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依戀(下)
    第二百二十六章依戀(下)

    溫軟的柔荑滑入手掌,攜著一種柔軟而堅定地力量,與他緊緊地相交相握……

    朱棣心頭一動,只感儀華的手心格外溫暖,有絲絲暖意傳入他的手心,蔓進他如鐵石般剛硬的心。

    「沒事,你勿要為我擔心。」他回握住她的手,俯首將臉埋於她的青絲之間,也將顯於外的動容之色一併掩埋下,只叮囑道:「你切忌道衍大師的話,不可累心傷神。」

    她何嘗不知這一年多來,朱棣對她屢次的包容,有一大半源於她身體羸弱;忽而思及這些年接二連三的事故,以至她身子愈發內弱體虛,儀華心驀然一陣驚慌害怕,面上卻不顯,而是仰起頭狡黠的看著朱棣,笑吟吟地道:「臣妾省的,自會保重身子的。可不能落個病臥床榻,看著王爺美人環繞,卻只能暗生悶氣。」

    她這話說得是少見的俏皮,眸中也不覺流露出一種孩子的頑皮。

    朱棣看著這樣的儀華,只覺新奇,想他與儀華做夫妻已久,自問見過她許多面,猶是那一趟漠北之行與去年她那番不容於世的言行,已讓他斷定這才是她恭敬柔順下的真實一面,卻沒想到她還有宛如孩童的俏皮一面。

    心思電轉間,朱棣凝視著眼前這張年輕較好的顏容,恍惚憶起儀華雖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卻也不過一名雙十年華的韶齡弱女,而他已年至三十又二,不覺搖頭失笑:「老夫少妻,自當疼惜,豈會讓你暗自生氣。」

    儀華聽了,想起初嫁時朱棣待她的冷然,哪有什麼老夫少妻疼惜的話,卻不好拿了以前的話再說事,一時心中一急,不假思索便與他笑鬧道:「還說疼惜?王爺若是疼惜少妻幼子,怎會受了刀傷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臣妾一聲?」

    話一落,暖帳內氣氛陡然劇降,儀華暗悔失言,卻因心本存此念,也不再說什麼,只等著朱棣的回答。

    沉默良久,朱棣抬起頭,目光微冷的望著頂上床幔,語氣平常道:「此次事端之前,朝中已有人上奏,我燕軍擴充兵員已是諸王之最,其下將士背景不同,相處不善屢起爭端,因適宜調遣。而這次之所以起口角,也是漢軍故意挑起。」

    隱晦的一番話畢,儀華卻瞬間明白一切,只覺瑟瑟齒寒,好狠毒的計謀。

    朱棣自去年大獲全勝而名利雙收以來,朝中多有人眼紅,最不滿的便是他大勢接受其他幾地的明軍與歸附蒙軍。如今一旦傳出朱棣麾下新收將士鬧事,他並為此受蒙人行刺,勢必將影響朱棣在大明軍中的聲望,以及流傳出他治軍不嚴的傳聞,從而導致燕軍被其他諸王、大將分割。

    是以,即使知道這次受傷的罪魁禍首,為了保全實力,朱棣也只能暗自隱瞞!

    理清一切,儀華許是心已偏向朱棣,忘了朝中爭端本就凶險莫測,只記得朱棣憑白受傷,心下自有酸楚與不平。

    正當為朱棣受傷不虞時,卻聽他驟然冷笑一聲,道:「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負我,今日一刀之痛,他日必定奉還。」

    話中寒意森然,儀華不禁抬眸,略帶一絲惕然望著他。

    見到儀華看來的眼神,朱棣也不說話,就同樣凝望著她。片刻之後,忽然將手梳入儀華的烏髮,自髮絲間滑落,含笑凝睇,道:「夫妻乃一體,不論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你總將因我或起或落,而於我,你自與他人不同。」

    這句話確然,不論他是好是壞,前路是光明平坦是凶險波折,這一生她注定要與他相攜而行。

    儀華默然,微微地翻了翻身,看著窗外漸漸青灰的天色,不再說話,只靜靜地同朱棣迎接清晨的到來。

    這個秋日的清晨,她不知是否與朱棣看見晨曦穿透雲層,洋洋灑灑的照進屋裡的那一刻。她唯有隱約記得天色漸漸翻了魚白肚時,濃濃的困意蔓及全身,清晨特有的微涼也襲來,她蜷縮起全身窩在他懷中,不知不覺的睡去。

    再次睜眼醒來,太陽已截進了大半個窗戶,一大片燦燦的陽光一路自窗逶迤到了朱紅腳踏上。儀華不適強光映眼,她瞇了瞇眼,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朱棣早不在屋子裡。

    這時,正有阿秋眉開眼笑地帶著侍女入內,手上端著盥洗等物。

    見阿秋吩咐了侍女兌了洗臉水,逕自走來挽起輕薄的紗帳,儀華按著太陽穴坐起身,問:「什麼時辰了?王爺又什麼時候走的?熙兒他們呢?過來見我還在睡,大約不會高興。」

    阿秋依然笑得一臉燦爛,一一回答道:「再過一個多時辰就正午了,您是該起來了。王爺他沒離開,說今兒是中秋,免了世子小王子們的課業,這會正和三舅爺在偏遠裡教導他們習武。」說著接過侍女遞來的衣裳,一邊侍候儀華穿著一邊又滿室喜悅道:「對了,王爺今早還抱小郡主了,先會嬤嬤還抱著小郡主去偏遠看王爺他們,估摸這陣子還在,王妃您可也去看看?」

    朱棣難得有空閒與一群兒女在一起,儀華自要去看看。

    簡單梳洗後,儀華穿了一件新做的淡橘色秋裳褙子、素白的寬幅褶裙,到偏院子裡去尋朱棣他們。還沒跨過月洞門,就聽見裡面傳來的笑聲,她腳步稍頓了頓,仰頭望著秋日北平裡的藍天白雲,唇間自噙了一抹璀璨笑意,方進了月洞門。

    月洞門裡是一個平闊的小院子,院子裡沒有房屋,四邊皆是抄手遊廊,遊廊下種植著各種花草植物。

    此時,在院子中庭裡,朱棣正手把手交著熙兒拉弓射箭,徐增壽交著秀氣俊俏似女娃的燧兒扎馬步,一旁的遊廊上,陳媽媽帶著明兒坐在,與朱高熾一起望著亭下。

    駐足看著眼前一幕,儀華不覺眼熱,心中充滿了融融暖意。

    原來這便是她一生的渴求,亦是她窮盡一生的守候!

    就在她猶處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懷時候,盼夏忽然紅著眼睛低泣著說迎春、喜冬病入膏肓,需要她施恩救治。

    與阿秋同侍候在儀華身側的李進忠一聽,立馬低咒道:「兩個背主的叛徒,王妃當時沒要了她們一命,已是格外開恩,做什麼還去救她們!她們活該這樣,早死了也乾淨!」很絕的話說著,一雙清秀的眸子卻不由自主的紅了,聲音裡也漸有哽咽。

    迎春、喜冬、盼夏、李進忠四人,在她身邊許多年,又多是極年少之人,一起相處下來,感情自然深厚。就連一心向著她的阿秋,在去年朱能命侍衛逮捕了春、冬二人後,阿秋至今提及二人都是又恨又氣,卻更多的是傷心與自責。

    不過她們與她總歸主僕一場,多年相處的情分不假,她也該去看她們一眼。

    「走吧。」儀華看了一眼偏院裡至親的人,對身旁三人道:「總要問清她們被迫的原因。」

    留了阿秋在宮中處事,她帶著李進忠、盼夏走過太液池,來到囚禁迎春、喜冬的地方——一間坐落於冷宮深處的憋仄陋室。

    走到陋室前,欲讓李進忠推開未著漆的腐朽木門,那看守嬤嬤卻搶先一步道:「那兩罪婢已病多時,屋裡恐有不乾淨,污了王妃的眼,或過了邪氣來,還是讓人把她們抬出來吧。」

    儀華透過破爛的窗欞,看著黑漆的屋子裡,隱約有惡臭散了出來,她略想了一下,微微點頭。

    不一時,迎春、喜冬被侍衛帶了出來。

    自去年十一月,朱能查出迎春、喜冬曾與李婉兒接觸,將二人抓起關在此處以來,她便在未看過或探聽過她們任何消息。然今日再見,饒是心裡也想過她們的處境,卻不想竟然淒慘至此。

    她們兩人皆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身上散發出一股股難聞的惡臭,令人直欲噁心。此時在秋日的陽光下看著,她們哪還有一絲一毫的少女嬌俏,若是不知二人未滿雙十,必然以為是五六十的病弱老媼。

    儀華心下大驚,轉頭看向躬著身子的看守嬤嬤,略顯嚴厲道:「怎麼回事?」

    嬤嬤駭然的看了下儀華,目光閃爍道:「隆冬天寒,這裡又沒有碳、炕爐,她們進來沒幾天就患了風寒,也就……」

    不等嬤嬤說完,儀華已然明瞭,她們二人不過是有罪的婢子,能留下一條命已是難得,又怎麼會有過冬的炭火,有看脈治病的大夫,甚至是連每日的咀嚼之物,怕也是不易得。

    想到這,儀華斂下心中驚色,揮手讓了嬤嬤、侍衛退下,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二人,想起她們以前活潑開朗的樣子,不免一番唏噓感歎,於是也不多言,直接問道:「落得今日下場,你們可覺值得?或是心有後悔?」

    話問下,地上兩人久久無反應,直到李進忠直喝二人名字,依稀可認得是喜冬的一人,吃力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儀華不及說話,另一人迎*夢睜開眼睛,狠狠地盯著儀華:「少做好人,以前你就處處防著我們,現在直到我們命不久矣,又來貓哭耗子假慈悲,呸,讓人惡——」

    一個「心」字還在口裡,被李進忠赤紅著眼一腳踹去胸口,頓時出氣不及昏厥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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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行文至今,是將要離結束不遠了,可是最近真是反應太平淡了,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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