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發展(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發展(下)

    北地春遲,三月初旬的時候,也不見那奼紫嫣紅的一片春景,只有雪一樣白的梨花開得正盛,恍惚間天地似乎依舊覆蓋在皓白大雪之下,一目的白。到了三月中下旬,彷彿是一夜之間就入了春天,漫山遍野的桃花競相綻放,滿目粉彩,灼灼其華。

    這北平的桃花開了,春天的燕兒又重飛回築巢了,上京朝賀的長史葛誠也回到了王府,帶來了令人振奮的喜訊——建文帝(朱允炆)終受朱棣上奏的兩封密折影響,雖沒恢復周王的爵位,卻將流放荒野之地的周王押回京師拘留,並考慮朱棣病情有危,答應放熙兒三兄弟回北平。

    面對這樣的喜訊,儀華幾乎不敢相信,就捧著朱棣的湯藥傻傻地愣在那裡。

    怔愣中,儀華兀自陷入這半年來的辛酸回憶裡,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不知道一室的侍人何時退下了,也不知道立於紗幔後覆命的長史葛誠何時離開了,更不知道披散著頭髮的朱棣何時站在了她的面前。

    望著雙目微紅、目中一片清明之色的朱棣,儀華神思一陣恍惚,喃喃道:「王爺……」多久了,自王府侍衛受了出師塞外的皇命,她有多久不曾看過朱棣眼神清明的時候,是一兩個月了吧……

    「阿姝,我們的孩子終於要回來了。」猶是神思不屬時,朱棣喉頭滾動,語聲似有顫抖地說著。

    這一刻,朱棣隱含顫抖的聲音,述說出了一個父親對孩子思念與擔憂。

    這一刻,朱棣微微發紅的雙目,流露出了一個丈夫對妻子愧疚與感激。

    看著眼前的朱棣,儀華卻意外地退後數步,直至背脊抵上垂掛紗幔的月亮門雕花門框,她才猝然僵立住。

    「匡啷」一聲,在她僵住的一瞬,手上的藥碗滑落,下一瞬這粉碎在地的聲音,似驚醒了儀華,她抬起頭,望著朱棣,怔怔流淚。

    那一次朱棣吐血,在道衍似是而非的話語裡,她堅定了朱棣無事的信念。以至後面的日子,朱棣有時清醒有時迷糊,她也告訴自己這是因為作為朝廷眼線被派入北平掌軍政大權的張昺、謝貴他們。

    在如此堅信下,年節時朱棣病情奇跡好轉,再至二月二(農曆)他至北平城外為王府侍衛送行……這中諸事,都讓她更確信棣沒有瘋怔。

    然而就在王府侍衛被調往塞外沒幾天,發生了一件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事:朱棣跑出王府,在大街上發瘋!

    怎麼會跑到街上發瘋?朱棣不是裝瘋嗎?

    她不相信,即使源源不斷地消息傳回府中,有說朱棣在大街上狂吼亂叫、有說朱棣去飯館搶別人的酒飯食飲、有說他搶小孩子的零嘴……等,她全不相信。

    可事實卻令她不得不信。

    那個還在飄著雪得下午,得到終於找到朱棣的回稟,她匆忙趕去,在一條昏暗的小巷子裡,她看到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一幕——朱棣奪了一名乞丐的窩所,一身狼狽地蜷縮在巷道壁角,一手裡捧著一隻烏黑缺了口的瓷碗,一手抓著碗裡的殘羹剩飯往口裡放。

    心高氣傲的朱棣,居然搶乞丐的食物?!這真的是沒有瘋嗎?!

    那時的她不知道,反是她瘋了一樣撲到朱棣的身邊,一把打碎朱棣手中的破碗,不顧朱棣一身污漬,不顧朱棣憤怒推拒,她死死地抱住朱棣,直至他不再撿地上的食物,不再抗拒她的接觸,回抱著她說了一句「阿姝,我困了」,靠著她像小孩子般睡了。

    聽著熟悉的呢喃輕喚,看著身旁朱棣的睡臉,她迷茫的心忽而又堅定了。

    然後在接下來的日子,也許是上蒼垂簾,朱棣未在像那日瘋怔,只待在他的寢宮不肯出來一步。

    ……

    可直到今時今日,才知道這一切地一切真是朱棣計謀,她說不出心裡是何種滋味,是朱棣無病的喜悅?還是對朱棣欺瞞的怨怪?仰或是其他?她不知道,真不知道,只是落淚,定定地望著朱棣止也止不住地落淚。

    看著儀華已哭得紅腫的眼睛,沉默良久,朱棣幾步走到儀華跟前,緊緊抱住儀華纖細而顫抖的身子,哽著嗓子沙啞地說「阿姝,讓你受委屈了。」

    沉緩的聲音,這樣飽含複雜情感的語調,也這樣簡單的話語,卻像一根根雪亮的銀針,刺激著儀華,令她不受控制地發起狠,拚命地拍打著朱棣堅硬的胸膛,帶著發洩這大半年訴也訴不盡的擔驚害怕,嘶聲力竭地哭喊著。

    而朱棣也不動,就擁著也儀華,任她哭喊與拍打。

    這樣拼盡全身力氣的哭喊,儀華很快地沒了力氣,只有靠著朱棣的胸膛站著,漸漸平靜了下來。

    「夠了嗎?若還不夠,王妃儘管打,本王絕不動一下。只是本王皮粗肉厚,沒得讓王妃親自打,不如尋個黃道吉日本王給王妃繞著北平城來個『負荊請罪』,可好?」沉寂不久的屋室內,響起了朱棣略帶調侃的聲音。

    哭得一臉泛紅的儀華,聽得朱棣這時還這般說話,氣得滿臉通紅,鼓足了最後地一點兒力氣,狠狠推開朱棣,大氣道:「誰要你負荊請罪?還繞北平城?你就不知道外面是怎麼傳你的?」

    朱棣不以為意,反而臉上帶著明顯地笑意:「愛惜本王名聲,就不讓本王負荊請罪。本王得妻如此,真乃夫復何求了。」

    今日一連串事接踵而至,儀華一時神思迷糊,聽著朱棣的話也不多想,只是又羞又氣,指著朱棣「你」了半天,急紅了臉憋出一話:「都『兵臨城下』了,還有心思開這等玩笑!」

    「傻丫頭……」見儀華一掃郁色,朱棣斂去臉色嬉笑,伸臂溫柔地擁過儀華道,如敘平常地說:「我知道你氣什麼,可王府外面都是朝廷得人馬,王府裡面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線,全放在你我身上,所以連你也一併瞞過去了。上月的事,我也知你是嚇住了,但當時我接到密報,皇上有意放了他們三兄弟,可朝中有人阻攔,為了他們早日回北平,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聽著朱棣三言兩語說起這幾月的事,讓人幾乎有種錯覺,他們根本沒陷入生死存亡的關頭,他話中的「不得已」不過是最危言聳聽的字眼。

    而她卻清清楚楚地知道,燕王府已經被逼入了絕境,北平軍政大權被架空,王府的將領、兵馬被調走,府外又有朝廷兵馬虎視眈眈。這樣的境況下,朱棣裝瘋的確成了不得已而為之的事,只為讓遠在千里的熙兒三兄弟早日回來,也為了危在旦夕的燕王府贏取多一些的時間。

    可是也因為這些,才讓威名赫赫的燕王,成為了令天下人恥笑的傻子!

    對,是傻子,一個搶老人小孩以及乞兒食物的傻子!

    ——

    (寫不完了,下一章,來個發展(終)吧,☉﹏☉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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