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此言,我不由暗吃一驚。我是靠熟知歷史才有了那麼一點策略,但宋獻策就像我肚子裡的蛔蟲,把我的意圖一口氣說得清清楚楚,看來他還真不是一般的天才。那110兩的白銀投資,確實是物超所值。有這樣的下屬,我這當領導的就省心多了。
牛金星總算聽明白了,不由得底氣也足了起來:「好,明天就出山,爭取用半年時間,把整個河南拿下來。咱們先打開封附近的縣城,兵力充足後,再打開封,然後去洛陽殺福王,搶銀子花。」
「好,有志氣。不過,開封現在絕對不能動。咱們先打洛陽,拿錢分地。至於福王嘛,不急著殺他。」我趕緊糾正他的左傾思想。
「開封這麼近,怎麼不先打開封,還要繞遠路去洛陽?」牛金星有些不明白了。
「李團長可能是考慮到開封是省城,城堅兵多,防守嚴密,開封城裡的災民較少,內應也不好找。先打開封,也不知道打不打得下來。就算打下來了,對朝廷的震動也太大了,我們就會變成眾矢之的,官兵馬上會集中起來對付我們。所以開封應該擺在後面來打。」宋獻策又在搶我的台詞了。靠,長得矮就了不起啊。
我表面上是笑容滿面地點著頭,心裡卻有些擔憂。不知我這出山一搏,是否能改寫歷史,能不能搶在李自成前頭拿下河南。要知道,歷史上李自成可是從河南開始大展雄風的,他攻佔洛陽後,就橫掃了整個河南。
驀地想起一事,我又特意強調了一番:「現在我們是義軍了,不是土匪,所以不得再沾有匪氣。否則,老百姓將把我們當成瘟神,避之不及,還怎麼招兵買馬?因此,一定要嚴明軍紀,不得燒殺搶掠,偷摸拐騙,不得傷害老百姓,不得拿老百姓一針一線,違令者定斬不饒。宋軍師,你制訂一些軍紀制度,廣泛宣揚,務必要讓每一個軍士都明白。」
會議繼續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進行。連長、營長們紛紛參與發言,討論行動細節。這時,紅娘子終於沉不住氣了:「團長大人,我們飛虎營是跟著宋軍師呢,還是跟著牛軍師作戰?」
我這才想起把關鍵問題給漏掉了,汗啊,要不怎麼說是高級菜農呢。我又點燃了一袋煙,開始低頭沉思起來。
紅娘子把手在鼻子前扇了幾下,有些惱怒地說:「又抽什麼鬼煙?熏死人了。好好的空氣,全讓你糟蹋完了。」
我抬起頭來,臉色一正:「煙能通神,能激發靈感。古往今來,多少次著名戰役中,煙都是起了關鍵作用的。」
紅娘子嘴角一撇,擺明了當我是胡說八道。我正想舉出*四渡赤水的事例,轉念一想,又趕緊把話吞進了肚子裡,開始正式佈署兵力:「黑虎營、白虎營、青龍營,由袁副團長和牛軍師指揮,猛虎營由宋軍師指揮。」
紅娘子噌地從太師椅中跳了起來:「那我們飛虎營呢?又是跟著你,不上戰場?」
我很嚴肅地說:「飛虎營有更重要的任務,由我直接指揮,見機行事。」我心內卻暗暗發笑:紅娘子對打仗確實有些上癮,這可不太好。女孩子嘛,按曹雪芹同志的說法,屬於水做的,應該屬於白領階層,在家縫縫軍裝、管管錢帳、發發軍糧什麼的,不挺好嗎?何苦要去刀槍相見?而且,我的確還有些特殊的任務要她們去完成嘛,比如說,保護我的安全,陪我聊聊天、唱唱歌什麼的……
紅娘子一聽就洩了氣,斜著眼瞅了我半響:「難道又是負責保護你的安全?大哥哎,有那二十個花枝招展的女兵,整日圍著你打轉轉,你還想要多少人陪著你?」
我苦笑。紅娘子派來的那二十個女兵,確實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不是大娘就是大嫂,而且長相平庸,連個漂亮點的小秘都選不出來。不過我也不是任人擺佈的主,我藉著紅娘子這句話,準備名正言順地改變這種痛苦的現狀:「說起這二十個女兵嘛,從明天開始,全部給我換掉,要換成年輕貌美、人品好的,有沒有武功倒並不重要。」
大夥兒聽了這話,都眼紅得要滴出血來。看來派那些大娘大嫂來,這些牛鬼蛇神肯定也脫不了干係,一定是出過壞點子的。
紅娘子冷笑了一聲:「大王還沒登基,就急著選妃子了?」
我嚴肅地擺了擺手:「錯。我這麼做,可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宋軍師。你們看,宋軍師已年近四十了,原配夫人去年病逝後,他一直未續絃。宋軍師整日為軍事操勞,累得人比黃花瘦,也該找個女人照顧他了。所以我決定,親自給他物色一個既長得漂亮、品性又好的女子。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宋軍師這個准夫人的名額,自然就優先照顧給你們女兵連了。」
宋獻策沒料到我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高水準的話來。他既為早逝的妻子而唏噓,又被我的關懷而感動,還為未來的老婆而激動,一時間百感交集,竟不由得濁淚縱橫起來。
我歎了口氣,指著宋獻策對大家說:「你們看,你們看,特別是紅娘子,更要用心地看。看我這話說到宋軍師心坎裡去了吧,看他哭得多可憐啊!唉,我們這些沒夫人的男人過的是什麼日子,你們能體會嗎?這真是——有夫人的男人是個寶,沒夫人的男人是根草啊。」
大夥兒看老宋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都不禁心生側隱,紛紛歎息起來,一致說確實要給老宋成個家了。我本以為紅娘子一定會冷笑著揭發我的險惡用心,卻不料她全無動靜。我疑惑地瞅了她一眼,卻見她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發怔。我倆的目光一碰撞,她立即清醒過來,似笑非笑地說:「好,我就遂了你的願,馬上給你找些年青姑娘來。索性也別等明天了,今晚你就開始考察吧,記住,一定要好好考察!」
宋獻策沒聽出紅娘裡話裡的火yao味,卻對「今晚好好考察」這句話產生了豐富的聯想。他急忙用大袖揩乾眼淚,苦著臉對我說:「團長,考察這個詞是不是指查看啊?要查看也不能晚上看啊,男女授受不親,你該不會是想偷吃吧?」
「嘿,你混帳!」我惱羞成怒地用旱煙管使勁敲了敲桌子:「嚴肅點,有你這麼跟領導說話的嗎?我是那種假公濟私的人嗎?我好心要給你成個家,你倒好,先咬我一口。考察是什麼意思,你不懂嗎?是考試,考試!」見宋矮子被我唬了一跳,我歎口氣,把語氣放緩和了一點:「老宋啊,要注意身份,不要中了別人的離間之計!」
這兩天,我教了他們幾個新詞彙。一個是領導,就是指比較高級的頭目,一般不幹活,比如我。一個是幹部,我說是指幹活的小頭目,比如老宋。還有個詞是考察,我解釋為是考試。沒料到老宋沒能深刻領會我的講話精神,硬是把考察這個詞的意思記錯了。
宋獻策眼巴巴地想了半天,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中了紅娘子的詭計。於是他狠狠地瞪了紅娘子一眼,然後真誠地向我微笑著:「李團長,是我記錯你教的新詞了,但我是絕對相信你的,你千萬不要誤會。不過你看,我明天就要出征了,你能不能讓我明早就成親,讓夫人隨軍一起出發?」他看我的眼睛越瞪越大,心裡有些發虛,又補了一句:「哦,你前幾天說的幹部考察過程也要必須要的,你看,能不能麻煩你連夜考察考察這批女幹部?」
紅娘子正在喝茶,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一口茶猛地噴到了袁胖子臉上。袁胖子噌地一下跳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吼道:「幹啥呢?紅娘子,你幹啥呢?」
紅娘子也不答話,把頭埋在肘彎裡,笑得全身抖個不停。
聽了老袁的話,我也是啼笑皆非。他們並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裡,考察幹部這個詞,已經有些變味了,經常和賄賂、跑官賣官聯繫在一起。而考察女幹部這個詞,更是被個別生活作風腐化的領導幹部給玷污了,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性賄賂。老宋說的連夜考察,本義是指連夜考試,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容易給人造成一種要將未來夫人送給我嘗鮮的歧義,難怪早就話中有話的紅娘子會特別敏感,反應這麼大。
我又用旱煙管使勁敲了敲桌子,開始教訓起宋獻策來:「幹啥呢?老宋你這麼猴急幹啥呢?女幹部是那麼好考察的嗎?不但要看相貌,還要考察德、勤、廉、績等等,一晚上能考察完嗎?要是你以後做了臣相,她就是臣相夫人,能亂挑一個嗎?你熬了一年多了,再熬一陣子會死嗎?沒出息!真是個老房子著了火——沒得救了。「
紅娘子也不知中了什麼邪,還是趴在桌上笑個不停。大夥兒聽了我的話,都覺得有理,紛紛向老宋投去匕首和投槍般的鄙夷目光。
老宋見了大家冷冰冰的目光,立即意識到了自己思想問題的嚴重性,惶恐不安地說:「是,是,李團長教訓得是。在下這就回去,閉門思過,好好反省。」
看著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廳門,我突然又不忍心了,於是叫住了他:「你也不要太慚愧了,改正錯誤後,還是我們的好軍師嘛。再說了,光棍急著找夫人,這也是人之常情嘛。這個幹部考察的事,我會盡快辦完的。等我考察完,你就馬上可以成親了。」
宋獻策頓時容光煥發。紅娘子卻突然抬起頭來,目光逼人地說:「團長大人,你總得給老宋一個准信。到底什麼時候能考察完?你說清楚了,他才能安心打仗。」
我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倒真不好回答,聽紅娘子這口氣,估計一考察完,她就會立馬換人,我身邊又該全是大娘大嬸們了,還是拖一拖吧:「呃,很快的……我估摸著……等咱們打下北京,就考察完了。」
宋獻策突然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四腳朝天地倒在地上,口裡還吐著白沫。
袁胖子趕緊去掐老宋的人中穴,並扯著嗓子大叫起來:「來人啊,快叫軍醫,老宋犯癲癇了!」
大夥兒見到老宋的慘狀,都用苦大仇深的目光盯著我,彷彿一瞬間全都明白過來了,認定我就是那個道貌岸然、假公濟私的偽君子,是下了決心要揩老宋一把油的壞份子。可天地良心,我哪有啊?那個選給老宋的美女我是正眼也不會瞧的,只不過想和剩下的那十九位美女搞好關係而已嘛,他們至於那麼妒嫉我嗎?
老宋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團長,我要求親自考察女幹部。」
靠!這不是拆我的台嗎?你老宋親自去考察,那我身邊的大媽大嬸們不就送不出去了嗎?我一急,不知不覺又用上了一個新詞彙:「豈有此理!這女幹部是誰都可以考察的嗎?老宋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領導?還有沒有組織紀律?」
我這一上綱上線,老宋頓時蔫了。紅娘子卻在此時不冷不熱地開了金口:「宋軍師,你放心,咱們李團長不是那種人,他是絕不會揩你的油的,他要考察得久一點,也是為了你好。」這話聽得我心裡一陣溫暖,還是紅娘子信任我啊。
不料紅娘子接下來又對大家說:「再說了,也可以請大夥兒作個見證嘛。這二十個姑娘,在考察徹底結束之前,也就是老宋成親之前,個個都可能是老宋的夫人。所以在打下北京之前,萬一咱們的團長大人對任何一位宋夫人有不莊重、不檢點的舉動,我們在聽到姑娘們的反映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這個團長給廢掉。李團長在外面怎麼胡來我們不管,但朋友妻,不可欺,咱們在江湖上闖的人,總不能對不起朋友,否則就別在江湖上混了。大夥兒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浩氣長存,於是大夥兒都哄然叫好,宋獻策也終於對我放心了。可我卻突然覺得天旋地轉,覺得這個世界異常黑暗,簡直沒有任何天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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