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神州飄搖第八十三章狗仗人勢欺幼君
紫禁宮,南書房。
小皇帝已經十二歲了,自繼位以來,國家大事大多都有由兩宮太后和臣子打理著,作為一個古老而龐大帝國的皇帝,他在未親政前對朝政並沒有什麼決定權,最多只是下詔的時候像泥菩薩一般出出場,露露面而已。有的時候,甚至不用他用印,僅憑著兩宮的印璽就能使聖旨生效,所以說,他這個皇帝絕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個帝國的象徵,而不是最高權利的真正掌握者。
自大清開朝以來,加上同治皇帝一共有三位幼帝繼位。前兩位一個是開國皇帝順治,而另一位就是被稱為聖祖的康熙。他們和同治一樣,都是年幼時候登基,一舉成為帝國的最高統治者。
這三位皇帝比較起來,同治的處境更接近當初的順治,兩人繼位的年齡相差不多,都在六歲上下,父親暴斃,太后輔政,朝中還有親王議政(攝政)。但從實際上來看,卻有著天壤之別,順治的母親孝莊文皇太后是一位傑出而又讓人敬佩的女政治家,她一生全力輔佐三代帝皇,調和宮內部矛盾和鬥爭,穩定社會秩序,促進國家的統一,不貪戀權利,不以太后之位干涉朝政,更難得的是,當順治和康熙長到親政之年,孝莊果斷地交出手中所有權利,甘願退於幕後。縱觀孝莊文皇后一生,康熙有贊語可作為略評:「昔奉我皇祖太宗文皇帝贊宣內政,誕我皇考世祖章皇帝。顧復劬勞,受無疆休,大一統業。暨朕踐祚在沖齡,仰荷我聖祖母訓誨恩勤,以至成立,設無祖母太皇太后,斷不能敦有今日成立。」
而眼下。作為同治生母的慈禧太后卻與孝莊截然不同。從政治大局地把握上比較,慈禧遠遠及不上孝莊。但在對於權利**的追求上來說,她卻表現的極其強烈。另外,這些年中,慈禧拉攏朝臣,重用宦官,插手朝政,使得皇權無形地開始旁落。
這些。都是和珅所擔心的地方,同治年少聰慧,在和珅多年的教導下雖還脫不了少年的性情,但是這些年來也漸漸成熟起來,不論是學業還是其它,表現非常出色,有時候在學習與和珅的探討中,對國家大事和世界形勢還常有讓人驚歎地表現。已經逐漸顯出有為帝皇的初態。
同治地成長,既讓和珅欣慰,也感到滿意,更又讓朝中大臣們對小皇帝的將來有著殷切的希望……。
「阿瑪,聖人云:治國須以仁孝為本,在上位者存仁孝於前。以己心度人,則人復仁孝於後,天下興孝焉。這話究竟是對還是錯?」
和珅之子潤耘突然出語打斷了他的沉思,一本正經地向他問道。而在一旁的同治也眨著眼睛望著他,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瞧了瞧他們兩個,和珅就知道潤耘這話其實是替同治問的。同治沒有親兄弟,潤耘既是他的表弟,又是老師地孩子,大家歲數相仿,自潤耘兩年前入宮伴讀後。他們很快就玩到了一起。交情也日漸深厚起來。
也許是緣分,年幼的潤耘並沒有什麼階級觀念。對同治這個皇帝也無什麼敬畏,他們之間的關係更像是普通的表兄弟,這讓一生下來就在深宮長大,從沒有玩伴的同治非常高興,兩人時間處長了,比自己小三歲潤耘理所當然就成了同治的跟屁蟲,而同治也像對待親兄弟一樣,時時對潤耘多加照顧。
「聖人所言當然是對的,仁孝乃天下之根本,教化世人,引導萬民,方能興國!」和珅隨口解釋道。
同治笑了笑,向潤耘使了個眼色,潤耘會意地又問道:「阿瑪,可是前些時候聽您說,西方世界崇尚的是優勝劣汰,棄舊圖新之說。而我大清如今辦理洋務,新建工業,也是學著西洋人如此作為。可是,這麼做不就與聖人之言不符了麼?」
「問地好!」和珅讚了一聲,目光卻瞧向同治,向他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向他們解釋道:「其實這兩種理念並不衝突,只不過是一則對內,一則對外,一為本,二為術!仁孝是本,圖新是術,但其二者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古有成湯之**,其原因正是禮儀崩壞,仁孝喪失以圖求新。聖言道: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凡是天下萬物陰陽兩面,極陰之處也是極陽,優勝劣汰,棄舊圖新是為了國家的展和強盛,仁孝之說是為了更好的統治國家,使社會平衡。」
見同治若有所思,但還未完全明白,和珅又道:「皇上,你想想,對待國民依舊要有恩威並重,刑禮並用,何況對於他國更要棄舊圖新,以壯國力呢?看上下千年,各朝換代,難道不正是優勝劣汰的結果麼?不懂得變通,本術兩者失衡,空談仁孝道德,哪裡能不失敗的呢?」
「朕有些明白了……。」同治想了想說道:「仁孝是基礎,變革是手段,當達到目地後,治國不僅要教化世人,引導萬民,還要選擇最好的手段,以免在優勝劣汰中淘汰。另外,對外與對內的做法也是不同的,國與國和國與民之間也不能同樣看待問題,是不是這樣?」
「皇上聰明!大致正是如此,但其中運用自如卻不是那麼簡單,這不僅是帝王治國之術,也是西方國家所說的政治手段。這是一種策略,也是大勢所趨。」
「老師,如果兩者在進行中生衝突怎麼辦?」同治想了想又問道。
「這個……。」和珅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去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大了。他琢磨了一會兒,這才說道:「皇上,其實西洋人有一種辦法倒可以拿來一用。」
「噢,是什麼好辦法?」同治饒有興趣地問道。
「呵呵,西洋人這辦法叫做實用主義。」和珅笑道:「這些年常與西洋人打交道,那些西洋國在幾百年前還是荒蠻之地,可僅僅百年就有如此成就。這是為什麼呢?」
「是呀,這是為什麼?」在同治思索的同時。潤耘乖巧地替他問道。
「優勝劣汰,棄舊圖新是一個基礎,其實他們還有一種準則,那就是不以空談為上,而是著重看是否實用。凡是在選擇中,哪個辦法合理,哪個實用。他們就會選擇哪個,而這麼做常常又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倒是有趣,不過仔細想想也有些道理。」同治琢磨了一會笑了起來。
潤耘在一旁也湊趣地笑著,同時他向同治交換了一下眼神,洋洋得意中彷彿在說,你的那些問題果然難不倒我阿瑪,你看,這不是解答了麼?
雖然同治還沒親政。但在和珅的引導下已經對朝政產生了興趣,尤其是對現在洋務運動地進展更是瞭解不少,這還多虧了和珅常常與他說起國家變革地內容,分析這些工業對國家所帶來的好處。
順著剛才地話頭,同治談出了興趣,向和珅詢問起前些時候上折提出的鐵路建造來。當年和珅初做他老師地時候。就與他講述過以前周遊各國的經歷,同治年紀還小,對這些新鮮事物又特別感興趣,特別想有朝一日能親自坐上火車,遊歷一下自己的國家。
師徒兩人一聊起來,九歲的潤耘就插不上嘴了,他在一旁聽的半知不解,眨巴著眼睛看著談性正濃的他們。
「可惜了,要是這鐵路能從江南一直鋪到京城多好。」當聽到因為有種種阻力,眼下鐵路只能建上一小段的時候。同治地神情中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皇上不用在意。但凡新事物的出現總要有個過程,想幾十年前。那些西洋人帶著堅船利炮遠渡重洋,抵達我國的時候,別說普通百姓了,就連朝中官員都給嚇了一跳呢。可如今,我中華也擁有了和西方國家一般的6軍、海軍,等再過些年海軍的鐵甲艦在美國、德國建成後,我們的艦隊甚至會過許多西洋國家,成為亞洲的第一艦隊!」
同治頓時被和珅這話挑起了興趣,興致勃勃地點頭道:「老師說地不錯,既然這鐵路已經開建,那用不了多久肯定能建到京城的。對了,朕還常聽說,那些西洋國君常常出訪它國,朕有個念頭,等將來一定也要效仿他們,坐上自己的軍艦到老師說的歐洲去看看……。」
「這當然沒問題!等將來皇上親政,一定能達成心願!」和珅笑道。
「皇上,到時候我與您一同去!」潤耘聽到有玩也興奮起來,在一旁急急說了一句,惹得同治連聲大笑,連連點頭。
正在他們談的高興的時候,總管太監安德海突然來了,進門後就向同治叩道:「皇上,今日課時已經結束,奴才來請皇上前去用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同治興趣正濃,還想與和珅再聊一會,頭也不回地吩咐道。
「奴才……請皇上立即用膳!」安德海站起後卻沒出去,反而提高了嗓子又喊了一聲。
同治有些不高興地回頭望了一眼,訓斥道:「你這奴才!難道沒見朕正與太傅在說事麼?什麼時候用膳自有朕做主,要你催什麼!」
「皇上,奴才哪裡敢催……奴才只不過是盡本份提醒皇上罷了……。」安德海垂眼看著地上,平靜地回道。
「行了!朕知道,你先下去,朕過會兒就去。」同治不悅地向他揮了揮手。
沒想到,安德海依舊不走,反而上前一步道:「皇上,今個兒用膳得早些,等用完了膳,老佛爺那邊還等著皇上去請安呢,還是請皇上隨奴才現在就……。」
「放肆!」同治一聽就惱了,拍著桌子罵道:「朕地膳時什麼時候用著你這奴才來安排了?滾出去!」
安德海絲毫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回皇上,奴才這是一番好意啊!奴才退下去沒什麼,可一旦老佛爺那邊知道皇上不肯用膳,恐怕……。」
「恐怕什麼?誰說朕不用膳了?朕只不過讓你先下去而已!」安德海把慈禧抬了出來,讓同治又氣又惱。
這時候,和珅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平時皇帝用膳的時間雖然有規定,但一般來說還是得看皇帝的心情和需要安排,只要在一定時間內進膳即可。在宮裡,太監們最多只不過稍微提醒一下皇帝,還從來沒有像安德海這樣做的,他這麼做等於是在逼迫皇帝就範,以顯示他在宮中的權利。
和珅是內大臣,對這些規矩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安德海權勢再大也只不過是個太監,居然敢和皇帝這麼說話,擺明了就是倚仗著慈禧的勢力。而且,他現在當著自己的面,其意或許還是故意警告自己,隨著這幾年安德海日漸受寵,他對和珅的地位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顧及了。
「安公公,皇上剛下學,這邊還得稍作整理,休息片刻才是。既然是用膳,我覺得也不急著一時半刻。要不你先去安排,等皇上休息完了立即就去如何?」
和珅怕同治和安德海吵起來,連忙出面打著圓場說道。
「既然於中堂這麼說了,那奴才就先下去。不過……於中堂是內大臣,當也知道宮裡地規矩。奴才這麼做是怕皇上用膳晚了,耽擱了給太后老佛爺請安,還請於中堂體諒奴才……。」說著,安德海轉身就往外走,沒想到走到門口又回頭道了一句:「奴才提醒皇上,千萬不要太過耽擱,老佛爺那邊還等著呢……。」
「這……這個狗奴才!」同治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一腳就把案幾都給踢翻了。
「皇上,還是歇息一下就去吧,萬一安公公把話傳到太后那邊,太后今日免不了會責罰皇上幾句……。」
同治按捺不住心頭怒火,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安德海日漸囂張,已經讓他覺得很不滿了,今日更是下了他地臉面,讓他這個皇帝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心裡把這個傢伙恨得牙癢癢地。坐在哪裡生了好一會兒悶氣,這才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大步流星地向門外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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