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餃子全部上了桌,太后瞅著一桌形態各異的還冒著熱氣的面疙瘩問我道:「這些面疙瘩便是餃子?」
我點點頭:「回太后,這些正是餃子,包了菜肉餡兒的。(小說~網看小說)」
桌子邊圍了一堆的宮裡的侍女太監,均是一臉的好奇。
「我嘗嘗。」太后一開口,她身邊的侍女便忙碌起來,又是拿銀針逐個地驗毒,又是遞筷子拿碗。
「哎—請太后娘娘稍等。」
我笑道:「這吃餃子啊還有個規矩,靜瑤包餃子的時候在其中一個餃子裡面放了一個銀錁,若是誰吃到了,便能代表他明年一年都能有好運氣,順順利利,夢想成真。」
太后笑道:「還有這種說法?好好好!看看哀家有沒有這個運氣。」
正說笑間,有小太監來報說皇帝來了。
劉錦一進來,便隨之帶入一種無形的壓力,於是原本輕鬆融洽的氣氛立時就消失了一大半,眾人都顯得有些拘謹起來。
劉錦穿了一套金色龍紋袍服,頭戴峨冠,長長的眼角微微上揚,豪邁而驕傲。他的身後跟著小太監,捧了個黑色鑲金的木盒,裡面裝的想必是劉錦送給太后的禮物。
「兒皇見過太后。」
太后笑著朝他招手道:「來得正好,皇上也來嘗嘗著稀罕玩意兒。」
「這是何物?」
「靜瑤那丫頭說每縫過年她家鄉都要做些餃子吃,這次還特別為哀家做了一些出來,皇上也嘗嘗?」
她夾了一個放入嘴裡,細細地品著,「呵—還真不錯,皮滑餡嫩,沒想到看上去樣貌平平的面疙瘩還有這等滋味,皇上也趕緊嘗嘗。」
我沒想到自己一次做水餃,竟然得到太后如此好的讚譽,正在偷笑。卻見劉錦一扭頭便在人堆中準確無誤地找到了我。
他那目光灼灼的眼神讓我渾身一冷。
劉錦抵不住太后的力薦,終於還是舉筷吃了一個。我見他勉為其難的樣子,心裡暗暗罵了幾聲。
「如何?」太后問他。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眼睛卻又朝我看了過來,臉上的神情顯得很奇怪。他又是寥寥數語後,便起身告辭走了。
太后一連吃了八個餃子之後便說飽了,剩下的那些都賞賜給了清蕭宮的宮娥太監們。我見大家吃得開心,心裡也高興。
「咦—最後一個了。」不知道誰突然說了一聲,「那銀錁鐵定是藏在這個餃子裡面咯。」眾人聽他這樣一說,便紛紛伸出筷子去搶。
一陣混亂之後,又聽有人笑道:「哈哈,明年的運氣是我的。」他趕緊塞了餃子到嘴裡,嚼了嚼皺眉道:「什麼也沒有。」
「怎麼會什麼都沒有?」
「難道是剛才誰偷偷吃了沒說?」
「銀錁子誰吃了快說。」
「……」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最後將視線都定格在我的身上。
「那個……也許是銀錁子太細,大家吃的太急,所以不小心就吞下去了沒發現……」我話音未落,又聽人叫了起來:「哎呀,那吞下去會不會有事情,聽說吞了金子是要死人的呀。」
「哎呀,那可怎麼辦才好……」
太后大抵是被一群人被吵得心煩,喝道:「全都給哀家住嘴……瞧瞧大過年的你們都說些什麼喪氣話出來?」
眾人見太后動了怒,紛紛低下頭去不敢出聲。
太后若有所思了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笑道:「銀錁子是哀家吃了,你們可有不服?」
宮人們聽說是太后吃到了銀錁子,自然無話可說,兀自拍了一通馬屁便很快忘記了這件事情。
但我卻覺得太后所說的話並不可信,如果真是她吃到了,她一開始就會跟眾人說,根本就不會藏著掖著。
我想起當時劉錦看我時的眼神,突然明白過來:真正吃到銀錁子的人是他!但至於他為何沒有說出來是因為他之前並沒有聽我說過有關吃餃子的習俗,大概以為我在粗心大意之下包了個銀錁進去。
他吃到了包了銀錁的餃子而不動聲色是難道是怕說出來我會因此而受到太后的責罰?
想通了整件事情,卻反而讓我越來越覺得看不懂劉錦。
這個晚上我又則轉難眠,到了天濛濛亮時才勉強睡去。
大年初一,宮中照理舉行酒宴。
遠處不時地傳來零星的炮竹聲,等入夜以後,宮中更是點起了一排排的橘色的長燈,燈火與建築遙相輝映,有著火樹銀花不夜天般的輝煌。
太后盛裝打扮赴宴去了,我暗自慶幸她倒沒想帶上我。
我跟阿不兩人吃著果品,窩在暖烘烘的靈妍閣內,倒也是顯得自由。外頭隱約有悠悠絲竹鍾罄之聲傳來,想必皇帝攜眾妃和臣子們正在開杯暢飲。
我跟阿不也喝了些酒,我本來酒量就差,喝完之後爬到床上倒頭便睡了。
次日清晨起來,只覺得腦袋隱約的痛,整個人昏昏沉沉地沒有力氣。
早餐喝了點淡粥,正擦著嘴角,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沒等明白過來,一個鬍子花白的公公帶著幾個小太監已經走了進來。
我跟阿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臉茫然地面面相覷。
「陳靜瑤接旨—」年長的公公攤開手中繡龍的黃布,滿是褶子的臉上儘是莊嚴肅穆。見我一副呆呆地樣子,不滿地皺了皺長眉道:「陳靜瑤還不快跪下接旨?!」
經他一提醒,我才趕緊拉了阿不跪了下來。
「民女陳靜瑤,因才德出眾,溫良賢淑,故封為錦然公主,欽此—」
公公例行公事念完聖旨往我手裡一遞,也懶得理會我一副呆若木雞的神情,朝身後招了招手,那些小太監們便將手中的錦緞布匹,金銀首飾等物放到桌上,堆了有大半個桌面。
「小姐,該謝恩了。」阿不輕聲提醒我。
等太監們都走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不,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問。
「小姐被封為什麼公主了……」阿不高興起來,「哇,我們家小姐從今天開始就是公主了呢。」她頓了頓,又換了自言自語的語氣道:「就是怪了,怎麼不是封美人,夫人……怎麼會封了個公主?」
我搖搖頭,直覺這道聖旨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理了理思緒,攜著阿不趕往清蕭宮,我相信太后肯定能給我一個完整的答案。進去後,卻發現珍慎公主也在太后這裡。
一大清早,若不是急事,珍慎公主斷然不會出現在這裡,我心裡暗暗好奇。
珍慎的臉色顯得很難看,雙眼通紅,臉頰上還留有依稀的淚痕,一雙杏眼中透著怨恨。太后則表情凝重,沉默不語。
她見了我,揪著太后的袖子哀聲道:「母后可要為珍慎做主啊—」
我顧不得多想,行了跪禮,起身後站到了一邊。我偷眼打量著這對母女的舉動,心裡依稀覺得這一切似乎跟我有關。
太后長歎了一聲氣,撫著珍慎的肩膀道:「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君無戲言,難道你還想讓皇上收回成命不成?」
「可,可是……」
太后朝我招手,「靜瑤,你過來。」
我應了聲,對於她示意我坐到她身邊的舉動,有些受寵若驚。經過跟太后和珍慎公主交談才知道,我之所以一大早起來就被封為公主,全是因為皇后的意思……
時間追溯到昨天的晚宴,皇后起身給太后敬酒時說:「臣妾聽聞太后娘娘的清蕭宮近來來了一個名叫陳靜瑤的可人兒,甚得太后歡心。」
太后不明白她說這番話的意思,便只笑不語。
皇后抿嘴一笑,繼而轉向皇帝道:
「皇上,臣妾想,太后娘娘既然這麼喜歡陳靜瑤,不妨封了公主,讓太后娘娘認了乾女兒可好?」不待劉錦答話,皇后又道:「臣妾聽說最近東煞國蠢蠢欲動,屢次進犯我大金邊扈,擾我大金子民,皇上已經為這事好一陣子都吃不下睡不著。臣妾認為這個時候皇上應該跟東煞的鄰邦鞏固關係,以備後用。那陳靜瑤容貌清秀,能歌善舞,皇上何不將她以大金公主的身份下嫁到托侖國,這樣一來托侖國跟大金的關係更加密切,萬一哪天大金跟東煞國交鋒,托侖必將助我大金一臂之力。」她話音剛落,便已引來一幫老臣的聲援。
皇后頗有些得意,挑了挑柳眉道:「不過就是要讓太后娘娘忍痛割愛了。」
皇帝沉默了一陣,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太后,突然點點頭道:「皇后所說有理,朕即刻下旨封陳靜瑤為公主。」
我將零碎的片段拼湊起來,終於明白過來我成了二個劉月君。
托侖國位於大金國的西北邊,離東煞國不遠。據說那裡的人以遊牧的方式生活,托侖人個個強壯野蠻,馬上的騎射功夫了得,且生性喜歡征戰。照珍慎公主的話來講便是:「托侖乃苟利所在,不知禮儀的野蠻之邦。」
早些年前他們曾頻繁騷擾大金的邊扈,令大金列王甚為頭疼,後經過多番談判兩國才終於化敵為友,和平相處了有二十年之久……
我的「大好日子」定在正月十八,也就是上元節過後的三天。這幾天我呆在靈妍閣一直都沒有出來,我幾乎每天都在發呆,我的頭腦裡曾經冒出過很多計劃,但都被我自己逐個地否決了。
靈妍閣最近多了好幾個人,有兩個是派來伺候我的宮女,還有四個是宮內的侍衛,兩個一組地守在門口。
也許他們可能覺得我會自殺或者逃走。
我看著一邊忙碌的阿不說道:「阿不,等我走後你就回翼南府吧。」
阿不停下手中的動作,表情錯愕地看了我半晌,嘴巴咧了咧突然哭了,「阿不不走,小姐到哪裡阿不就跟到哪裡。」我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終於忍不住抱住她哭起來。
這是我聽到自己要下嫁去托侖國之後一次掉淚。
正月十八,長安城還沉浸在新春的洋洋喜氣之中。
剛過卯時,三聲炮響之後長安城的城門豁然大開。
民眾們早早聚在官道兩邊,伸長了脖子看錦然公主下嫁去托侖國的送嫁車隊浩浩蕩蕩地開出城去。
看熱鬧的人們對著車隊指指點點,個個笑逐顏開。
哪裡知道此時坐在暖轎裡的人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