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歆嬪娘娘薨了。」周德福接了消息,弓著身子入了霽月殿,也不敢看上頭顧念語與楚澈的表情,低低說了一句,眼角已有些微的淚花湧現。
「歆兒她……」正在往畫上題詞的筆一頓,一滴濃墨便沾了上去,楚澈卻渾然不覺,眼睛直直地看向門外,想起那個總是微抬著精緻下巴的高傲女子,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什麼時候的事?」
「今兒個傍晚,」偷覷一眼坐在楚澈旁邊的顧念語,周德福小心翼翼地說道,「娘娘是自盡的。」
「自盡?!」楚澈一驚,瞪大眼睛,「她……居然是自盡的……」說到後來,語中是道不盡的悲傷之意。
周德福遞上一封信,「皇上,這是娘娘臨終前寫的。」
「朝真暮偽何人辨,古往今來底事無。但愛臧生能詐聖,可知寧子解佯愚。草螢有耀終非火,荷露雖團豈是珠。不取燔柴兼照乘,可憐光彩亦何殊。」念語替楚澈拿過了信,輕啟朱唇,緩緩念出,「是白居易的《放言》,皇上。」
「草螢有耀終非火,荷露雖團豈是珠。」楚澈細細品了這兩句,目光似不經意地落到念語身上,歆嬪以死自表清白,這讓他不得不聯想到此刻站在身旁的佳人,只是念語除了稍有些傷感之外,並無半點心虛慌亂之意,這讓楚澈又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走前,可有見過什麼人?」
念語聽楚澈問話,心中不由微亂。站歆嬪臨死還不忘再擺她一道,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一切只看楚澈的心意了。
「回皇上,菡常在曾有去看過歆嬪娘娘。」
菡……菡常在?
「莫菡?」太久沒聽過這個名字。詫然聽見,念語忍不住低呼出了這個名字,猶記得初入宮時,她對她那咄咄逼人,絲毫不讓的樣子,再聯想到這樁事情,她不得不懷疑是衝著她來地了。
「語兒,你認識這菡常在?」楚澈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帶了幾分探究的神色問道。
念語擠出一絲笑容,只能裝作無事道:「妾初入宮時,與那菡常在有過幾面之緣,後來諸事繁忙,一時也忘了這個人,今日聽周公公提起,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
「哦?那依你之見,那菡常在與歆嬪可是交好?抑或有些什麼瓜葛?」
「皇上說笑,妾與歆嬪來往甚少,入宮至今。不過偶爾踏入儀瀛宮,怎會曉得這許多?」
她不知楚澈不過無心問起,只道楚澈已對她起疑,心中不由泛過一絲涼意。
「皇上。安奉儀在外頭,說是皇后娘娘想請皇上示個下,要怎麼安排歆嬪娘娘的後事。」
楚澈沉吟半晌道:「以貴妃之禮吧,謚號便用個恭字。十六K文學網」
小來子磕了個頭繼續問道:「安奉儀說三日之後蜀國使者入京,到時恐怕……」
楚澈眉一皺,不論歆嬪死前做了些什麼,她終究陪過他那麼幾年,恩愛不再。但感情總還是有幾分的,心中實在是不忍將她草草下葬,厲聲道:「她一個皇后,與死人計較些什麼!若是再有推三阻四,便讓賢吧!」
殿內眾人從未見楚澈這般怒火沖衝過,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方纔那個傳話地小太監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將話一五一十地告訴安奉儀。
楚澈火氣猶自未退。甩一甩袖,也不看念語:「周德福。擺駕儀瀛宮!」
念語怔怔看著楚澈大步離開,一股酸意翻湧而上,險些流下淚來,月柔眼尖,看見她臉色有些不自然,上前扶了一步道:「主子,且看開些。」
念語苦笑著推開月柔道:「歆嬪一死,皇上恐怕會疑我,你傳令下去,霽月殿內眾人在她大喪期內,要小心行事,萬萬不能讓人抓了把柄去。將那些紅的綠的通通摘下,連外頭那些開得花兒都不能漏過,明兒一早,喚了晚秋她們一同去儀瀛宮弔唁吧。」
一氣說了那麼多話,她不覺有些疲累,只盼著能平安度過這段時日。
風寰宮內的皇后聽到楚澈「讓賢」一次,也是動了怒,卻又奈何不得,只能咬著牙吩咐了下去,「恭貴妃」的葬禮能辦得多隆重便辦得多隆重!
而楚澈一踏進儀瀛宮,便看到往日光影琉璃的儀瀛宮已是整宮素白,殿裡頭,歆嬪著了一身貴妃服飾安靜躺在棺內,柳眉入鬢,面容如生,仿若她只要一睜眼,便還是那個光彩照人,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
白燭前是那條石榴紅的織錦緞子,那紅色在一片雪色地印襯下更顯刺眼。
楚澈抬手撫上了緞子,那絲絨般的質感令他不由憶起了往日溫香軟玉在懷的感受,「她用的便是這根?」
思榮膝行幾步,用帕子拭了淚道:「娘娘最愛這匹緞子,這條還是上次做了後剩下捨不得扔的,都怪奴婢一時疏忽,拿了這條緞子路過娘娘跟前……娘娘定是想起過往的日子,悲從中來,這才……」說到後來,已是泣不成聲。
「是如此麼?」楚澈拿起那織錦緞子,對著窗外,徐徐展開,上面的蝴蝶成雙成對,翩然若飛。
「是朕負了她……」他一邊喃喃,一邊又走回了棺木旁,看著她頸上的那抹玉色,黯然道:「既然朕不能陪你,便讓它代替朕在你身邊吧……」
翌日,闔宮上下不論親疏遠近,紛紛前來為歆嬪弔唁,楚澈下了朝之後也急急趕到,巡視一圈後,好似想起什麼來,輕聲問身邊的周德福道:「菡常在是哪個?」
「那菡常在自恭貴妃娘娘薨了後,便一直高燒不止,連床都難得下,御醫也是束手無策,眼下恐怕只能聽天由命了。」
「竟有此事?」楚澈心中更疑,「你隨朕去瞧瞧。」
「皇上,這……恐怕不妥,菡常在病氣甚重,再加之皇上又是從貴妃娘娘的靈堂過去地,只怕菡常在受不起……」
楚澈低頭想了一會,才打消了念頭,卻也要周德福注意著側殿的情形,若是莫菡一有好轉,即刻稟報他。
這邊廂,宮裡頭忙著歆嬪的風光大葬,另一頭,鴻臚寺那頭亦是忙得不可開交。
三日之期眨眼即過,今日是蜀國使者入朝面聖之日,眾人心中更是焦急不安,此次來的隊伍中除了一應官員之外,還有多了位郡主,蜀國地平嘉郡主。
說到這位郡主,與平常那些金枝玉葉頗有不同,平日裡只愛舞刀弄槍,又時常做了男兒裝扮,更喜打抱不平,若是聽說有男子膽敢小視女子,定是不甘,誓要與男子比個高低,因此世人都道平嘉郡主更像個小王爺,只奈何寧安王爺自幼嬌寵,是以到了二八芳華,也還未許人家。於是她這麼一來,便有不少官員認為這是蜀國的和親之舉。
這日裡,蜀國使者一行人等,上了朝堂,好一番繁文縟節之後,稍又客套了幾句,正欲說明來意,卻被那平嘉郡主打斷。
「平嘉雖久在蜀國,卻也聽說你們周朝民風淳樸,路不拾遺,心中也實嚮往之……」說到這,她稍稍一頓,眼見著已有好些大周官員露出志得意滿的神情,眼角怒意更甚,猛地轉了口氣問道:「誰知,平嘉前幾日卻聽聞有位書生在京城近郊遭強盜搶劫,竟是死不見屍,你們周朝官員查了許久,竟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真是奇哉怪哉。」
這話一出,周蜀兩國之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原本含笑看著平嘉的楚澈臉上也不由帶了幾分怒氣,卻又礙著大國身份,不好發作,只好推脫道:「此事發生時久,待我命人下去查了案卷,再給郡主一個結果如何?」
聽得此言,那如煙柳眉立時蹙了起來,平添一股柔情之意,平嘉郡主語帶悲意道:「實不相瞞,那名叫做慕容致遠的書生與平嘉有過三生之盟,平嘉方才一時情急,失了禮數,還望皇上不要怪罪才是。」
頓時語驚四座。
「那……慕容致遠與你……」幸好楚澈及時回過神來,卻也一時難以接受,他只道慕容致遠與顧念語被傳過有私情,卻從未想過這裡頭竟還摻了一個平嘉郡主!
平嘉郡主臉上飛起一抹紅霞,含羞道:「平嘉閨名陌顏,與致遠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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