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葫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 章八十 謝神風
    世俗歲中有三種人最愛追求長生,有權位的,有錢財的,有武勢的,可這三種人卻也是最難得長生的。有權位的貪戀榮華,希望長生之後,大權永掌;有錢財的利慾熏心,只道長生後便有金山銀山,富貴不進;懂武藝的好勇鬥狠,自忖憑著一身武藝已經不足稱雄,便要學比武藝更厲害的法術,非要把一切都踩在腳下,把別人的生死一任己意,才覺得暢快。

    如此這般的心性,都不是長生之材,長生也不是非要人放下一切,而是要尋求超脫世俗的逍遙,只有掌握了更高一層的境界,這些東西都啞手可得,根本無需去求。

    比如道門祖師的一道符詔,就能封禪山主河神,比人間帝王權位還高,但這卻不是求權得權,也無人把這當做權位,只是自然而然便有威嚴,就似三四歲小兒,便能操縱一窩螞蟻的生死與掌股,誰人會覺得這小兒有甚權位?

    又比如許多修士的修煉之地,金粱玉柱,宮室樓舍,富貴豪奢處,遠勝人間帝王,但這也無關財富,人間要積累百年才有這般富貴氣象,就算是帝王也要勞動萬夫,歷時數年,在修道之人眼中也不過是運轉法力,一彈指間事兒。揮手便來,斥之便去,誰人還覺得此物珍稀?

    權威,富貴,自在,皆是逍遙應有之內蘊,卻不是大道所求。此中奧妙存乎一心,懂得就是懂得,執著就是執著,破不開本心,不明白真意,道心不靜,心思不純,什麼道法放在眼前,什麼名師指點,全都是空的。

    因是之故,人族比妖族聰慧百倍,身位又是奶凰所造,於天地生靈中最合修道,但反是入道的妖族比人族為多。就連道門十祖中都有六位是妖族的大聖。這就是人心複雜,炫耀浮躁,又愛執著於物慾的緣故,可要是這有人能勘破種種,道心一塵不染,修為進境立剎超過了妖族數十倍。

    在這三種人,武人更是個另類,凡人習武和修煉道術也有共通之處,同樣是要真氣胎動,煉氣入竅,甚至感應天地,只是手段不同。

    武藝到了煉氣入竅,一十三絕關通敞,就已經是絕頂,只有那萬中無一的資質,才能琢磨到天地之道,機緣巧合下感悟天地,但武藝修持到了這一層便已經是極處,不似道術能夠感應天地之氣息,才是修道的初步,往後還有大把的道路要走。

    萬劍山莊的大公子從落生以來,就學習的最上乘的武藝,十八九歲已經練通了週身竅穴,武藝到了絕頂,位列武林七公子之一,名聲大噪。行走江湖,在那些武林人物眼中,就,宛如平民百姓眼中的王侯一般。為了追求飄渺虛無的先天之境,他曾踏遍中途西域,甚至揚帆出海,這才無意中得了一位旁門散仙的坐化後留下的一篇道訣,偏偏他無人指點,苦修六年依舊毫無所得,只是悟出了一套絕世劍法。

    從那時起萬劍山莊的大公子才知道,世上真有白日飛昇之徒,也曾遍尋高人指點,可惜能在俗世中廝混的都是修道不成,或者沒得過真傳的旁門散修。偶爾有些能耐的,比如羅浮清葉真人那般,還瞧大公子這樣的武林豪客不起,萬劍山莊能有不過是金銀珠寶,有青葉真人這般道行,金銀之物還不是俯仰皆是?

    獨眼水蛇兵老王和鷲者都是煉氣成罡的修為,但他們都不曾得過雲法的真傳,憑著本身的妖力也只能駕風罷了。鷲老是飛禽成精,又修煉過白鬚鬼的留下的針訣,遁法比老王還要高明些,因此雖然是獨眼水蛇兵老王先起步,還是兩妖一起落在理論客棧前面。

    他們兩妖這一現身,大公子心中想的竟然不是害怕,也全然忘記了清衣小,廝琴兒,還有剛剛進去容棧的婢女雪芙,心中卻有一股狂喜沖透了華蓋,猛地躍出了馬車。不過他久經大敵,雖然心中狂喜,也沒忘記了掌中長劍。一直隨身在他身邊,武林中有名的神劍掩日,飽如一道刺目的太陽光華,在他的手中流淌,發出陣陣輕鳴,就像是在感應主人的喜悅一般。

    在萬劍山莊的蘭隊中,忽然起了一聲佛號,一個身穿粗布僧衣的大和尚跳了出來,和大公子並肩而立。大公子身份矜貴,向來不需人跟自己平起平坐,但這個大和尚站在他身邊,大公子卻無絲毫不悅,反而長劍一橫,有把這個大和尚一起護持的姿態。

    這個大和尚低喝了一聲道:「這兩頭妖怪厲害,大公子無需顧我,貧僧自有護身之方。」

    公子這才才輕笑一聲,長喝到「不知是哪路高人,萬劍山莊的謝神風在此,不敢動問尊駕大名!」老王低喝道:「我管你是誰,我家主公在此歇息,你卻幾次三番叫手下來呱噪,莫非以為我等好欺辱?」大公子只是一襲白衣,長髮隨意的挽了個髮髻,就顯得丰神俊朗,風儀無雙,不然他也不能風靡武林中萬千少女,讓琴兒和六婢女死心塌地,還能邀請到武林四仙女前來赴宴。他對老王的責問,竟然也不推諉,含笑說道:「小生出身萬劍山,莊,一舉一動自然有許多規矩,未能免俗。既然打擾了兩位先生的主公,小生願意登門謝罪,以作補償。」老王齜牙咧嘴一番,竟是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本擬尋出來就是一場好殺,正好驗看龍蛇罡煞練成之後的威力如何。縱然對手忒弱,不能盡興,總也可以鬆散筋骨,活躍氣血。哪裡想到這位萬劍山莊的大公子直承其罪,居然還要登門謝罪。

    他心裡暗忖道:「這些人果然詭詐,鬥嘴我是不成的,還是讓鷲老來罷!」獨眼水蛇兵老王退了一步,鷲老也覺得在言辭上難以動搖這位大公子,此人只是儀容,做派,就能讓人自慚形穢,鷲老面對謝神風居然有些壓力。不過他也無可推卻,只能斷然拒絕道:「我家主公不許人來打攪,登門謝罪大可不必,只要不來打攪便好!」大公子謝神風笑了笑,一拍手,就有人送上了一提食盒,旁邊還有清秀的小廝托上了筆墨。他提起筆來,便在一張價值三兩銀子一張的玉版宣緩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把這張紙輕輕一吹,折疊起來,放在了食盒上,輕笑道:「既然尊主公不喜人打攪,謝神風也不敢冒昧,便著下人送上一具食盒,這乃是我從天下第一名樓帶來的六色點心,別處絕吃不到,作為賠罪謝儀。這封書信上還有謝某的一番歉意,還望貴主公能夠一觀。」謝神風一舉一動,就像是合乎天地間的某種韻律一般,別人當眾這麼做,不免有賣弄之嫌,但是這位萬劍山莊的大公子做起來,卻自然方比,生似一切就本該如此。

    鷲老口一鬆,險些就答應下來。不過他終是記得焦飛說過,再有人去叨擾,讓他記得下場!雖然焦飛只是隨口吩咐,鷲老卻不自覺的想起了馬武來,這位好友被擒捉之後,居然抹去了神智,成了只懂得聽命行事的妖鬼。馬武的下場讓鷲老每每思及,就不寒而慄。哪裡敢有絲毫通融?他惡狠狠的說道:「便是謝禮也不需,我家主公說了,只要再口有人去打擾老主母,便要我們提頭相見。你只要不近我家主公所居宅院,便一切無事,不然就全數殺了,一樣的清淨。」大公子聳了聳肩膀,便有說不出的風采翩翩,讓人極易生出好感,他拱手道:「如此謝神風便不敢攪擾,我在此地宴客之後便走,還望尊主人不嫌吵鬧!」獨眼水蛇兵老王嘿了一聲,轉身就走,鷲老也隨後跟去,走了幾步之後,鷲老就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人好大的氣派,縱然知道舉手就能殺滅了他,我也有些不願意面對此人!」獨眼水蛇兵老王嘿嘿一笑道:「這是從小就前呼後擁,養成的氣派,這種人是修不得道的,他嘴上謙和,但骨子裡卻誰也瞧不起,覺得這世上沒人配跟他平起平坐。你覺得哪個做師父的會收一個把他們當做奴僕的徒兒?你又覺得哪一家的道法,是他這般心性的人能夠練成?」鷲老緩微沉笑道:「他心中有一面屏障」堅固無比,打之不破。確實不是個修道的器量,不過此人看得出來,極為熱衷此道,不然也不會見了我們,就做如此客氣。他身邊的那個和尚可有些古怪,似乎武功比他還高,剛才一起一落很見功夫,不知什麼來歷。」獨眼水蛇兵老王嘿嘿一笑道:「管他什麼來歷,反正我們是清淨了,再也不用怕有人來騷擾,回去後不如我們喝上兩杯如何?順帶世把蛤十一叫過來!」鷲老微微遲疑,說道:「還是不要叫他了罷,我每次看他總覺得嘴裡口滑。萬一喝多了把這廝抓過來啃上一口,只怕主公怪罪。」獨眼水蛇兵老王也說道:「是極,是極!我每次見他,也忍不住垂誕,不瞞你說我老王平時不知吃過多少他的同類,卻從未見過這般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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