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神雕 第四卷 全真風雲 第十五章 天師
    這道人滿面紅光,須發皆白,面上卻絲毫不見皺紋,膚似嬰孩,實看不出多大年紀。(小說~網看小說)周志重心中暗歎,山野間奇人何其多也,實不可妄自尊大,此人武功竟似乎不在周伯通之下。只是那周伯通耐不得觀中寂寞,早幾日已經下山去了,若是不然,今日倒不必被這歐陽峰追得到處亂竄了。

    周志重舉手還禮道:“這位道長,我等誤入寶地,還請見諒。”那道人笑道:“兩位遠來是客,請殿內奉茶。”歐陽峰適才與之對了一掌,竟是未曾占得半點便宜,他雖性情怪僻,心思卻不笨,不敢造次,也是還了一禮,與周志重隨那道士而入。

    三人在偏殿中坐定,周志重道:“敢問道長尊姓大名?”道人笑道:“貧道俗家姓名叫張可大。”周志重啊了一聲道:“莫非是觀妙先生?”張可大笑道:“皇帝謬贊,愧不敢當。”

    各人通名,張可大道:“原來是西毒歐陽先生和中神通的傳人到了,老道倒是失敬了。”這老道身居深山數十年,從未在江湖上露面,耳目卻甚是靈通。只是他向來居住在江西龍虎山足不出戶,不知為何,卻跑來武當山上。

    張可大卻似乎心有靈犀,隨即破解了周志重的疑惑,張口道:“貧道在龍虎山上登壇做法,算到這武當山靈氣沖霄,似乎五十年內道家大興,便破了這數十年不下龍虎山的規矩,意欲在此窺探靈氣之源。”

    周志重心中暗驚,他當然知道這武當山上日後出了一位承先啟後、繼往開來的大宗師張三豐,他以自悟的拳理、道家沖虛圓通之道和九陽真經中所載的內功相發明,創出了輝映後世、照耀千古的武當一派武功,武當道家由此大興。後明成祖朱棣為討好他,下令整修武當宮觀,武當道家大放光彩。他身為未來之人,自是知曉,只是這張可大卻是一語道破,真不知冥冥之中是否真有未測的天道。

    那歐陽峰向來只相信自己的武力,深信拳頭就是真理,從不信那什麼天命,聽張可大如此說法,不由冷哼一聲,心中不然。張可大微笑道:“歐陽施主,你天資聰慧,能於一部假的九陰真經中練就倒轉經脈奇功,只怕江湖五絕之中無人能及。但你可曾想過,為何你卻始終無法脫穎而出呢?”

    歐陽峰雖意似不屑,面色卻是沉重起來,顯是大為意動。張可大倏的立起,目射金光,直直盯著歐陽峰雙目,道:“那便是一個‘名’字,‘天下第一’便真的那麼重要麼?在這茫茫江湖,任你多大的名頭,也經不住歲月的流逝,百年前的英雄人物,我們如今記得的又有多少?”歐陽峰愣住:“是啊,得了天下第一又怎樣?克兒已死,白駝山莊自己已經二十年未曾回去,只怕早已破敗了罷,奔波江湖數十年,到如今只落得孤家寡人,煢煢孑立,怎樣一個‘寂’字了得。”他閉上雙目,往事歷歷在目,大哥、克兒、山莊的老管家,甚至是埋藏在心底的嫂子,都一一浮現。斗然間親人消失不見,大片鮮血淋漓的孤魂野鬼湧來,口中尚叫囂著:“還我命來!”這些都是歷年來慘死在他手上的人。歐陽峰額頭汗珠滾滾而下,忽然大喝一聲,亦是立起身來,一股盛大氣勢蓬勃而出,兩大高手氣機相抵,二人身子巨震,歐陽峰面上氣旋一閃即逝,竟似疲憊不已,冷冷道:“張道長的神功領教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告辭!”大袖微揚,嘩啦一聲,偏殿南側的兩扇窗戶忽的大開,人影已逝。

    張可大長吸一口氣,緩緩坐將下來,周志重迎面望去,卻見其面色蒼白,似乎大病一場。張可大道:“五絕之名,果不虛傳,歐陽先生功力之高,震古爍今,我這‘天眼喝’的功夫,險些反噬,慚愧慚愧。”周志重這才知曉,適才兩大高手竟是無聲無息之中已經交了一回手。

    周志重道:“不知歐陽前輩他……”張可大道:“他心魔太深,我適才已經為他化解了大半,剩下的唯有看他自己的緣法了。”

    一側小童上前為二人續水,張可大地位尊崇,張天師一職,在南宋的地位比金輪法王作為蒙古第一護國法師的地位還要來得高,平日裡不苟言笑,在弟子眼中敬若神明。今日與周志重相交,卻是言談甚歡,二人談到道學武功,頗為投機。

    張可大學究天人,於武學一道造詣頗深,與周志重所學全真武學互相印證,周志重獲益量多。正一道擅長符菉、煉丹,自首代天師張道陵起,便以煉制金丹以求長生,與全真的個人苦修,練就內丹恰恰相反,二者教義互相印證,兩家皆有取長補短之處。

    二人共剪窗燭,直至東方發亮,俱都歡顏。周志重怕程英擔心自己,便向張可大辭行,張可大自袖中取出一方玉印,道:“這個小友請收下,日後有什麼需要,盡可請附近正一教徒協助。”周志重躬身接過,心中大喜,看來有了張可大的承認,全真在江南亦可立足。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撒在五龍觀上空,一時間,整個五龍觀光芒畢現,加之未曾散去的薄霧,飄飄然似神仙仙境。鍾聲悠揚,已有弟子起來做早課。程英坐在客房中,一夜未眠,她雖心中焦急,但卻並未將周志重一夜未歸之事告知新任掌教尹志平。程英清楚周志重的武功,若是他無法對付的敵人,如今高手盡失的全真門下也決計無法對付,若是告知尹掌教派出弟子搜索,只怕是白白送死。何況以周志重的身手,縱然不敵對手,脫身卻絕不是問題。

    只是理雖如此,周志重畢竟是自己的心上人,程英整夜如坐針氈,坐臥不安。房中爐香燃了熄,熄了燃,已是滿滿一爐灰燼,看著天色慢慢發白,程英只覺心頭便似壓上了一塊巨石,幾乎窒息。

    天色剛亮,程英已經呆在觀門眺望遠處,遠遠一個個挑水的弟子經過,每個人冒頭,程英目中都會燃起一絲火花,旋即轉為失望之色。終於,遠遠看見周志重大步行來,程英心頭大石落下,似乎身子也變得輕盈起來,名滿天下的“落英身法”使出,人影一晃,已向周志重掠去。

    二人相擁,程英眼角微紅,兩顆珠淚已自頰上滑下,周志重慌了手腳,忙舉袖為她拭淚,道:“對不住,我與張前輩聊的太投機,忘了時辰,害你擔心了。”程英甩開周志重的衣袖,嗔道:“你的袖子髒死了!”周志重尷尬的將袖子卷了卷,訕訕道:“是該洗洗了。”這衣服是昨日剛剛換上的,哪有如此髒,程英看著他那憨樣,“噗哧”一聲,化涕為笑,那動人的笑顏上尚有兩滴珠淚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周志重看得癡了。

    程英見一邊已有弟子在看著自己兩人了,周志重向來隨和,全真弟子都不怎麼怕他,此時俱是笑意。程英羞得抬不起頭來,伸手扯了扯周志重衣袖,道:“呆子,還不快走?”周志重這才回神。

    “重哥,這兩日我自覺情緒波動,自制力下降,難以抑制,好似毒傷有了變化。”周志重大驚道:“是麼?”忙伸手為程英把脈。良久後沉吟道:“此時無甚端倪,也罷,反正也要去追查秘笈去向,我們便早些啟程去襄陽尋找一燈大師罷。”

    當下周志重向掌教稟報,二人收拾行裝,即日啟程。此時乃是戰亂年代,要尋馬匹代步不易,漢水上行船者亦是寥寥無幾,二人便步行走陸路。

    襄陽距武當兩百余裡,周程二人順漢水而下,二人武功在身,腳程皆是不慢,三日內便可到達。一路行去,遍地哀鴻,災民處處。鄂北緊臨陝西、川北、河南,向來是宋蒙交戰的主戰場,戰火從未在這片土地上消退過,縱然此時忽必烈大軍已退,但零星戰火仍不停歇。田地荒蕪,疾病流行,天災加上**,怎一個“慘”字了得。襄陽以南仗著雄關護背,人煙方始稠密,北方廣大地區便都成了無人區。襄陽軍力不足,主帥呂文德又膽小怕事,只是一心守住本城,郭靖屢次請示率一支精騎突襲北方南陽敵方大營重地,均被回絕。

    周程二人心中皆是歎息,如此多的災民,二人銀兩干糧再多,也是杯水車薪,難以救助。加之路上還不時有小股蒙古兵騷擾。直至第三日上,一小伙蒙古兵竟是拉了一群難婦,在大道邊光天化日下宣淫,周志重大怒出手,將之盡數以重手法震斃,方才出了一口氣。

    如此這般走走停停,到了第四日頭上,二人已是踏入了襄陽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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