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定局(上)
    第二百四十章定局(上)

    誠如朱棣所說,東宮之事已平。

    然而那日動亂雖由陳側妃承擔,但朱棣三兄弟在靈堂上大打出手的事,已是不脛而走;更讓人意外的是,流言在竭力封鎖下卻越演越烈,短短半月之間已然滿城風雨。與此之時,東宮嫡長子朱允炆晝夜不離侍奉湯藥於聖榻之前的純孝言行,也從金陵皇宮中流傳而出。

    在那陣子,儀華是讓朱棣拘在了王府,被勒令不許勞心傷神以養好身子,好等太子七七四十九天停靈下葬後,能受得住伏天北上回藩。

    朱棣此番言語,不可不謂是用心良苦。儀華感念其用心,倒閒適了好些日子,直到發覺朱棣夜留書房的時辰漸長,在府裡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即使面對她時總是一切皆安得樣子,可這些落到最親密的枕邊人眼裡,察覺出異樣也只是遲早的事。

    是以,儀華漸漸地不安了,又正時值五月裡,日子一天天地熱了,蒸郁的暑氣讓人心煩氣躁,她不安的情緒隨之再漲。終於,在五月末的一天下午,她翻來覆去也歇不著午覺時,乾脆還是重穿上月白色紗衫兒起身,喚了李進忠吩咐道:「去打聽一下,外面風聲如何。」

    李進忠答應著下去,剛走到湘妃竹簾前,盼夏從外挑簾進來,笑稟道:「周王妃來了。」

    儀華聽是周王妃,心下念頭一轉,也不讓李進忠出府打聽,只是先招待上門的周王妃。

    一時夏日瓜果、涼茶、糕點上桌,左右侍人陸續退下,只剩妯娌二人分坐在窗下羅漢床的兩頭,身後窗欞上四扇湘妃竹簾遮陽,有稀疏的光穿過細密的竹篾投影下來。

    一邊輕搖紈扇,一邊閒談敘聊,大約過了兩刻左右,周王妃隱隱穩坐不住。

    儀華笑看著周王妃欲言又止的摸樣,嚥下一小口藕片,手搖紈扇道:「弟妹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周王妃目光閃了閃,凝神躊躇了片刻,又四顧了下周圍,方謹慎道:「兩日前朝中有人上奏請立太子,而被請奏之人正是四哥!」話音一落,周王妃眼睛立馬牢牢地盯著儀華,神色緊張。

    儀華對此心中有數,見周王妃緊張兮兮的,也不願少了周王妃的興致,便問:「然後呢,皇上的意思呢?」

    周王妃卻不如儀華想得一般,連忙將一切所知敘出,而是略含歉意的看這儀華,答非所問道:「王爺在東宮時輕易聽信了不利四哥、四嫂的流言,是出自……那,才會在靈堂上鬧事,還連累了四哥……雖然四哥是不怪,可王爺自四哥那轉念明白過來,就一直……」

    一番話周王妃說得斷斷續續,儀華卻已經聽出大概。

    原來這一切,果真是蓄意為之!

    不過眼前不是追究已發生的事,當務之急是問出讓周王妃生出歉意之事,也是讓朱棣近來越發沉默的原因。

    心念間,儀華直接打斷周王妃的話,隱有幾分迫人之意道:「弟妹,五弟乃純良之人,我與王爺自不會讓五弟背負內疚。現在弟妹且先告知近來京中見聞,以讓這一月都沒出府門一步的人解悶。」

    周王妃忽見儀華一下強勢起來,怔了怔,隨後起身向儀華深深一福,說起近日來的立儲之爭。

    五月二十一日,一名二品大員上奏:「太子殿下不日將下葬皇陵,可東宮乃國之根本不可空虛,遂臣奏請皇上早立太子,以確保我大明千秋盛世。」

    此言一出,滿朝震驚——這是自太子病危至薨逝一來,首次將立皇儲一事提上議程——雖是震驚,卻不失為一個好契機,很快地朝中便分屬三派,各持理據奏請立太子。

    起初眾朝臣還和氣而論,不過兩日,已進展為唇槍舌戰。

    如此之下,擁立朱棣與朱允炆的兩派朝臣,緊抓太子過世後,秦王長子的身份,排除晉王以「長」而論的理據。這樣一來太子人選,便落在以「賢」而立的朱棣與以「嫡」為依的朱允炆之間。

    五月二十五日,有人再次上奏:「自古以來,皆為子承父,孫承子,方為人倫岡常。而聖上諸子中,唯燕王仁孝有文武才略,能撫國安民,當為太子之選。」朱元璋聽後似有贊同。

    然就在這時,駁斥朱棣非「仁孝」之言立即反擊,以靈堂上鬧事與朱允炆為今上侍奉湯藥二者,暗指朱棣不睦兄弟、不敬太子、不孝今上之舉。此言之事,整個京師幾乎人盡皆知,於是當下朱棣隱隱坐實不「仁孝」之名,擁立他的一派朝臣也有所倒戈。

    ……

    聽到這,儀華已然明瞭,朱棣是與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也許是前世殘留的印象,知道朱允炆會被立為皇孫,她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難免不平這些仍流於市井的傳言。

    再看周王妃越發愧疚的神色,儀華竟反過來安慰了周王妃一番。

    周王妃見儀華確實沒有怨怪,還答應出面開解周王,壓在心頭好幾日的負擔減輕不少,很是心滿意足的離開。

    周王妃走後,儀華也一掃這幾日來的煩躁不安,心漸漸地沉靜了。

    是日晚間,朱棣回到府中,儀華殷情服侍,一切皆不假於他人之手。

    朱棣一切看在眼裡,晚飯罷,揮退屋子裡眾侍人,噙著笑,聲音裡卻不見一絲笑意道:「今天這樣殷情,有事要求或是要問?」

    儀華在羅漢床上側坐了坐身,抬眸一笑:「有事要求!」回答得極其乾脆。

    朱棣微微一怔,皺眉盯著儀華頗久,見儀華始終眼眸含笑的回望他,淡淡的不虞之色斂去,沉沉歎道:「要問什麼,就問吧。」說完疲憊的閉上雙目,抬手揉捏著眼窩中間。

    儀華看著不由起身,擱下手中紈扇,走到朱棣身旁坐下,不知覺地放柔聲音道:「臣妾來吧。」朱棣睜眼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移開羅漢床上的漆紅小几,脫鞋枕著她的雙膝上躺著。

    「王爺,都有十來天了,成日見不到您人,眼看不久就要回北平了,再來京師就是好幾年後。」低頭看著朱棣已有兩條淺淺痕跡的眉心,儀華忽覺心頭一酸,她深呼了口氣,手一邊輕揉著朱棣的額際,一邊絮絮而道:「臣妾就想讓王爺陪臣妾去郊外的寺廟小住幾日,一來避暑散心,一來也是想給馮媽媽上個香。王爺可答應?」

    朱棣眉毛一軒,卻沒睜眼,只是挪換了一個舒服的臥姿,半晌才悶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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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兩口子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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