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神雕 第五卷 江南煙雨 第六卷 第二十五章 君寶
    第六卷第二十五章君寶

    少林寺前,人山人海,少林弟子、丐幫弟子、還有雙方助拳的江湖人士,不下上千人,都捲進這混戰廝殺之中,場面之大,絕不亞於宋蒙戰場交兵,凶險甚或過之。(小說~網看小說)身處嘈雜場中,那人語音不高,卻如一襲清泉自各人耳邊流過,分外清晰。這份內力修為忒是了得,剎那間場中各人心頭皆是一震,頓生無法抵敵之感。

    郭芙適才被黃蓉責罵了兩句,滿心怨憤,連身側丈夫武敦儒也置之不理,見外圍亂起,不但不想制止,反欲拔劍加入戰團。此際忽聽那人聲音,大喜道:「是他?」但聽那人笑道:「何兄,小弟得罪了。」前方丐幫弟子忽的大躁:「什麼人?快放下何兄弟!」

    呼喝聲自西向東,不一會已是到了面前,眼前幫眾如潮水般向兩側退開,人影一花,一個青年道人已是笑吟吟立在圈中,左手倒持拂塵,右手卻扣住一人手腕。郭芙看得分明,正是周志重,心頭陡的一震:「見到他我為甚麼這麼歡喜?自從在襄陽知曉他成婚後,我怎地心情愈來愈壞?沒事幹嗎老衝著大武哥哥發脾氣?適才娘親與那少林寺的賊禿商談,我幹嗎出言挑釁?難道是自己心情不舒暢想大殺一通洩憤麼?難道我是妒忌他娶了程英?難道我竟是為了自己比不上程英而煩躁麼?」想到此處,沒來由的怨憤,但倏然驚覺:「我已經是個有夫之婦了,大武哥哥待我不好麼?我幹嗎想這些?」心頭恍惚。手中無力,噹啷一聲,長劍墜地。身後武敦儒忙上前攙扶道:「芙妹,你怎麼了?受傷了麼?」郭芙搖了搖頭,身子軟軟靠在武敦儒身上,閉上了美目。

    她的這番心思,眾人卻是不知。黃蓉已是大喜道:「周兄弟?你來得正好。你怎地將何兄弟拿住?」周志重右手所扣之人。身著一襲破爛黑衣,滿頭亂髮。一張臉焦黃臃腫凹凹凸凸地滿是疤痕,背上負著三隻布袋,眾人看得分明,正是幫中弟子何師我。

    這何師我面相醜陋,令人觀之難忘,是以雖只是個三袋弟子,眾人卻都認得他。這何師我向來勤勤懇懇。只是才識武功低下,五六年來只從一袋弟子升到了三袋,卻不知周志重何以要擒住他。外圍弟子都是河南本地人,未曾見過周志重,是以紛紛攔截。

    何師我手腕被周志重牢牢扣住,猶如落入了鐵箍之中,但覺全身乏力,心中暗驚。口中亦是大惑不解道:「周大俠,你,你這是為何?我何師我得罪你了麼?」周志重笑道:「何師我,好名字,以我為師,好了不起啊。」何師我面色微變。道:「我不明白周大俠說的什麼意思。」

    周志重笑道:「何兄,整日塗著這石膏麵粉,未免太過難受了罷。」何師我脖子上青筋跳動,仰天打個哈哈,道:「周大俠說笑了。」黃蓉微笑道:「霍都王子屈尊丐幫六年,實在是委屈了大駕。」一語道出,眾人大驚,郭芙道:「娘,你說他是霍都?」

    周志重早已想到這少林丐幫之爭定是有人挑撥而起,丐幫中高手大多在襄陽守城。怎會突然跑去嵩山擊殺天蘊大師?若說陰謀詭計之人。自然少不了那失蹤數年的霍都。只是如今事態已與原書中大不相同,是以周志重日夜兼程趕至嵩山。特意詢問了自己相識的丐幫弟子,方知幫中確有一個叫何師我的弟子日前曾到河南辦事。周志重心下雪亮,這次事件霍都定是脫不了干係。是以上山亦始周志重便早早尋到了何師我,遠輟在他身後。及至看見何師我暗自出手,打傷了一名少林僧人,夥同身邊數名親信挑起雙方衝突,周志重方才確信,一舉擒敵。

    霍都未曾想到自己藏匿如此之深,仍是被周志重一眼看出,大驚之下,左臂急振,右掌拍向周志重太陽穴。周志重五指倏的收緊,霍都脈門受制,全身發麻,右掌無力,軟軟垂下。周志重左手拂塵輕輕掃過霍都面上,便像那變戲法一般,石膏麵粉簌簌而落,一張醜臉化作鷹目薄唇,黃蓉身邊諸人看得清楚,都是驚訝出聲。霍都冷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大事不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周志重手腕輕抖,先天功勁自霍都脈門透將上去,穿關過穴,霍都但覺一股暖氣遊走全身,丹田中真氣鼎沸,大驚失色,只喝得一聲「你……」已是翻身栽將下去。武墩儒道:「周大哥,你?」周志重笑道:「我只是以截筋鎖脈之法封住了他的經脈,黃幫主,此人就交給你處置罷。」

    天鳴宣了一聲佛號,道:「敢問這位道兄?」周志重笑道:「大師見笑了,在下全真周志重。前番前往蒙古,為行事方便,故而著了道裝,實為紅塵中人。」天鳴動容道:「原來是周施主,老衲失禮了。只是敢問,周施主有何憑據道這霍都是殺我天蘊師弟地兇手?」周志重笑道:「這個簡單,只要找到那霍都適才挑釁擊傷的大師,觀他傷口,一望便知。」

    功夫不大,那受傷僧人已是尋來,掀起僧衣,左肋之上一個淡紅色掌印深陷肌膚,周志重道:「這便是那混天功傷勢,想必與那天蘊大師之傷一般無二。在下適才在人叢之中看得清楚,正是霍都所傷。」那僧人亦道:「啟稟方丈,弟子適才是被一個相貌奇醜地丐幫弟子突襲打了一掌。」真相大白,眾僧人大嘩。

    黃蓉笑道:「霍都啊霍都,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平日裡隱匿鋒芒,毫不出眾,是以六年來只是升了兩袋,只能習得幫中低階武功。你為挑起丐幫與少林紛爭,以混天功與鐵帚腿法擊殺天蘊大師。卻沒料到,我丐幫弟子中尚無一人在這兩項功夫上能練到如此火候。適才你又再度以此出手,豈不是不打自招?」霍都冷笑道:「黃幫主,你果是聰慧過人,名不虛傳,小爺栽的不冤。」郭芙道:「娘,我們那三十六名弟子也是霍都殺地麼?他怎會少林『韋馱杵』的功夫?」黃蓉笑道:「傻姑娘。你忘了那薩班麼?」郭芙恍然大悟,那薩班精通少林絕藝。霍都自然是從他處習得這韋馱杵法。

    無色合十道:「阿彌陀佛,黃幫主,小僧適才一時衝動,險些挑起兩派紛爭,慚愧慚愧,還望施主見諒。」黃蓉還禮道:「大師不必掛懷,只是這罪魁禍首卻該如何處理。還望大師拿個主意。」無色躊躇道:「黃幫主,人是貴方所擒,何況你我雙方皆有人遇害,還是請黃幫主斟酌罷。」黃蓉笑道:「這霍都雖是混入我丐幫的蒙古奸細,然他畢竟身處我丐幫,算起來丐幫還是對少林有所虧欠。大師難道不想親手為天蘊禪師討回公道麼?」

    黃蓉聰明伶俐,少林向來為天下第一大派,千年來高手層出不窮。就算某一代出不了天資高絕弟子,缺乏絕頂高手,然其整體勢力仍在其他門派之上,不可小覷。她如此將霍都讓給少林處理,一是向少林示好,二卻是意圖將少林拉下渾水。這霍都自稱蒙古王子。忽必烈未曾駁斥,想必定是蒙古貴族旁系出身,若是死在少林手中,勢必引來蒙古大軍報復,如此一來,這少林不得不與蒙古開戰,對大宋頗有好處。

    天鳴與心禪堂諸老從未出山門一步,自是不明白人心詭詐,而無色初掌羅漢堂,除平日裡比武外。並未與外界群豪多接觸。若是再過十年,只怕黃蓉這番用心他便能察覺了。此時的無色性子卻還直爽。見黃蓉將霍都讓與他處置,當下不再謙讓,跨前道:「此等惡徒,死不足惜!」探手便是一記金剛掌拍下,掌力蘊涵著他數十年精修的內功,拍上了霍都必是筋斷骨折而亡。

    驀地一股勁風自側襲來,在眾人驚咦聲中盪開無色一擊。無色愕然抬首,一個高大和尚已是躍將過來,左掌回勾,右手一拳劈面擊出。拳風劈空而來,竟是「嗚嗚」作響。無色面色大變,縱身後躍,張口喝道:「韋馱杵?」那和尚已是長臂抄起地上霍都,將其負在背上,舉步外闖。周志重看得分明,卻是那霍都地師兄達爾巴。周志重心下大悟,以韋馱杵殺丐幫弟子的不是霍都,而是達爾巴。韋馱杵這門剛猛絕倫地外門功夫,正適合達爾巴習練。霍都並未如原書中於危機中棄金輪法王而去,是以與達爾巴未曾反目,他師兄弟二人此行定是奉了蒙古人的令諭挑撥兩派地關係,削弱武林,為攻宋作準備。

    那達爾巴此次身著灰布僧衣,紅袍脫卻,分明是個尋常少林弟子。原來他二人分頭上山,霍都隨丐幫前來,達爾巴卻點倒了一名僧人,換上他的僧袍,混入了少林弟子陣中接應。好在此次少林將五百里內的僧俗弟子盡皆找回,許多人從未見過面,是以雖不認識達爾巴,卻沒起疑心。這時見霍都命在旦夕,遂出手相救。

    少林諸僧見達爾巴意欲逃走,如何肯放,立時圍將上去,達摩堂首座無相禪師已是迎面截住,喝道:「僧兄留下罷。」雙掌斜劈,正是一招「闖少林」。達爾巴哇哇大叫「閃開!」只是無相如何聽得懂他的藏語,就算聽懂了又怎會讓開,達爾巴健步如飛,竟是絲毫不停,瞬息間已與無相面面相對。「噗噗」兩聲,無相雙掌正印在達爾巴左右肋上,卻覺如中鐵石,達爾巴虎吼一聲,已是強行擠將過去,「砰」地一聲,二人肩頭相撞。無相哪裡料到達爾巴一身橫練功夫非凡,未曾見過如此上來便近身搏命之人,準備不足,真氣一滯,足下馬步浮動,硬是給撞了開去,達爾巴已是快步奔出。

    天鳴見勢不妙,大聲下令道:「少林弟子擺羅漢大陣!」身後心禪堂七老中兩名高僧疾步而出。達爾巴見羅漢大陣隱隱封住下山去路,身後二僧又自追來。大喝一聲,忽的後退。這一退勢如閃電,二僧只覺微風撲面,反手拿時,「撕啦」一聲,達爾巴僧衣被扯去一幅,再看達爾巴已在三丈之外。少林四大高手出手。居然未能留下達爾巴,都是大感面目無光。此時見達爾巴所逃向之處,正是少林寺內,都是大驚,忙自後追趕。

    群豪紛紛湧上,要跟進寺內瞧個究竟,卻被少林弟子以羅漢陣擋住。周志重道:「黃幫主,你暫在此小憩。我去看看。」那尋常少林弟子如何能攔住他,自然被他闖了過去。

    周志重發力奔行,耳際呼呼風生,早將眾僧拋諸腦後,沿著入寺大道行得片刻,漸漸追上數人,遠遠見眾人轉向西北,遂足下加力。跟了上去。穿過一片樹林,但聞水聲淙淙,霍然開朗,溪邊聳立一座樓閣,樓旁一塊牌匾上寫著「藏經閣」三字,原來到了聞名天下地少林藏經閣。

    閣外數名僧人倒地。顯是為人擊倒,周志重心頭一動,身形晃動,已是衝進了藏經閣。但見閣中四僧四方站立,圍著一人,那人正是達爾巴。霍都身中周志重截筋鎖脈之法,仍是無法站立,斜坐靠在一處書架邊。四僧圍住二人,卻遲遲不動手,原因便是那達爾巴右手正扣住一個孩童。那孩童看去約兩三歲。此時落入達爾巴掌中。一雙黑白分明地大眼睛顧盼神飛,竟是毫不哭鬧。

    無色沉聲道:「這位僧友。孩童無辜,還請手下留情。」達爾巴以藏語道:「小孩子我不殺,你們快讓開道,放我和師兄下山。」一旁霍都卻道:「他說要放了這孩子可以,補償我兄弟幾本秘笈,放我們下山。若不然,他便要不客氣了。」無相大驚道:「萬不可傷孩子的性命。」只是少林絕藝秘笈亦是珍貴,如何能拱手送人?是以躊躇再三,遲遲不能決定。達爾巴見四僧不讓開道路,慌道:「師弟,怎麼辦?」霍都沉聲道:「將那孩子的左臂捏斷,給那般迂腐地老和尚點刺激。」達爾巴驚道:「師弟,這個……」霍都怒道:「我的話你也不聽了麼?快動手!」

    達爾巴看著手中的孩子,頗是不忍,他雖是霍都地師兄,但霍都性子堅忍,達爾巴向來以其馬首是瞻,經不住霍都再三催促,遂一咬牙,便要用力捏下。豈知方自運力,肩頭一麻,手上竟是使不出一絲氣力,身後有人朗聲道:「阿彌陀佛,施主切不可心生惡念,永墜阿鼻地獄。」一隻晶瑩如玉的手掌不知何時搭上了達爾巴地肩頭,達爾巴半身酸麻,心頭大驚,手上一鬆,那孩子已是脫了掌握,被身後那人攬入懷中。

    周志重心頭一動,見那僧人約莫四十歲不到年紀,光頭僧服之中竟是透著一股書卷氣。無色已是喊道:「覺遠師弟,小心!」語音未落,「砰」的一聲,達爾巴已是一掌擊在覺遠小腹上。眾人除周志重外,都是心頭一悸。但聞「啊喲」之聲,一人跌倒,眾人望去,覺遠卻是好好立在當地,口中兀自道:「力足而竭,怎可全力,你應六分外,四分內,方能進退可據。」那跌倒在地的卻是達爾巴。四僧大是驚奇,周志重卻知道這覺遠已練成九陽真經中的功夫,適才達爾巴運力猛擊其小腹,卻為九陽真氣反激所震倒。只是這覺遠身臨大敵,卻還出口教對方出招運力,倒也迂腐的可愛。

    無色見那達爾巴尚倒地不起,上前制了其穴道,待把脈觀測時卻發覺達爾巴未受一絲內傷,只是些許脫力,心下坦然,應該是那達爾巴化解四僧攻勢,又一路狂奔,元氣損耗極大,方才才會力竭而倒,倒不是覺遠有甚麼厲害地武功。

    實則覺遠九陽真氣發動,將達爾巴聚集起來地內力震散,令其手足酸軟,無法發力,方才站立不起而已。這覺遠悲天憫人,佛法文采皆是上上之選,他所習地九陽功充滿慈悲為懷之意,遠非後世張無忌那霸道剛猛地九陽神功可比,神功護體,只退敵、不傷人。無色從未見過天下有如此不傷人的神功,自然沒發現覺遠身懷神功。人都有一個想法,那便是對自己不瞭解的事物持不相信態度,古今如是,高僧亦不例外。

    當下四僧遣人將霍都師兄弟押下,無色道:「覺遠師弟,你將這藏經閣中打掃一下,翻看一下經書,且莫丟失了一本。」覺遠頷首應諾。無色轉向周志重,方自開口,周志重已是搶先道:「無色大師,周某孟浪,不得允許便闖入貴寺重地,只是在下與這位覺遠大師投緣,不知可否與之閣外敘話?」無色愣得一愣,道:「那自無不可。」

    覺遠伸手牽這那孩童行將出來,他與周志重皆飽讀經書,彼此感到對方的書卷氣,大有好感。二人雖道佛不同,然覺遠學獵甚廣,周志重三教合一,二人卻是志趣相投,相見恨晚。周志重見那孩子長得頗是可愛,笑問其來處,覺遠道:「這孩子乃是寺外一戶農戶所收養,據言祖籍遼東懿州,去年隨父逃荒至此,借住那農戶家中,其父一病不起,死後這孩子便由那人家收養。這孩子與小僧有緣,小小年紀,卻常跑到我藏經閣來,聽我誦讀經書。」周志重心中一動,問道:「這孩子叫甚麼名字?」覺遠未及回答,那孩子已是昂首答道:「我叫張君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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