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送馬(六)
    第一百零九章送馬(六)

    坐上男賓皆是上過戰場。真刀真槍和蒙古人、陳友諒等那批人較量過,自有幾分熱血氣之色,無不熱衷騎射等活動。

    朱棣見眾人躍躍欲試,也不先予表態,卻轉臉放低了姿態,推脫說藍玉算是他長輩,理應由他決定。

    一方是王爺,一方是新貴,都不是他們能得罪,眾人一致保持了緘默;而女人們更是沒發言權,只拉著儀華嫌聊些無關要緊的話,或極隱晦的打探昨晚著火的事。

    藍玉冷眼看著朱棣看似不擺王爺架子,以晚輩敬重長輩一般放低姿態,但不會忘了這幾月來他親眼所見朱棣一呼百應的場面,心裡當然沒幾分信了去,可對方到底是給了他面子,他自然笑應以對:「我等都是血氣男兒,最愛看比的也就是這個,肯定要越早約好看。

    朱棣把玩著酒杯,嘴裡隨口附和,暗下卻朝那小兵頷首允了。

    藍玉早年跟隨常遇春、徐達二人麾下。自練就了身為軍人的靈敏度,見自他調來這幾月,朱棣雖明面上看著是放了手中的軍權,卻在暗下是安插了自己的人馬在軍中!

    想到這些,藍玉心中不由滿腹怒火,臉上卻做頗有興致問:「看王爺身手,在軍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好手,不如王爺也下場一試。」

    看著退下的小兵,朱棣轉臉笑道:「本王也正有此意!」

    「好!一會兒就等著燕王給眾人露一手!」藍玉笑容一下子僵了僵,很快又一陣朗聲大笑,心中卻想這小子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儀華分神地聽朱棣、藍玉你來我往,心裡面也有些納悶朱棣的話。若是她沒記錯的話今早收拾畢,欲出大帳赴宴時,軍醫正好來回話,說追風傷勢不輕。一會賽馬沒了追風,難道朱棣隨便騎一匹戰馬?

    正疑惑著,朱棣忽然話鋒一轉,抬頭掃向在座眾人,慢條斯理地說:「不過可惜,昨夜馬房走水,本王的坐騎追風受驚,今日怕是不能為本王所騎……」目光停在藍玉臉上,道:「賽馬的事……」

    沒等朱棣說完,藍玉放下酒杯,微微抬手道:「本侯素聞王爺坐下戰馬追風是匹神駒,這次遇此意外確實可惜。不過也是緣分,本侯這裡正偶的一匹汗血寶馬要獻給王爺。王爺正好得用!」

    說完,藍玉神情悠閒的坐在位上,看著朱棣與眾人神情。

    當年元太祖成吉思汗帶著他的鐵騎踏遍神州土地,更遠至印度等地,令所有人聞風喪膽的鐵騎,其坐下戰馬就是適於長途行軍,體型粗壯,速度驚人的蒙古馬。

    可具有種種優勢的蒙古馬,在汗血寶馬的面前,卻成了矮小的馬駒!但是不知何種原因,汗血寶馬傳至明代已是絕種!眾人只聞起汗血寶馬之聞名,卻再未見過它的神姿風采。

    而現在,卻有人說它有馬中之王——汗血寶馬,如何不讓眾人激動!

    只見藍玉話落,眾人一片嘩然,緊接著爆發出狂熱的追捧。

    儀華看著坐下一臉狂熱的眾武將,心裡有幾分明白他們的感受,這時一個冷兵器的時代,將士騎馬作戰。如此,在這種情況下,一匹粗壯的神駒對一名將士而言。就可見其重要性了!

    想明此處,儀華不覺將目光移向朱棣,就見朱棣放在寶座上的雙手握拳,臉上是不掩喜色問:「永昌侯,你真有汗血寶馬?」

    藍玉猶帶幾分得色道:「當然,本侯豈是信口雌黃之人?不過它自為神駒,必有它不同之處?比如野性難尋,目前還沒有一個人能馴服它,它還在等待它的主人!希望王爺能一舉馴服它!」

    「什麼?還是一匹無主之馬?」

    「汗血寶馬就是天生的戰馬,一旦有誰能讓它馴服,終其一生它不會再另認主人!

    「可野馬難馴!還是已失傳的汗血寶馬!

    ……

    一時間,更為熱烈的討論在校場爆發,「王爺」、「王爺」的納罕震耳欲聾。

    朱棣見差不多了,右手微微一抬,原本喧闐的校場一瞬安靜了下來,唰唰的看向上座之人。

    見狀,朱棣薄唇凝起了一絲笑意,目光若有若無的掠過藍玉微微發青的臉色,笑意加深,道:「既然是永昌侯的好意,本王自不能推脫,且會它一會!」語氣是肆意張狂,話中自信滿滿。

    這時,方才稟話的小兵折返,帶著朱能、柳生、徐增壽等十一名少年軍官同來,道:「啟稟王爺,這次參加賽馬的十一人已到。」

    朱棣看著石基下自己一手提拔的年輕軍官,又看了一眼自己左手第一位的藍玉,微微一笑。笑容中恍然有一抹譏諷:「賽馬射兔的開場,就有本王來揭開,爾等可願暫等片刻?」

    朱能等十一人二話不說,牽馬退至一邊。

    朱棣滿意一笑,轉臉看向藍玉。

    藍玉似不知朱能等人領命背後的真正含義,從位上站起身,高舉雙手啪掌三下。

    少時,轱轆轆的馬車聲從遠方傳來。

    眾人目光熱烈的循聲看去,只見一輛是尋常囚車兩倍大小的囚車駛來。

    囚車內一匹赤黑的駿馬怒嘶,此馬酷似追風,卻俊美強壯於追風。它眼大眸明,頭頸高昂、耳小而靈敏、四肢強健有力,一身黑騮色的細毛光滑閃耀,神俊挺拔的外貌簡直宛若天馬。

    目不轉睛地看著囚車寶馬,這群出身於軍營的男人們一個個赤紅了雙眼,強健的體魄中似有血脈沸騰。

    朱棣亦細細打量著這匹處處強於追風的駿馬,流露在外的興致勃勃下,眼底晃過一抹詫異與警惕,面上卻是踏著堅實而自信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汗血寶馬。

    藍玉含笑的目送著朱棣走向校場,精光外露的眼睛裡卻閃過一絲凶芒!

    而眾武將看著朱棣走下去的身影,俱回過心神,不覺得三三兩兩驚歎起來。

    「真的汗血寶馬?居然比王爺的追風猶勝三分!」

    「三分。我看不止三分吧?七分才差不多!」

    「對了,傳說汗血寶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不知是什麼的速度?」

    一聲聲激烈的議論傳至耳畔,儀華再看那匹俊美強壯猶勝追風、狂怒野馴也猶勝追風的汗血寶馬,心裡不覺暗暗著急,更多地還有不解和納悶!

    朱棣明明知道昨日追風受傷的事,以及今日藍玉送馬極可能是個圈套!他卻知道還主動走進去!這不是瘋了是什麼?他難道不明白,現在的歡呼聲越高,一會若是不能馴服的話,到時……

    再不由她想下去,校場上一匹黑亮的駿馬奔躍如飛。縱然蹦躍而出!

    一人一馬開始了近身相搏!

    大帳內的眾人情不自禁的站起身,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校場一幕。

    儀華亦跟著眾人起身,站在石基之上,舉目眺望相纏的一人一馬。

    馬騰躍怒嘶,奮力馳騁,勢要甩下背後之人!

    朱棣全身緊繃如弓,雙手緊勒韁繩,決不讓自己被甩下馬背!

    可它畢竟是汗血寶馬,還是一匹被關押許久的烈馬,累日的勃怒終在今日爆發。而朱棣雖正當壯年,但他一夜未睡,又因追風耗了太多體力。

    於是,只見朱棣一次一次的被狠摔在地,驚險的躲過汗血寶馬的鐵蹄;有一次一次翻身躍上馬背,等待機會,等待制服它的機會!

    漸漸地,汗血寶馬為眾人展現了它神駒鐵騎的一面,朱棣也在襯托它的過程中消去了體力,行動不再如獵豹般迅捷……又一次,朱棣摔到在地,他卻不像前面的每一次那麼快的站起來,就是手足並作也站不起來;汗血寶馬見這個勁敵倒下,好戰的基因讓它低下頭嗅著朱棣味道,鼻腔內發出「哼哼」似嘲笑的聲音……

    就在這讓人失望的一幕即將發生之際,形勢陡然大逆轉!

    只見看似已無力的朱棣,突然活了過來,一個猛然躍起,從馬的左側翻身而上,隨即一手死按住它的長頸,一手勒住韁繩一拉,緊接著汗血寶馬雙腿朝天一蹬,大怒一吼,做出了最後一次反抗,卻未能將朱棣成功甩下去,它也慢慢的消停了下來……

    「王爺——王爺——」男人、女人、戰鼓、號角、鐵戟各種聲音交雜而響!

    一手隨意的擦掉嘴角的血漬,朱棣騎著汗血寶馬,在響徹雲霄的歡呼聲中緩步行來;然後翻身下馬。全然不在意一身的狼狽,大步流星的上了石基,向他的寶座走去。

    看著筆直朝自己走來的朱棣,儀華心中沒來由地「怦怦」直跳。

    她不知道這是為了眼前的朱棣而跳,還是為了所以男人看向這邊的目光、女人看向這邊羨慕嫉妒的視線……

    「本王沒事。」看著有些怔然的儀華,朱棣好心情的揚眉低語。

    擦耳想過的四字落,朱棣一個轉身坐於座,斜目看向藍玉,勾唇一笑:「永昌侯果然能耐!竟能找到一匹與本王追風相似的汗血寶馬!」

    聞言,藍玉臉上青白交替,渾身氣得瑟瑟發抖。

    須臾,藍玉似全然不明朱棣的嘲諷,哈哈大笑道:「寶馬贈英雄!汗血寶馬乃當世神馬,自然配與王爺。」說著朗聲一問:「你們說是不是?」

    「是!」眾人齊聲高呼。

    歡呼聲落,口哨聲響。

    汗血寶馬「得得」飛奔至大帳內。

    「啊!」「別過來!」……眾女眷嚇得尖叫迭起,回過神去見它順服的爬臥在朱棣的坐下。

    尖銳的女音刺得朱棣微微蹙眉,眼底帶著嫌惡的掃了一眼花容失色的女眷,卻見儀華至始至終站在一旁沒叫沒動,不由想起她為黑焰接生的事,不由搖頭笑了笑。

    「本王雖是愛馬之人,可是此乃汗血寶馬,當世罕有的神駒。」瞬間斂回心神,朱棣一邊不捨的撫摸馬兒,一邊大義凜然的肅聲道:「應當作為貢品上報朝廷,而不是為了一己私慾獨自佔有,眾將士們不要忘了,我們都是饗天恩的,要效忠朝廷!效忠皇上!」

    「效忠朝廷!效忠皇上!」三軍齊呼。

    朱棣看了眼校場血湧激動的將士,微微一笑:「永昌侯可覺本王說的是?」

    藍玉死死的瞪著朱棣,半晌雙手抱拳,冷冷道:「饗天恩,忠皇上,這自然是對!」

    ~

    (3500字,這章很足!發現個問題,在這種情節裡,儀華是完全沒啥子戲份的,咳咳咳,把朱棣寫神奇化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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