法,並不是要犧牲自己。大家只是相信你,覺得只有你才可以走到最後,做成那件最最艱難的事情。芫芫,大家是挑了容易的事情,而把最最辛苦的留給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