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雙喜
    第一百九十六章雙喜

    竟被反將一軍,道衍又是一詫。眉峰略動道:「王妃如何看此事?」

    聽出道衍憑添了一分鄭重的話語,儀華無奈一笑。

    她之所以會篤定朱棣無事,全是憑借模糊的前世記憶——「朱元璋欲以藩王取代功臣,對功臣大開殺戒」此一歷史記載,斷定朱元璋不會聽信讒言,反會維護朱棣。

    但是,這一切顯然不能對道衍具以實告,正如道衍不理解她為何一意孤行一樣。

    儀華低垂雙睫,避開道衍犀利的目光,四兩撥千斤道:「帥同『率』,意為領也。北征大軍既以王爺為帥,王爺便是一軍之主,有調兵遣將之能。穎國公等人為將,意為受遣之將,自受王爺調遣。如此一來,在行軍漠北的途中,就算王爺下令他們不許出戰,命其留在各自營帳中,也是合乎情理。這樣,王爺又有何罪?」

    掀開眼瞼,儀華與道衍四目相對。道:「自古軍令如山,是為將士,必嚴守軍令。穎國公他們久經沙場,皆是一員老將。是為老將,又豈會不知服從軍令,為主帥馬首是瞻?依小婦人愚見,過不了多久,穎國公等人必定聯名上書,為王爺洗脫這不白之冤。」

    雖未指出更深一層隱秘,卻能看清楚這其中的關聯,已是不俗!

    道衍眼底掠過一絲激賞,讚道:「王妃雖為女子,身為世俗所困,卻勝於世間男兒,貧僧欽佩。」說完,雙手合十,頷首一禮,以示敬重。

    儀華受之有愧,忙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不過勝在旁觀者這一優勢而已,實為當不得大師如此讚譽。」

    見儀華並不是謙虛不受,道衍也不再讚譽,只是望著儀華微微含笑。

    這時,一個小沙彌端了一隻藥盅過來,置在棋盤已收的石桌上。

    揭開藥盅瓷蓋,濃濃的藥味霎時四溢,儀華輕蹙了蹙娥眉。放下紈扇端起藥盅,一閉眼,一仰頭,一口氣喝下濃黑的湯藥。

    湯藥苦若黃連,入喉,讓人直欲嘔吐。儀華一把摀住雙唇,強忍下嘔吐的衝動,隔了許久方平下氣來。

    「值得嗎?」道衍看著儀華慘白的容顏,不由連連搖頭。

    儀華拈起一顆蜜餞含入口中,半晌方啟口笑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而我甘之如飴。」說話時,她笑容恬靜如夏日清荷,純淨明澈。

    道衍見儀華如斯風華,不喜反憂,目中漸露悲憫之色。

    不及他言,已更衣而來的徐增壽,驚憂道:「怎麼回事?大姐您為何喝藥?」

    上月閏四月,胎位已穩固,此時正好滿了三個月,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於是,儀華如實相告道:「不用擔心。這只是安胎藥。」

    徐增壽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道:「大姐,真的?您又有喜了?!」

    儀華但笑不語,低頭輕撫小腹。

    「不說話,就是默認!大姐您真的又有喜了!」看儀華這般動作,徐增壽欣喜若狂:「我是明白了,難怪才四月間,您就到這裡避暑了。其實是到這裡來養胎的!剛好大師他又醫術高明,大姐您來這裡正好!」

    儀華依然笑而不語,只是笑容中似乎有了些許難掩的澀意。

    徐增壽自然未予察覺,一個人興奮地喋喋不休道:「六月初一,是王爺而立之年的生辰,大姐現在又有喜了,正是雙喜臨門!」

    聽言,李進忠一旁笑著插言道:「三公子,不該叫雙喜臨門,而是三喜臨門!王爺這可是打了勝仗,凱旋而歸!」

    徐增壽一聽,正是如此,當下附和不迭,又想著送賀禮之事,一時卻忘了方纔的憤憤不平。

    聽著耳旁徐增壽說起下月歲朝為朱棣三十歲生辰,儀華想起此刻朱棣許是已在回北平城的路上,不由揚唇微笑。

    ——————

    一切確如儀華所料,在傳消息的探子從京返北平的途中,以穎國公、南雄侯、懷遠侯三人為首的北征將領已聯名上奏,為燕王正名。上有今上朱元璋維護,下有功臣武將支持,不出旬日以內。不利燕王流言盡消,朝野上下紛紛予之稱頌。

    於此之時,一封告發晉王的奏折上表。其奏折內容,稱晉王心懷不軌,意圖奪嫡!朱元璋閱後壓下不表,卻另尋由頭大叱晉王,並欲將其暫拘京師。太子友愛兄弟,秦王與晉王一母同胞,二人齊齊為晉王說情,今上方就此作罷,但對晉王寵信大抵不如以前。

    在這期間,朱棣仿若未聞晉王失皇寵,並一直有意避開與晉王碰面,直至閏四月下旬他離京在即,一改素日來的王不見王,於晉王向今上辭行之日,亦前往宮中辭行。

    那時在御書房之外,朱棣已佇立過一刻鐘。

    他乃炙手可熱的一位藩王,眾人不敢怠慢,陪立在外的掌事宮監一番躊躇後,拂塵一甩,躬身前來,道:「燕王殿下。您來已多時,不如讓小的去通報一聲可行?」

    朱棣背手負立,看也不看掌事宮監一眼,只看著緊閉門扉的御書房,淡淡道:「不用,退下!」

    果真如此!掌事宮監苦笑一聲,抬頭望了望臨近正午的日頭,又回首看了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朱棣,正要依言退下,忽聽「彭」的一聲,五步之遙的御書房漆紅雕花扇門應聲打開。面有菜色的晉王跨過高高的朱紅門檻走了出來。

    掌事宮監定了定心神,忙帶了笑臉要迎上去請安,習慣目視於地的餘光,只見一道藏青色衣袂晃過,隨即就聽一個低沉的聲音沉沉的笑道:「三皇兄。」

    沒想到朱棣這個時候也在,晉王措手不及,怔了一怔,語氣僵硬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朱棣似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晉王,勾唇笑道:「不久,只是晚三皇兄一步,卻在外等到現在。」

    此言一出,掌事宮監彎著的脊樑微微一僵,下一瞬他的脊樑卻愈發彎下。

    朱棣目光不經意往掌事宮監身上一瞥,又回到了晉王直繃的面上。

    晉王雙拳緊握,眼中透出了雪亮的恨意,盯著朱棣帶笑的雙目,咬牙切齒道:「你別太得意!」

    話音方落,身後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片刻就聽一個尖細的聲音,笑語深深道:「燕王殿下,小的還不知您來了!快請,皇上說了,殿下來的正是時候,讓您留下來一起用午膳。」一邊說,一邊疾步行來。

    「三哥!本王怎會得意?」朱棣目光緊鎖疾步而來的宮監,倏而上前一步,在晉王肩胛旁以兩人可聞的聲音,道:「三哥您還未出征,父皇就賜百萬錠鈔,予你獎勵三軍!這份殊榮,本王即便迎頭相趕,也難以企及!」

    話音盡,那傳話宮監行至跟前。

    朱棣右移一步,態勢恭敬的頷首道:「三皇兄,下次再敘談,愚弟先行一步,您慢行。」說罷。不理會週身緊繃於一的晉王,與那傳話宮監走進御書房。

    御書房內針落可聞,龍延香裊裊瀰漫一殿。

    朱棣大步流星進殿,及至一副帶幾紫檀木鑲螺鈿公座椅前,下跪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朱元璋品了一口香茗,放下茶盞,說了一聲「起來吧」,問道:「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讓通傳?」

    朱棣起身立於一旁,不卑不亢道:「不久前進的宮。到這正要讓人通傳,就見三皇兄出來了。」

    朱元璋聞晉王名諱,眉頭略皺了皺,另道:「你不久將至三十歲生辰,群臣多有上奏讓你留京過壽。朕的意思也是這樣,辦了生辰宴也算是為你首戰慶功。」

    朱棣想也不想,直接拒絕道:「勞父皇記兒臣生辰,但藩王不可久留京師,且兒臣不敢居功。還是與三皇兄同時離京為宜。」

    朱元璋聽言濃眉一挑,朗聲笑道:「為何不敢居功,你這次出奇制勝,的確讓朕大為驚喜。」

    朱棣退後三步,霍然下跪道:「全仰仗父皇偏幫。」

    朱元璋雙眼微瞇,端起茶盞,以蓋覓緩緩覓茶末,道:「哦,你怎麼認為朕是在偏幫你?」

    朱棣不假思索,道:「大軍出征前夕,父皇以賜百萬錠鈔與三皇兄大軍,兒臣麾下將士卻無賜賞。而同為大明的北征將士,卻是不同的待遇,眼見另一邊的同僚得軍餉,兒臣麾下的將士必定以為,只有旗開得勝才能獲得父皇的賞賜。雖我大明將士熱血忠誠,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保家衛國與銀錢的雙重相激下,他們自然士氣高漲,英勇無比。而此戰最關鍵一處是尋找敵軍蹤跡,若無將士們克服重重困難,有取勝的決心,兒臣也難以首戰大捷。所以,兒臣認為這是父皇的偏幫。」

    朱元璋渾然未想到朱棣會這樣認為,不敢真假與否,卻是讓他大為詫異。不由略怔了須臾,方哈哈大笑道:「朕一直耳聞你體恤將士,這回可是見識到了,竟變著法子為隨你出征的將士謀利!放心,朕昨日就下了旨,同賜百萬百萬錠鈔與你麾下大軍。」

    「兒臣代眾將士謝父皇賞賜!」朱棣跪首道。

    朱元璋放下茶盞,抬手道:「起來吧,我等父子二人,沒外人時也不必來這些。」說完,指了指對幾座椅,又道:「前幾日,聽說你四處走動,讓人照顧老五他的飲食起居。」見朱棣要說話,朱元璋擺了擺手,阻止他道:「從小,你就維護老五,他人也就聽你的話。你明日離京前,就去見他一面吧。不過萬不可給他好臉色,他的隨性性子不好好打壓打壓,難以成器!」

    「是,父皇。」聽出朱元璋話中鬆動,朱棣緊了素月的心大為一鬆,忙點頭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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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後面寫怪了,忽然覺得應該一筆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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