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就看見這大漢就站在那兒連一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眼看錘子一拳已經快打中他了,他卻忽然腳下飛快的彈著踢了一下,甚至都沒看清楚他的動作,然後那「砰」的一聲過後,錘子已經直接被他踢得橫著就彈了出去……
幸好我喊了那句,錘子被他一腳踢了出去,在地上骨碌跌了一下,只是被震得身體發木,卻沒有受什麼傷害。
這下我帶來的人都動手了,摩拳擦掌就要往上撲,我趕緊大叫一聲:「住手!快住手!誰都不許動手!!」
我趕緊伸出雙手一把扯住了我身邊站在最前面的兩個兄弟,然後用我自己的身體攔住了後面的人。我的臉色也在這瞬間變了好幾變,直直的看著面前這個大漢,目光更是複雜,卻終於的,我甚至已經感覺到了眼眶裡似乎有些濕潤了。
我還好像不敢相信,努力的擦了擦眼睛,仔仔細細的把這個大漢看了個遍,這才終於確信自己的確沒看錯。
然後。我非但沒惱怒,反而笑了!
我先回頭一把將錘子從地上拉林起來,錘子沒受什麼傷,卻用力晃了晃腦袋。嘟囔道:「我靠!好快地一腳,老子連看都沒看明白,這一腳挨得冤枉!」
我笑著拍了拍他身上得土,我甚至是帶著幾分歡喜喜悅的語氣笑道:「不冤枉不冤枉,別說是你了,這一腿就是我都躲不開的。」
我放開了錘子,恭恭敬敬走到這條大漢的面前,老老實實地雙手垂力,低頭沉聲,喊了一聲:「大師兄!」
我這麼喊出了一聲。立刻的,全場的人,除了我和這個漢子之外。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條大漢依然臉上帶著怒氣看著我,他似乎張口要說什麼,但是好像又忍住了,只是帶著複雜的目光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趕緊對身邊的兄弟歎息道:「唉,你們別愣著了。這是我的師兄,是我的大哥!一個個都把拳頭放下吧……唉,不用打了。我的師兄,打我都跟吃白菜那麼容易,你們哪裡是對手?趕緊過來見過我師兄……」
可是我師兄卻不給我面子,對著我重重哼了一聲,掉臉就走進了練武場裡去了。
我被他這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撇在當場,卻絲毫沒有怒氣,只是苦笑了一聲,對著手下人擺擺手。西羅坐在輪椅上,他也是一臉震驚:「剛五……他。他真的是你師兄?」
我看著西羅,臉上露出了愧疚地表情:「對不起……西羅,他真的是我的師兄……唉,今天是來給你報仇地,可是我沒想到打傷你的是我師兄。」
西羅愣了一下,他忽然臉上露出奇異的光芒來:「我靠!他是你師兄!他的功夫那麼牛逼,居然是你師兄!小五!你的師兄是寶芝林地人?你……難道你***也是黃飛鴻的徒子徒孫?我靠-!我靠!!」他興奮了一陣子,隨即歎了口氣:「唉,難怪我打不過他……」他似乎看出了我臉上地內疚,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剛五,別說了,我明白你的苦衷了。嗯……倒是我也打傷了你師兄的兒子,我們兩人傷的差不多,我也不吃虧了。唉……只是這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寶芝林……我也不知道我師兄居然是寶芝林的人……唉,不對,難道我師父也是寶芝林的人?可是不對啊,我師父當年沒提過啊!」
我看著練武場的大門,心裡也是紛紛亂不知道多少心緒一下全湧了出來……
……
當年,我十歲地時候拜在了師父門下,原本以為師父就是那個縣城裡面的一個不起眼的小理髮師,而我,只不過是完全處於一個年輕小男孩的好奇心,加上在武俠小說和功夫電影的熏陶下,難免會對學武產生興趣的。
而就在那種情況下,我一個人離開父母在縣城裡的學校裡上學,一個男孩孤身在外地,難免會被那些學校裡的其他男孩欺負。我又是一個外地的男孩,沒什麼朋友,性子也傲,脾氣也硬,平時裡和其他的男同學打打架什麼的,就很正常了。其實當年父母送我去那所縣城的學校唸書完全是為了我好,因為那所縣城的學校在全省都有名的,升學率非常的高。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某天放學的時候,又和幾個男同學打架,我一打三,最後被打得鼻子流血,嘴角也破了,校服撕裂了。我們打架的地方就在師父的理髮店門口,我平時在這家理髮店裡理髮,師父是一個看似慈祥的老頭,看見我被幾個人欺負,就出來把那些小子趕跑了。
他知道我是孤身在外地上學,自己的家不在本地。師父一輩子都沒有兒子,似乎對於我這種小男孩就特別的喜歡,他領著我進了理髮店裡,給我洗了臉,還拿了藥水給我抹傷口。
後來,他看我被打得慘,就說:「你想不想學點本事?我教你兩手,以後你至少可以不用被人欺負了。」
隨後,他教了兩下……就兩下而已。也就是一種最最粗淺的擒拿的手法。
我當時渾然沒在意,心裡也多少沒有把這麼一個老頭子放在眼裡。可是每過兩天,我又和同學打架。結果情急之下就使了出來,誰知道一下就把對放和我打架的那個,班上地最粗壯高大的體育委員給放了一個跟頭……那時候我才十歲,略微有些偏瘦。個頭也不高,平時裡我就算使勁全力都摔不倒那個傢伙,結果這次卻輕而易舉就把他放倒了!
我原本就不是個笨蛋,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麼,那天下午我甚至悄悄的逃了一節課,就跑去理髮店找師父了。
我軟磨硬泡求他再教我兩手,他卻不肯了。後來我聽師父說過,當年他只是看我被人打得可憐,而且我在他那裡理髮,他也聽我說過我是一個人孤身在外地上學。挺可憐的,看我被欺負得慘,就教我兩手。只是可憐我,讓我今後可以勉強自保就行了。
師父開始自然是拒絕我地,但是我性子裡原本就有一股子狠勁,他不肯,我就一直糾纏著軟磨硬泡。
最後師父才點頭。但是開始的時候,他也沒教我真功夫,只是叫我跟著他後面鍛煉身體。其實還在暗中考察我。
後面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我成為了師父最小的徒弟,而且也是師父最後的一個徒弟。我原本看了一腦子武俠小說和武俠電影,還以為學武功就是拿著一本秘笈練功,可真的學起來,可就苦得差點就吃不消了。
別的不說,就是扎馬步,簡直就是要人命了!
還有每天的鍛煉筋骨,俗稱的「拉大筋」……其實就是鍛煉韌帶!
師父開始幾個月什麼都不教我,純粹的就讓我做一些枯燥地東西。我真正開始學到一點東西。還是在一年半以後,師父絕對我的考察做的差不多了,覺得我這個人根骨還是不錯地,性子也夠堅韌,就開始正式收我當徒弟了!
當年跟著師父後面練功夫的,加上我在內,一共有四五個小子,除了我之外,其他三個都是家在本地的。而且可惜的是,後來我的一個師兄,在我學了兩年之後,他卻因為上了高中去了外地唸書,就沒有繼續跟師父練武了,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當年大環境如此。這個年代了,誰還會把前途放在練武上呢?相比之下,還是學業重要地。
我一共跟著師父練武功,從十歲練到了十八歲!整整八年時間!
我知道,八年時間,我不可能學到什麼真正的高深的武功。而師父也一直很明確地告訴我的,他的幾個徒弟裡,應該是我學到的功夫最少了。
師父一共有五個徒弟(很奇怪,好像我一輩子都和五這個數字有關係。不過我外號叫小五,卻並不是那時候開始的。而是我後來回到南京,和人飆車的時候,認識的幾個朋友,才開始被人喊『小五』的),這五個徒弟裡面,功夫最強悍的,自然就是大師兄了!
當年我拜師地時候才十歲,而大師兄已經二十五歲了!他是我們幾個人中,唯一一個住在師父家裡的,因為大師兄好像是師父的一個遠方的親戚……到底是不是,反正我不知道,反正當時就是這麼說的。雖然那幾年時間,我從來沒有見師父走過什麼親戚。
我們師兄弟五個,中途還走了一個。剩下的四個人裡面,另外兩個雖然和我一樣都是學生,但是家都在本地,每天都是回家住的。唯獨我,因為我是原本住學校的,但是後來拜了師父,乾脆就住到師父家裡了。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和大師兄的感情也很好。
大師兄跟著師父已經很多年了!當初我進師門的時候,大師兄好像剛好二十五歲,聽說他八歲就開始跟師父練武功了……可想而知……
師父平時教我們的東西,他老人家不可能一直盯著我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大師兄督導我們練的。我當年是最小的一個,而且入門也最晚,基礎最差,開始的時候也是被操練得很慘,白天叫苦連天,晚上躺在床上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
大師兄有的時候。晚上就會拿了藥酒到我房間裡來,給我身上抹藥。還會給我按摩。很多時候,我都是在他奇特地按摩手法下,昏昏沉沉的就睡著了。
大師兄面冷。平時不喜歡多說話,也不喜歡說笑。而且在監督我們練功的時候,也很嚴厲,從不肯放水。每次只要我們練功練錯了,有的時候師父會拿籐條打人懲罰我們地!但是更多的時候,都是大師兄動手來打,所以我們都很怕他。
但是大師兄也有讓我們感動的時候,每次挨了打之後,第二天師父都會做冬瓜排骨湯給我們吃,每次看到大師兄出去買菜。回來的時候自行車上帶著排骨和冬爪我們這三個小子,就會歡呼一聲。衝上去搶著幫他把菜搬進廚房裡。
說到功夫,這世界上我最敬佩的毫無疑問是師父了!但是,除了師父之外,我最怕的就是大師兄了!大師兄的功夫很好!
因為當年練功的時候,我們幾個小子只有在一旁自己練的份兒。唯獨大師兄,他可以和師父真的過招!!
不過遺憾地是,就在我十五歲的那年。大師兄走了。他離開了師父家。
我不知道大師兄為什麼走,只是隱約知道一點,好像是大師兄回老家去繼承家裡的事情了。當時我並不太瞭解大師兄家裡到底是做什麼地。但是十五歲的我也明白,練武不能練一輩子,大師兄不可能在師父家裡住一輩子。他是男人,要生活,要工作,要賺錢,要有自己的生活!
練武能當飯吃麼?
大師兄走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師父的心情都不太好。
後來,有次我膽大地問了師父,我問他,我到底學到了他幾成功夫。
師父原本是不會回答我這種問題的,但是那天他喝了點酒,酒勁上頭的時候,就告訴了我實話。
我們師兄弟四個……已經離開地那個不算。
我大概學到了師父的三四成功夫,我的另外兩個師兄,和我差不多,但是要比我略微強一點點。真正學到了他功夫的,是大師兄!
師父說,大師兄走的時候,已經有了他七八分的功力了,即使他自己年輕的時候,在大師兄這個年紀,也未必比大師兄強。
師父說過,如果下場放對,大師兄能和他真正的動手過招了,而且在雙方都不下殺手的情況下,大師兄未必就穩輸!
當年地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那我呢?我和大師兄打,能有幾分贏面?」
我記得當初師父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你?你大師兄讓你一手一腳,你能在他面前撐十分鐘,就算你勤力了!」
我當時還有些不服氣,師父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歎了口氣,他當時告訴我:「剛子,你不要不服氣,你的根骨比你的大師兄差了不少,而且你的底子也不如他。再加上你的性子,唉……很多東西,不是師父我偏心,而是不能教你的!怕你惹禍!所以,我的很多東西,你是學不到的。你大師兄就不同了,基本上我老頭子的東西,他能掏的都掏走了。」
頓了一下,師父又對我說:「我說的,他讓你一手一腳,你能在他面前撐十分鐘就不錯了。這還是好的,是按照你們兩人現在的差距來計算的。如果再過十年……你和他的差距還會越來越大!」
當時我不服氣,表示不信:「我這十年,努力的練,就算趕不上他也就算了,怎麼還會被他越拉越遠呢?」
「冬子,練功夫練到你大師兄這個份上,和你已經不是一個檔次的了。他練十年之後,就能趕上我了。你和他境界不同,你再練十年,也只能是在你現在的基礎上增加一點罷了。他……嘿嘿,到了他的這個境界,越是往上,和你的差距就越是明顯了……這是命,也是個人的造化,強求不得的。」
師父一輩子都沒騙過我。按照他老人家的話,十幾年後的今天,大師兄的本事,和我已經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了……如果真的要和我打……我能在他手下撐多久?
大師兄自從離開了師父家之後,一直沒有再回來。
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師父的葬禮上,師父去世了,我們幾個師兄弟給他披麻戴孝,大師兄那個時候才趕了回來。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大師兄了了。
我記憶中,他最後和我說的一句話,當時我們四個師兄弟抱成了一團,大師兄對我們說:「你們好好做人,別辜負了師父的一番心血……」
頓了一下,大師兄咬牙對我們說:「如果你們幾個之中,有誰敢仗著師父教的功夫為非作歹,要是讓我知道了,我就打斷誰的腿!」
當年我們幾個驟然失去了師父,尤其是我,在那一瞬間,看著大師兄,幾乎就把他當成了師父的影子一樣。我們幾個抱頭痛哭了一場,大師兄就走了。大師兄臨走的時候,留了一個電話給我們,但是我後來回到南京之後,一直混跡得不太如意,後來更是賣了父母留給我得房子,在夜總會那種地方打工,我心裡無形之中,也總是帶著一種自卑和自暴自棄的心理,也就幾乎沒有再和師兄們聯繫了。
只是……
師父教了我這麼多年,我可從來沒聽說過他老人家是黃飛鴻的傳人啊!!現在大師兄又怎麼會在加拿大開起了一家「寶芝林」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