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有一個白衣的少女站在高高的城牆面,眺望遠方。腳下的城牆,已經斑駁,出現了裂縫。而遠處,則是一望無際的青蔥之色。巨大的墨綠色澤,籠罩著天幕,就好像蘊藏著無窮的隱秘,連接著天地,連接著遙遠的回憶。
而她的身後,那位年輕的講解員正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各位,就在這裡,就在我們的腳下,曾經有一片神秘的土地。這片土地,流淌著大大小小的山丘河流,孕育了形形色色的花草樹木,禽鳥野獸,還有各色不同的神族和人類。這些千奇百怪的傳奇神話,譜寫出了一章章巨大不朽的遠古神夢。」
那個人說起話來,還真是詩情畫意,他不當詩人還真是可惜了呢。少女微微一笑,顯然對他說的那些話一點都不信。
「小李,那我們下面是什麼呢?會不會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國度呢?」有一位肥胖的女士非常熱絡地靠近了叫做小李的講解員,然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把手搭在了那個年輕人的肩頭。
年輕人不落痕跡地移開了自己的肩膀,笑笑說:「魏小姐,據說這下面就是傳說中的青丘國,青丘國是美麗的九尾狐的故鄉,說不定魏小姐今晚就可以碰到一個化身成帥哥的九尾狐呢。」
一個快要到五十的中年朝後而且還肥胖的婦女,叫做了小姐,還真是有些噁心了。只是不知道那些服務行業的人是怎麼做到這些的。
「會不會和小李一樣帥呢?」
小李笑著打哈哈。「我這樣,還叫做帥嗎?」
無聊!
少女幾乎要打哈欠了。早知道是這樣的活動,就不要出來浪費錢了。本來是來散心的,結果卻只是更加煩悶。古老之夢?漂亮的九尾狐?這些人以為自己還是在漫畫裡面嗎?真是幼稚的可以了。
唉,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她不禁拿出了手機,翻開了蓋子,想要看看已經提出了分手的男朋是否回心轉意,結果,還是沒有短信,也沒有來電未接的顯示。
臭男人!果然是臭男人!
這年頭,人心果然是變得的。曾經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一點都禁不住時間的考驗。
好,好!既然是他不知道珍惜,她又何必去珍惜去留戀呢。她賀蘭芫又不是沒有人要了,霸著他不肯放手。
「怎麼?在等男朋電話?」
背後,突然傳了一個好聽的男中音。
她有些受驚,然後回過頭去,正好對了講解員年輕的臉龐。她第一次發現,其實這個講解員長得還是不錯的,特別是那雙眼睛,有一種深邃的神秘感,帶給她久遠的幻想空間。就和面前那片遮住了天空的墨綠一樣。
「你幹嘛?調查戶口?真是多事!」她口氣不佳。
那人笑笑,無所謂的聳聳肩。「倒不是調查戶口,只是看你心情不好,所以作為帶隊者,我想自己還是有義務讓自己的客人賓至如歸的。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
「肉麻!」她轉過了頭,再次眺望遠方。
她討厭他輕佻的語氣,而這個語氣不免讓她想到了自己的男,哦,不,已經是過去式了。劈腿的男,真是該下地獄的男人。
「現在,你最想做什麼?」
「當然是回去了。」她毫不客氣地回答。「對於這次旅行,我實在是後悔的很。」
「怎麼?對這裡不感興趣?」
「誰會對一些虛假的東西感興趣呢,還居然說得跟真的一樣,真是見鬼!」
「虛假嗎?」年輕人瞇起了眼睛,「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年輕女孩都會喜歡這樣的故事的。」
「別把我和某些人混為一談。」她意有所指,還故意地朝著他擠了擠眼睛。
講解員倒是滿豁達的,並沒有因為少女的言辭犀利而不痛快。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賀蘭芫總覺得這笑容並不單純,她依稀能夠從一派風平浪靜之下看到深深的波濤洶湧。
這種感覺,在彼此的雙眼相對的時候,便尤為嚴重起來。
她搖搖頭,甩開了那些胡思亂想。
「要回去了嗎?」
「沒有什麼意思,自然要回去睡覺了。」賀蘭芫理所當然地回答。
那人卻在她的背後露出一種奇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來。「對於別人而言,這裡或許真的沒有意義。不過——」
「不過什麼?!」她小心翼翼地撫著胸口,因為那裡又開始莫名其妙的滾燙起來。
「六月了。」他沒有回答,卻反而說了一個奇怪的話。
「什麼六月?!」可偏偏就是這句過分平淡的話,卻讓她心底的躁動達到了頂端。六月,是的,六月了,她幾乎已經能夠觸摸到六月的脈動了。對於旁人而言,六月就是一個尋常的月份,可是對於她賀蘭芫而言,卻是不同的。
六月對於她非常重要,每一年的六月似乎她都會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見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可是,在六月之後,所有的一切卻又消失於無形。她丟失了關於六月的記憶,十九年來,年年如此。
他笑了,迷離的深邃的,那來自遠古的夢幻似乎正在一點點的籠罩彼此。「六月對於你的意義,是不是就如同這裡對於你的意義呢?若有若無——」
「你到底是誰?」她不由自主抬頭,直覺告訴她,她的過去,她的秘密,他都知道。
「或許你更想問我的是,我,青芫到底是誰?」
瞬間,賀蘭芫猶如遭到了雷擊,渾然沒有了行動之力。可是很快,她卻如同一頭豹子一樣,一把拉下了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說:「你究竟是誰!?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投訴你。」
「這眼神倒還不錯,果真是青丘國的人呢。」
青丘國?青芫?不錯,那是她的名字,可是她其實並不知道這名字到底從何而來。收養她的孤兒院阿姨說,撿到她的時候,她的胸口面就刻著一個「芫」字,然後她手臂面有一個看不出質地的雲白色的鐲子,那面卻又刻著「青」。所以,她就叫做青芫。而賀蘭芫則是她的養父給的名字。
「什麼青丘國,我不明白。」
少女賀蘭芫倒退了一步,有些不自禁地害怕,她害怕任何謎樣的事務,可偏偏她的人生總是隱藏在迷霧之中。
「這裡就是青丘國了,看到這裡,你不能回想起什麼嗎?」
回想起?他要她回想起什麼呢?她需要去回想什麼呢?
那男子突然伸出了手,而她居然不由自主地把手遞了過去,而當彼此的手連在一起的時候,她突然地發現那個男子的背後竟然會長出了翅膀,那種只有鳥類才有的翅膀。巨大的翅膀,揮動著,揚起的沙塵幾乎迷離了雙眼。
「妖怪。」
她喃喃自語,然後開始掙扎。
男子卻只是繼續揮動翅膀,而在揮動間,光芒大放,而在光芒的正中央,她竟然看到了一扇門,一扇不知道通往哪裡去的門。
「不!我不要!」
她似乎正要被那只非人非鳥的怪物帶進了那扇門內,她回頭去看周圍,似乎所有的人都沒有發現這裡的異樣,對於她求救的眼神,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她只能用幾乎驚恐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門開了,她看到了一片荒蕪的土地。的土地,已經乾涸的水脈,一片死寂。那裡幾乎找不到其他的色彩,唯一的鮮活,就是土地偶爾開放的幾朵紫色的小花。
心頭的燥熱,眼底的恐懼,卻因為這片土地而悄然地平息了起來。她似乎,見過那裡,在某一個時候,也許就是每年的六月。
那丟失的六月,或許就是在這片神奇的土地裡。
她迷茫了眼神,腳下慢慢地開始挪動。
可就在那個時候,卻突然有一團光影飛了過來,然後她整個人就飛了起來,離開了地面,也遠遠地離開了那扇門。
「是誰,誰?」
「不可以,小姐,還不是時候,您還不能醒來的。」頭頂,傳來了一個男子沉穩的聲音。
用餘光去看,卻發現世界已經不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內。那居然又是一隻會飛的妖怪,的,頭有著銀白色的角。它張開了血盆大口,叼著她的衣領。一切看起來詭異而恐怖,這一定是夢,因為累了,所以做夢了,一定是的。她閉了眼睛,任由自己在驚恐之中睡去。
在睡去的那個瞬間,她聽到了耳邊及其溫柔的聲音。
「我的小姐,總有一天你會回去的,我會帶著小姐飛回去。吉祥的風鸞會一起歌唱的,相信我,青丘之國會重生的。」
青丘,那九尾狐的故鄉,那到底是誰的故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