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了幾句話
一夜昏昏沉沉睡去後,翌日一早醒來,竟是燒也退了,那郁寒之症也似消隱無蹤了,葉太醫雖然心中甚奇,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回去多翻基本醫書便也揭過不提了,至於月柔藏下的藥布,也瞧不出什麼東西來,於是月柔雖然心中存了疑,見念語已是平安無事了,也只能安慰自己當是那葉太醫誤診罷了。
後來又傳了胡太醫來複診了一次,也說是傷口癒合的很好,想來確是無礙了,只是畢竟念語如今也是玉體金貴,馬虎不得,還是囑咐讓她不要下地,免得落下疤痕。
這一日,念語瞧著外頭陽光明媚,柳暖花春,在屋中也坐不住了,於是叫了小來子搬來籐屜子春凳,擺在那花架之下,說要去透透氣。
陽光透過架上的籐葉,細細碎碎地灑到了她身上,帶了一絲熏然的醉意,雖說已是春末夏初了,但是依舊還是擋不住悄然暈開的睡意,念語只覺這眼皮越來越重,一時不察,便是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及至金烏西移,那金線便慢慢從她身上攏上了她的臉,睫毛如蝶翼般顫了幾下,她不由皺了皺眉頭,惱這陽光如此不解人意,眼眸半睜半閉間隱隱聽到有少女低低的聲音穿過翠鳥的鳴蹄入了她的耳……
「清兒,這人都走遠了,你還傻愣著,看來那心真是被偷走了呀!」
「竹喧姐姐,你莫要取笑人家!」少女含羞的嬌嗔在這一片春意濃濃中顯得分外動人。
「趙侍衛不過送封家書就叫你的臉紅過了猴子屁股去。若是封情信那還了得!」
似是二人又嬉笑打鬧了一陣,不知又說了些什麼,清兒地聲音再次傳來時卻已帶了一絲悵惘:「姐姐可還還記得那日乞巧,咱幾個姐妹共同許下的心願麼?」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http://
http://」竹喧輕輕接了上來。
「看來那織女娘娘在我們幾個之中。最為偏愛的便是清流了。」清兒的聲音中帶了一絲艷羨。
「清兒!她現在可是主子了!你怎還可以……」竹喧急急地打斷了她的話,那聲音壓得更低,念語一時也聽不真切。
清兒卻似不在意,輕笑了一聲道:「她也不過是主子中地奴才罷了,皇上將她擺在那裡,還不是為了引出那……」
「清兒!」竹喧已帶了一絲怒意,止了她的話。
「姐姐慌什麼,這裡不過你我二人而已。主子現下睡得香,便是聽得又如何了。」
「傻清兒!你在這說清流,若是主子誤會了你可又如何?」
「姐姐當真以為我是羨慕那清流飛上枝頭?真真可笑,這宮裡頭哪個不比她強不比她聰明?不說旁的,單說主子與那黛嬪娘娘便是個水晶玲瓏心的,恐怕她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清兒,你還不住了嘴?」
「姐姐,你便讓我說了個痛快罷!」清兒懇求道,「你總是笑我見了那趙侍衛失了分寸,你又可知。我不過也是瞧著他老實忠厚,盼著到了年紀放出宮去的時候能有個好人家,下半輩子有個依靠罷了。16K小說網.電腦站www.16k那清流未入宮前便有了青梅竹馬在外頭癡癡等她,如今雖成了皇上的人。前途未知,但若是能在這夾縫中活了下來,總是也是有個歸宿了,不比我們……」
「清兒……」竹喧聞言也似勾起了自己的傷心處,話語間已似帶了哭腔。
聽著她們感懷身世,念語也不自禁有些感傷起來,而清兒這一席話也給她提了個醒,這清流一向在她近身服侍。若說要和楚澈暗通款曲,她絕無不及發現之理,又想起清兒說地半截話來,心中起疑,沉吟一會,便從春凳上起了身。也不說些什麼。只叫竹喧下去拿了杯提神的清茶上來,將那清兒單獨留在身邊。狀似無意地從幾上拿了本書來看。
待竹喧上茶之後,又尋了個差事支開了她,那竹喧臨走前憂心忡忡地看了清兒一眼,而那清兒亦是一副措手不及的樣子,只是念語未開口,她也不敢多說些什麼。
念語見那清兒猶自在猶豫之間,也不催她,取了茶來飲,現在陽光正好,偶有涼風送來清爽,便愈是悠哉起來。
那清兒小心地抬眼看看念語動靜,見她施施然的樣子,心中更懼,思慮再三,還是撲通一聲跪下請罪:「奴婢有罪,還請主子責罰。」
念語也不瞧她,將那青瓷杯蓋輕輕扣上杯子,一聲脆響驚得清兒臉色一變,這才開口問道:「你且說說你犯了什麼。」
「回主子,奴婢不該在背後妄議上位。」聽念語口氣似還有轉機,這清兒稍稍定了定神。
「不過是個采女罷了,只是御妻的品級,真要細算起來,也不能算是宮嬪的,若說上位更是論不上的……1@6@K@小說網。」
不鹹不淡一句話,清兒便知這是念語放她一馬了,只是這後宮之中最難領的便是恩情這一項,因此清兒也不著急起來,只磕頭道:「奴婢謝主子明鑒。」
「唔,你先起來罷,」念語這才放了手中書本,見她起身,問道:「你剛才說清流在這宮外還有青梅竹馬?」
清兒鬆了口氣,果真是問到這個了:「回主子,奴婢也只是聽清流提過一些,說是曾在康王爺帳下效過力的,後來回了京,仍舊是做了軍士,名字好像是叫張冕。」
聽她提到了這事,念語驀地想起那日清流所遞的血書來,上面只說了是受人脅迫,還請她不要責怪云云。看來,是有人捏了她地七寸了,這麼一想,那日之事,也可算是挑出了一個線頭來。許是能從那張冕身上知道些什麼也不定。
清兒見她良久不語,也不敢打擾,待見她揮了揮手之後,才如蒙大赦,心中一鬆,飛一般地退了下去,待退到一個隱蔽角落之後,才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總算是沒露了餡。」
眼見著天色暗了下來,念語才把月柔叫到身邊,附耳吩咐了幾句之後,才吩咐擺晚膳。
而在乾清宮側殿地清流此刻也放從汀嬪那回來,雖說汀嬪並未明說什麼,但是聽她意思,此事若真要細究起來,對她而言也並非是死地,正所謂柳暗花明,只叫她安分守己。便可保性命無虞。
聽汀嬪這麼一講,清流那五臟六腑也歸了位,只是又想起宮中那個傳聞,那心中的小鼓又忍不住敲了起來。這懷孕一事她竟忘記問那汀嬪意思了,或許根本是她不想讓人知道此事吧。
這麼想著,便又想起張冕身死一事來,而柳葉眉也緊緊地蹙了起來。
如今再想到張冕,她已全無半分情傷之意,她為了他不惜冒上生命危險,既然他如今如願入了驍騎營,她便也不再欠他什麼。只是各有天命,那日他因一場比試送命,也只能唏噓一番命運無常罷了,而她如今做了楚澈的采女,也不算違了那日誓言。
實則張冕對她,不過是她在二十五歲出宮之後可一有個托付地人而已。宮女出宮時。一般已過了適婚之齡,若不是有在宮內積下的錢財。恐怕是無人問津地,那日清流聽見張冕或許性命難保時,之所以淚如雨下,想來是內心深處懼怕若是張冕有個萬一,自己下半生無處可依吧,現今既然她已得了采女的名分,躍上枝頭,這心也放下來了,再者楚澈乃是少年天子,若論氣度風華自是比那張冕強出百倍不止,況且張冕不幸遭了厄運,若是此刻轉了心選了楚澈,也還算在情理之中。
她不由伸手撫上了肚子,輕緩溫柔,好似那裡頭果真有一個生命一般。
「若是沒有,那讓它有便是了。」心中才剛定下主意,腳步卻往那大周宮的西處一排偏僻屋舍去了。
因了現下是在午後,這宮中不少主子有午寐的習慣,那些宮女太監們也趁著這難得的消息時間小憩一會,因此,此刻大周宮內頗是靜謐,清流一路小心行去,所見之人只有那些掃撒的宮女們,更覺稍稍安心。
走入最裡頭地那間屋舍,也不知她說了什麼,隱隱傳來爭執之聲,屋中那女聲義正言辭,狠狠數落了清流一通後,卻也奈不過她含淚哀求,萬般無奈,那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
兩人細細商議許久之後,屋內人才把清流送了出來,只是她半個身子仍隱在屋中,叫人看不真切,雖聽著清流一疊聲的道謝,面色卻也是淡淡:「你也不必謝我,我今日應你之事,是福是禍還不曉得,你也莫要高興地太早。」
一聽這話,清流那攏在袖中的手不由抖了一抖,攥緊了袖子,勉強笑道:「姑姑這說的什麼話,莫不是妒忌我……」
話音還未落,那原本低著頭的女子倏地抬起頭來,一雙瞳子盯住了她,眼中寒芒大現,嘴邊卻泛起一絲冷笑:「你以為你真是飛上枝頭做鳳凰了麼?不過是個棋子罷了,也值得這麼歡天喜地地……」
那後半句話,她終究還是嚥了回去,清流對楚澈不過是引蛇出洞地餌罷了,若是蛇沒引出,她這餌卻被吃掉了,他大概只會覺得她蠢笨不堪,連個誘餌都當不得吧,她於他,恐怕連件衣服都不如,只是看到清流眼中那抹熾熱,她這盆冷水還是不忍倒了下去,有個夢,有個念頭總比她這樣雖然無慾無求,卻入行屍走肉的要好吧……
「從今以後,你是清采女,我是茹醫女,我們以後再不相干,若是相見,也要裝作不識,你可曉得?」
清流此刻已被滿滿地期望所包圍,哪還會在乎她說些什麼,忙不迭地應下之後,便匆匆趕往那乾清宮去了,自然也不知身後那雙黑瞳中一閃而過的精光,是漁人看著鉤上魚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