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忠呂布 正文 第一章 一封朝奏九重天
    「我喝過最烈的酒,騎過最快的馬,用過最鋒利的兵刃,玩過最高貴的公主,擁有過最美的女人!曹阿暪、大耳賊,爾等以為如此便能殺我,卻不料你們已是塚中枯骨,我呂奉先卻陰差陽錯,再世為人!」他本扶著刀把在皇宮中巡守,一時候想到此處,不禁豪氣激盪,全然忘記身在何處,此間何年,一聲長嘯便欲脫口而出。

    誰知這時雖是牡丹開謝的五月,風裡仍有些寒意,身邊樹梢葉子一陣舞動,他身上袍甲縫裡滲入風來,硬生生腦海裡泛出虎牢關前那個黑臉大漢,為什麼會想到他?為什麼?只因那廝罵自己「三姓家奴!」

    他心中一痛,無端嘔出一口血,一張臉死灰死灰的。邊上同袍忙過來扶他,埋怨道:「好你個劉綱劉文紀,你五天前剛被雷劈了,身體不好,誰會怪你?便不要充英雄來當值了,一會皇上見了,怪責下來,大家都脫不了干係!」

    呂奉先一把摔開今世同袍的手,他呂布堪要人扶?一挺腰便站直了,翻腕扣住那同僚沉聲道:「你可知道呂布呂奉先?」那同袍點了點頭,呂奉先眼中一亮,急道:「你且說,呂布可是英雄?」

    他不問便罷,他這一問,那同袍一臉輕蔑之色笑道:「一代奸雄是曹操,梟雄便數孫權謀,英雄?當然是劉備了!呂布?阿呸!那廝不過一個三姓家奴罷了!劉綱你不是被雷劈傻了吧?呂布和英雄有什麼關係?」

    「某和英雄有什麼干係?某和英雄有什麼干係?」喃喃說了兩句,一口鮮血再也按壓不住,奪口而出噴得雪白牆壁上儘是殷紅,倒退了三四步,扶著牆才站穩了,定定望著那數步外的同僚,手已慢慢移向腰間刀把之上。

    卻不料這時有人笑道:「倒也未必,呂奉先也是生不逢世罷了。民間傳說不足道,你以為關雲長便真的不好色麼?他苦苦向曹操乞討秦宜祿的妻子陳氏,怕你不知道吧?呂奉先,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丁原等人,又有誰真心待他?」

    說話間那同袍已聽到是誰,連忙轉身跪拜在地,口呼萬歲。這迴廊轉角,一位極為俊朗的青年人,披著一領紅底白面的披風,身穿龍服,笑著走了過來,卻就是南唐之主李煜了,他身後還跟著大班侍候的人等,呂布一時全忘記了跪拜,只聽那李煜歎道:「呂奉先,若生漢武年間,必又一霍驃騎也!若於光武手下,必上凌煙閣!若朕有一呂奉先,永鎮北方,何愁後周之脅?……」

    卻見呂奉先「啪」一下跪倒在地道:「某願為主公破賊!」他這五日翻了史書之後,心中不爽,在城中早不知捉了多少人問過,全無一人認為呂布是英雄,此時聽得李煜說自己前世好話,知遇之感油然而生,頗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煜,一時熱血沸騰,全然忘記掩蔽言語,一句三國時代的腔調就出來了……「放肆!」明明是國主,他偏口稱主公,實是放肆之極。

    「大膽!」國主沒說完說話,做臣下的就突然打斷,委實太過大膽。

    「快把這狂徒拿下!」見皇帝不拜,突然間又把兩塊地磚跪著裂開,驚擾聖駕。

    「慢。」李煜抬手止住身後那些人,走到呂布身前把他扶了起來,溫聲道:「文紀,你素有才情,朕知你心。你須保重身體。」說罷把身上的披布解下,披在他身上,對他道:「你的忠心朕明白,你以史喻今,稱朕為主公,不過示警於朕亂世之中不進則退。然東吳之敗,在於與蜀爭荊州。」

    這時原本跟在李煜身後的人裡,閃出一位大臣,跪拜道:「臣盧絳有本上奏,吳越是我們的仇敵啊!將來肯定會和宋朝一道攻擊我們,做其幫兇,我們應當先下手滅掉他,免去後患。」

    李煜苦笑了道:「吳越是北方大朝的附庸,怎麼能輕舉妄動,發兵攻擊呢?」

    「臣請陛下以屬地反叛為名先予以聲討,然後向吳越乞求援兵,等他們的援兵到了,陛下就發兵阻擋,臣再領兵悄然前去偷襲,就能一舉滅掉吳越。」盧絳卻是極為硬氣,一時之間居然想出這樣的法子。

    「不必再說了!」李煜冷然轉身,不再理會盧絳,只對那被呂奉先奪舍的劉綱說:「卿家近日可有什麼佳作?」所謂上有所行,下必效之,這劉綱能得李煜喜愛,只因他被雷劈之前,文章詩詞作得極好的緣故。

    但此刻劉綱,已然是那騎赤兔,把畫戟,戰三英驚十八路諸侯的戰神,哪裡還是那個只會填詞作對的文人?方纔他失神,不過這五日之間讀史,想起自己前世半生英雄,卻在史書上被人寫得如此不堪,尤其是那聲「三姓家奴」,更在茶館說書口中流轉,一時失了心神罷了。

    此時被李煜問到,呂布清了清嗓子,冷然道:「某無什麼佳作,只是近日在坊間聽那各色行腳人等,傳誦一首詩,頗是遺世佳作,聽落催人淚下。」

    「噢?」李煜停住腳步,回身道:「且讀來聽聽。」

    「君在城頭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人是男兒!」呂奉先淡然讀出這首在茶館聽來的詩,這卻是後蜀國的花蕊夫人,國破後所寫的詩,而花蕊夫人,此時就被趙匡胤收在宮中!後蜀之主孟昶降宋之後,就因為花蕊夫人面對趙匡胤時毫無笑容,而被殺死!

    劉綱如還是那個劉綱,他決不敢如此說話,但劉綱卻已不是劉綱,何況他這五日得知大漢已成歷史之後,翻讀史書,看得那諸葛亮把劉禪當兒子罵還博得千古美名,見李煜解衣衣之,劉綱便立了心,這一世,便硬要做千古留名的忠臣,這首詩讀罷了,他不理李煜臉色變得鐵青,繼續說了一句更加大逆不道的話:「但願主公能教那『剷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者,

    到了宋國仍能教那教趙匡胤『恣意憐』!」

    他所說的,卻是李煜和小周後偷情後,用來寫小周後美態的那首詞裡的語句,李煜一聽,如受雷殛,周圍那些臣下,驚得紛紛跪下,李煜過了半晌,才冷冷地道:「劉綱,好你個劉綱!好,你竟然如此代朕著想,來人,擬,發劉綱至林仁肇軍中,著補左突騎軍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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