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醉否
    第七十四章醉否

    「母妃,熾兒想要一個妹妹。不想要弟弟了!」奶聲奶氣的稚兒之聲驟然拔高,帶著一絲堅決的語氣從朱高熾口中迸出。

    一剎那,閣外金鼓喧闐,閣內悄然無聲。

    儀華微微愕然,滯緩了一瞬,又抬頭看他,勉強笑道:「熾兒怎麼想起這個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弟弟作伴嗎?」

    「……」朱高熾沒有說話,只一臉慌亂的站在桌旁,骨碌碌的睜著眼看著儀華。許是因為緊張,一塊豌豆糕已在手中成了粉末掉落,他也未曾發覺,就似呆呆地愣住一般。

    儀華卻將他小小的動作看盡眼裡,又見他以往總是清澈的目光有些許複雜,她心中大為矍駭,面上卻不露分毫異樣,只朝阿秋使了個眼色讓她遣了閣中伺候的侍人。這才就著手中的絹帕,一邊輕柔的為朱高熾擦去嘴角沾著的豌豆糕屑,一邊溫聲細語的續問了一次,道:「可以告訴母妃嗎?」

    朱高熾慢慢回過神,努力瞪大漆黑的亮瞳,迷茫地看了儀華半晌。才在她含笑的目光下,低著頭支吾道:「他們說母妃有了弟弟,就再不需要……才會把熾兒一個人留在這裡,和父王一起離開。」

    他們?!儀華眸中冷光一閃。

    朱高熾卻已停住話,猛地一下抬起頭,伸手一把死攥住儀華的袖襟,急急地說道:「熾兒不喜歡這裡,熾兒想跟父王、母妃一起回去。」

    此言一畢,朱高熾越發的侷促不安,卻滿眼期盼的望著儀華。

    喉嚨一緊,儀華雙唇似嚅嚅動了動,卻眼中蓄淚說不出一句。

    良久,儀華方噙淚笑了笑,拉起朱高熾攥在她袖上的手,低頭似專注地為他擦拭手上殘留的豌豆糕,柔聲不變道:「母妃記得熾兒曾說過,你最喜讀書。而大本堂擁有最多的書,當世最博學的師傅,熾兒若能留在這裡,就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成為一個有才學的人。」

    說著,儀華深吸一口氣,抬頭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朱高熾,鏗然道:「所以,熾兒得留在這裡。」

    「家裡也有師傅,熾兒可以……」朱高熾哭著搖頭道。

    儀華板了臉,嚴肅道:「朱高熾你是燕王府的嫡長子。從你享有此身份的尊榮那一刻,你就得擔負起應有的責任。」

    「你……」坐於一旁的徐增壽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儀華,神色複雜。

    儀華移眸瞥了一眼徐增壽,又瞭然地看向朱高熾,拉著他的手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字一句的說:「你和它一樣,都是母妃的孩子,你們在母妃的心中是同等重要。你記住了嗎?」

    朱高熾微有懵懂的點了點頭。

    儀華見他雖是懵懂,但眼中透著清澈的信任,她放下心來,臉上又揚起了柔和的笑容,道:「再說熾兒與母妃分開也只是暫時的,等到熾兒學有所成,或者局面……就能回到母妃身邊,還可以和它一起玩耍。」

    說到此處,儀華笑容深了深,心下卻不由添了分緊張,問:「對了,熾兒你是想和弟弟一塊兒玩?還是和妹妹一起呢?」

    在儀華滿懷期望下,朱高熾終是回了個大大的小臉,用力點頭道:「弟弟。熾兒喜歡弟弟!要和弟弟一塊玩!」

    儀華屏住的呼吸當即一鬆,卻只吁了一半,就見朱高熾一臉的不放心,再次確認道:「母妃不是因為有了弟弟,才不要熾兒?」

    深深地吐出未呼的半口氣,儀華一把攬過朱高熾在懷,無奈的搖頭一笑,道:「當然不是!」

    聽到否定的回答,朱高熾心下怕被遺棄的倉惶消失,就歪膩著儀華的懷中,呵呵地笑了。

    「咳咳!」正在這時,忽聽閣外有人乾咳兩聲。

    儀華稍稍放開朱高熾,循聲問道:「何人?」

    「回王妃,屬下朱能。」拘謹似有緊張的男音隔著一簾傳來。

    不等儀華回應,徐增壽一下從位子上跳開,掀了湘妃竹簾,未語先笑道:「你怎麼來了?不是寸步不離王爺嗎?」說著話,已扯上了他的袖子,就要拉人進來。

    朱能卻斷然拒絕,止步不動。

    儀華頗滿意他的守禮,又加之對他印象不錯,不禁笑聲相對,解圍道:「三弟你別鬧人了。他過來定是要傳王爺的話!」

    方才在閣外聽她對朱高熾循循善誘的話,心中已微微一震,此刻又聽她吟吟笑語一解他的為難,只覺她性情柔和又善解人意,心神不由恍惚了一瞬,忙斂了容色退後一步,恭敬答道:「太子殿下要回宮了。王爺派屬下接小王子過去。」

    一聽這話,朱高熾又撲進儀華的懷中,雙手緊拽住她的衣襟,不願離開。

    儀華壓下心頭不捨,強作鎮定得寬撫了幾句,朝外問道:「王爺呢?可是下席要過來了?」

    沉默了片刻,朱能方道:「王爺久不見其表弟李公子,還要再聚些時辰。」

    表弟李公子?不就是年僅十八歲的李景隆,她可不認為相差十歲的兩人有何共同語言。

    儀華對此沒有做聲,只含糊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移了注意在朱高熾身上。而面對惜別之時,早已養出似母似姐一般感情的二人,自然少不得說上一番話,儀華才在叮囑了又叮囑後,送了朱高熾坐上回宮的馬車。

    轆轆地馬車聲起,長長的隊伍消失在了深夜的盡頭。

    儀華放下氈帽輕紗,收回眺望的目光,吩咐道:「我乏了,回府吧。」

    「不等王爺了?」阿秋、許公公異口同聲道。

    聞言,儀華想起朱高熾臨上馬車前,一臉失望的說「熾兒已一個月沒和父王見面說話了」,唇邊不由溢出一聲冷笑,道:「王爺貴人事忙。惦記不到太多事,留個人去通傳一聲就是。」

    說完,儀華即就著阿秋的攙扶上了馬車,一徑回到王府盥洗睡下。

    躺上了軟床,打著精神與宮中娘娘、宮外命婦應酬了一日的儀華已是疲憊,以為一躺下便能睡著,但意識再是清明不過,索性睜著眼睛看著床頂,胡思亂想起來。一會兒是想朱高熾在宮中會遇到得事,一會兒又想她帶著身孕回北平又該如何處事,總之想來想去。卻終無所獲。

    不知又過了幾時,儀華漸漸地睡去,發出輕微的鼻息聲。卻就在這酣然入夢時分,只感胸口像是被壓了什麼重物般一陣窒悶,即刻又有一股甜的發膩的脂粉香混著濃烈的酒氣籠罩在她的周圍,讓她難受得直欲嘔吐。

    意識迷糊間,儀華隨著感官逃離這股兒不適,可無論她如何避開,身上的重量、滾燙的熱氣卻一直如影隨形,逼的她不得不從夢中醒來。然,誰料一睜眼,竟發現一個人伏在她的身上,並一手解著她的衣襟,一手還在她身上肆意的揉捏遊走。

    儀華被嚇得怔了一下,急忙用力掙扎,提了嗓子大呼。

    「是本王!」見她掙扎的實在過火又揚聲喚人,朱棣忙用手摀住她的雙唇,略微從她身上離開了些許。

    「唔……唔……」突然發不出一聲,儀華慌亂地搖頭掙脫,恍然就落入了對方的雙眼,表明身份的沙啞男音也入耳內。

    陡然一間,儀華大為鬆懈了一口氣,繼而心下卻是驟然一冷。

    感覺到身下的嬌軀放軟,朱棣璨若繁星的幽眸亮了亮,即鬆開了手上的鉗制,復又開始動作。

    他的動作炙熱而又細心,小心的避開了隆起的腹部,可儀華仍感不到些許暖意,只有全身心的忍耐。待當一陣脂粉香撲進鼻息,灼熱的酒氣將要觸及唇角,儀華倏地偏過頭,緊閉著雙眼清冷道:「王爺您喝醉了。」

    朱棣悶聲一笑,抬起一手捏住儀華尖尖的下頜,迫她迎面對著自己,道:「你看清楚,本王沒醉。」

    下頜的微痛感,讓儀華掀起眼簾瞥了朱棣一眼。見他深邃的眼眸亮如秦淮河上的燈火,她又垂下眼簾,沒有理會醉與沒醉的話什,只雙手伸進兩人之間牢牢護住腹部,提氣高聲喚道:「阿秋,王爺回府了,讓人進來侍候。」

    被徹底忽視了!

    朱棣意識到這一點,不見醉意的俊容顯出惱怒的神色,向來沉著的深目也惡狠狠地瞪圓,彷彿一隻隨時反撲人類的豹子。

    感到危險的存在,儀華本能的瑟縮了脖子,全身一陣緊繃,等待危險襲來時的反擊。哪知身上之人,只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就翻身躺了下去,嘀咕了一聲「……給我生個兒子」的話,也不等她作何反應,已閉了兩眼呼出微重的鼻息。

    接著小跑的腳步聲傳來,霎間室內亮如白晝。

    「王妃,您……?」領著婢女手持燭台的阿秋,望著坐在床榻上看不出表情的儀華,有些摸不清狀況。

    儀華招了招手,阿秋忙放下燭台過來攙扶。

    「你們留在這服侍王爺,等快五更天時叫他起來,莫耽誤了明早的行程。」儀華搭在阿秋的手臂上站起身,回頭冷冷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儼然睡著的朱棣,轉首吩咐道。

    「是!恭送王妃。」七名婢女下跪匍匐道。

    聽著清脆悅耳的女音,儀華決然的舉步離開,卻無人注意到在她轉身的瞬間,一雙漆黑發亮的深眸睜開了又闔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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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末愉快^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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