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無妃(下)
    第二百二十章無妃(下)

    朱棣似乎對周圍一切無所察。只是依舊神色關切道:「冷宮陰冷,你素來體寒,還是把暖爐捂上。」

    李進忠一聽,看著隨吃食一起摔在地上的手爐,正兀自皺眉,馬三寶就手抱手爐從殿門口進來,遞上一隻錫質小手爐。

    朱棣不是冬日會用手爐的人,馬三寶怎麼會隨身攜帶著?

    儀華一邊想著一邊接過手爐,神色間不覺露出幾分疑思。

    朱棣看出儀華臉上一閃而逝的疑惑,淡淡的說明道:「先前見你帶的手爐摔了地,就讓他問這當差的人備了一個。」

    僅輕飄飄的一句話,剎那之間,在場眾人神色各異,心下卻皆想到——朱棣究竟來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正自思量著,朱棣已斂去憂色,濃眉一豎,不怒自威,莫名地讓人心中一緊。

    李婉兒猶是惶惶不安,看著朱棣目光冷冷地逼視她,仿若身墜冰窟一般,身體止不住的顫顫發抖。下意識的以手掌撐地,不知覺得往後退去;不經意餘光瞥見儀華捂著手爐站在一旁,雍容自若之姿,與她此刻的狼狽成了鮮明對比,不由心裡嫉恨交加,忘了對朱棣近乎本能的恭敬害怕。

    「王爺,救命……王妃她假奉王命,欲以毒死臣妾!」李婉兒慢慢地爬向朱棣,哀哀淒淒的哭訴了一遍,想起方才朱棣對儀華的溫柔關切,這是十來年間她從未見過的,心裡又是一恨,忍不住再哭道:「王爺,徐氏她不可信,什麼大度賢惠,全是受她蒙蔽……」

    朱棣目中寒意凝聚,凜聲道:「住嘴!王妃姓氏豈是爾等罪婦可呼!」

    李婉兒一呆,目光凝滯不動,望著朱棣道:「王爺您真想賜死臣妾?」

    朱棣不掩身上殺機,面無表情道:「你在府中興風作怪,已當殺;又三番五次與王妃作對,更當殺。」

    一語畢,朱棣看也不看腳前的李婉兒,回身向儀華道:「可還記得本王答應過的話?害死馮氏的人,交由你親自處置。」頓了頓,臉上晃過一抹輕鬆之色,略低了聲音道:「事情出乎意料。卻總算沒讓本王失信。」

    聽到最後一句時,儀華怔怔抬頭,目光一對,正與朱棣相交。

    殿內一眾之人,俱是驚訝朱棣問也不問,便是一面偏倒的態度,這會兒又專注的看著儀華,無疑是告訴他們:他眼中的女子一切都是對的,不論這事實對錯與否。

    眼見此景,身為朱棣的妃妾自難以忍受,張月茹是暗暗嫉恨吃味不已,但形勢不比人強,只能隱忍不發。備受刺激的李婉兒,顯然少了諸多顧忌,也不管右肩一陣陣疼痛,強撐著站起身,呼吸困難道:「王爺,您不會將臣妾交由徐氏處置對嗎?您是知道的,徐氏心狠手辣,害死過好幾位妃妾,還和守後院的一個侍衛長曖昧——」

    「啊——」伴隨一聲淒厲的慘叫。李婉兒已被掌摑一米之外。

    在場諸人卻未驚訝於馬三寶的驟然出手,全震驚於李婉兒道出的辛秘,目光難掩驚惶的投向儀華。

    儀華亦是震驚不已,驀然想起她之所以成為燕王妃的種種,一下子所有的疑惑不解之處,瞬間一明。大驚之下,未去注意他人看來的目光,只定定地望著朱棣,眼神複雜。

    朱棣本就性子暴躁,只是經過這些年的沉澱,他更擅於掩飾本性,此刻卻讓李婉兒一句話斷了緊繃的那根弦;轉眼間,一張略顯冷峻的臉孔,已是漲了一臉的怒火,殺氣騰騰的死盯著李婉兒。

    卻不及發作,只見一直沒說過話的呂嬤嬤,霍然奔至朱棣面前重重跪下,死命磕頭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次妃她關著的最後一年裡,已經神志不清了,常常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這次也是她的胡言亂語,還請王爺饒命。」

    任呂嬤嬤如何的聲淚俱下,朱棣依舊無動於衷。

    見狀,呂嬤嬤忙又對儀華磕頭,哀求道:「王妃您最善良,求求您大發慈悲,為次妃求情,她沒有害死過馮氏,一切都是她胡言亂語。當不得真呀,王妃……」

    猶言未完,李婉兒卻從一掌中回過神,見她的乳娘呂嬤嬤正低三下四的求儀華,朱棣看她的目光也冰冷異常,她忽然如受驚的怯弱之人,一邊癡呆的縮著脖子搖著頭,一邊害怕的向後挪著身子,手猛地觸及一隻冰冷尖銳的利器,卻是她被打落的銀簪。

    這一觸及,李婉兒神色一凜,下一瞬緊攥住銀簪,拼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乍然起身,大喊一聲:「賤人,你這個yin婦,沒有你,王爺一定會聽我解釋的!」說時,一臉狂笑的向儀華撲去。

    這時,只聽呂嬤嬤大叫一聲「小姐,不要」,隨即就見銀簪狠狠插入呂嬤嬤的胸口,李婉兒呆滯住。呂嬤嬤卻虛弱的痛聲哀哭道:「小姐,不可做傻事,您不為自己想,也要為老爺他們——」

    不等呂嬤嬤說完,朱棣怒髮衝冠,一手甩開重傷的呂嬤嬤,一腳狠狠踹上李婉兒:「毒婦,再饒你不得!」

    話音未盡,卻聽「砰」地一聲響,原是再次被踹開幾米之外的李婉兒,頭撞上了殿柱。鮮紅的血漿從額頭大片大片的流出,模糊了一張乾瘦枯黃的臉頰,也模糊了一雙魔怔的眼。

    「啊!」目睹這般駭人場景,一殿眾人除了朱棣、儀華、馬三寶以外,皆摀住尖叫。

    尖銳的叫聲中,渾身濺血的李婉兒竟慢慢撐著坐起,看著殿柱,凝眸望向朱棣。眸上沾了太多的血,許是模糊了,她抹了一把眼睛,露出了一雙眼神清明眸子,一字一字吃力的問道:「王爺既然要拿臣妾的命討好徐氏,那為什麼十三年前在鳳陽,您要給臣妾希望……咳咳,留下玉珮,以至讓……」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朱棣不耐煩的皺起眉。

    馬三寶跟在朱棣身邊時日尚短,卻最會察言觀色,忙躬身稟道:「王爺,可讓小的喚人處置了?」

    聞言,朱棣卻轉頭看儀華,見儀華喜怒難辨的望著李婉兒,神情怔然,心裡閃過一絲煩躁,當即允了馬三寶的話。

    李婉兒見著心裡急切,死命保住意識的清醒,問道:「……看著臣妾為您生了個女兒,您告訴臣妾……為什麼,為什麼十三年前在鳳陽救了出遊的臣妾後,還留下……」

    朱棣一直留心儀華的目光,心下也越發煩躁,李婉兒卻不歇的追問,心中那股子火氣自然發在了李婉兒身上,睨向李婉兒,冷冷打斷道:「一個本王根本不想要的女兒,本王何需看在這上面!當年若不是王爺替你母女求情,本王早將你二人送走。何有今日之事?」說著,似困擾的皺起眉,片刻方遲疑道:「……十三年前,本王卻救過一對官家女眷,當時留下一方玉珮,是讓這對母女向鳳陽官府求助。」話鋒一轉,目光陡顯一縷寒芒,絕情道:「若早知道救得是你,本王當時絕不插手!」

    剛說完,正有馬三寶帶了侍衛來,朱棣肅聲下命道:「來人,將她們帶下去。」

    四名侍衛抱拳,未及恭聲領命,李婉兒忽然大笑,笑聲淒厲而絕望,好似含了無限的恨意,又好似帶著數不盡的悲涼,只是仰頭狂笑。數聲之後,從懷裡掏出一方羊脂白玉,目光癡迷的看了它一眼,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狠狠地將它摔在地上,全身發顫的哭喊:「朱棣,你毀了我一生!」

    最後的尾音消落,李婉兒如風中柳絮,無力地倒在了冰冷地板上,帶著無窮無盡的恨意,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人死了,半晌後,一殿的人才回過神,從李婉兒強烈的恨意、悲慼的絕望裡醒來。

    儀華低下頭,看著腳下極小的一塊羊脂玉碎片,心中不明地湧起一片淒涼,說不出什麼感覺,只覺心裡難受著,雖不明顯,卻一點一點的傳來痛感。

    然而,郎心似鐵,一個男人的心是可以狠到極致,一如此刻的朱棣。

    他淡漠的看了一眼李婉兒的屍首,即收回目光看向儀華,見她神色似有不對,不覺略皺了皺眉,向馬三寶使了個眼色。

    馬三寶會意,忙催促侍衛帶走李婉兒主僕的屍首。

    知道李婉兒的屍首從身旁抬過,儀華側目一看,不見李婉兒一身狼藉的血液,只有李婉兒眼角那一滴並不明顯的淚痕,深深地刺入儀華的眼睛。

    儀華的神色一分不差的落入朱棣目中,他看著油生一絲空落之感,卻猶不知該說些什麼,良久之後,只道:「也來了多時,我們回去吧。」說罷,示意阿秋扶上儀華,隨他一起走。

    一行人走至門欄前,怔然了多時的張月茹,倏然一醒,當下原地跪首,一雙淚眼怯生生的望著朱棣,嫣紅的唇瓣輕咬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方哽咽著開口:「婢妾知罪,不該與李姐姐……李氏走進……自甘願受王爺和王妃的責罰,絕不敢又半分怨言。但求王爺、王爺明察,婢妾真沒有下毒害吳氏母子……婢妾不能給父兄的名譽抹黑,懇請王爺、王妃明察!」

    一番話終,張月茹深深地磕下頭。

    ——

    (很抱歉,2天沒更新了。實在是有意外,確實患了什麼毛囊炎,ソソ明天那一章更新儀華對豬蹄啥米的話。張月茹戲份不多,一下下就閃過。明日8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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