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暗一片,偶爾有西風嗚咽著捲過,淒寂中透著股森寒。
程汐霎時有些後悔在這裡停下來了,她咬唇站起身來,腿肚子卻顫晃地厲害,像是還提不起力氣來似的。
柳樹的枝條在空中亂舞,像鬼手在不斷招搖,身後的古宅此時看去,亦有種鬼片裡常見的鬼魅陰森。
風聲依舊淒淒厲厲地在耳邊盤旋,程汐猛然止住了呼吸,一團茂密的海藻在她心房四周瘋長出來,綿柔而糾結地纏上她脆弱的心房,繞啊繞地編製出一個嚴密的牢籠來,囚困著她,扼制著她,讓她無法輕鬆呼吸。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隻溫熱的手臂從身後猛地一帶,將她攬進一個寬厚的胸膛,退到一片陰影處。
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搶在程汐尖叫之前,慵懶而又魅惑地在她耳畔響起,語調裡夾雜著輕快的笑意:「別怕,是我。」
別怕,是我……
程汐腦海裡所有的思緒猛然抽空,僵硬的後背緊貼著一道溫暖,灼人的溫度,燙地她心尖一顫,驚恐與麻亂飛消失,一道晶亮的水光倏地湧出眼底。
她還記得,十年前,也是這樣黑暗的環境,一隻溫熱的小手在黑暗裡將她冰冷的手包裹起來,柔柔地在她耳邊說:別怕,是我……
真,是真,是她的真……
不用問,也不用回頭去看,程汐就是知道,身後的人是冥真。
她咬住下唇,緊緊的,直到紅潤的唇瓣上刻下一道深深的印記,一股酸澀陡然衝上腦門,又翻捲下來,路過鼻腔,留下刺鼻的酸脹。
「真……」程汐猛地轉過身去,不顧一切地抱住身後的溫暖。
冥真顯然沒有料到程汐會這樣熱情,這個猛烈的擁抱,差點將他撲倒,他後踏一腳,才堪堪擁住程汐,站穩身子。
心頭一跳,一種說不清的怪異登時湧上心頭,他該立即開口說自己有多想她云云,又有多捨不得她云云,這樣才能趁著她情緒激動時候,讓她再加深幾分感動,然後才有可能從此對他更加念念不忘,這樣做,才符合他要擄獲她的心,要騙取她信任的做法。
可懷裡的柔軟在微微顫抖,他的心竟也隨之狠狠一顫,熟悉的氣息噴湧進鼻腔,他所有的話語,所有的思念頃刻間全然瓦解粉碎。
一如十年前他離開時那樣,他明明知道該用甜言蜜語去誘惑她,哄騙她,這樣才是對的,才能讓她對自己念念不忘,可當他看見她滿臉的哀婉不捨那一刻,所有湧上喉嚨的話語就全然失去了活力。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只覺得心疼,有股悶氣憋在胸口,他無法開口說話。
厚重的歎息聲從額頂一掃而過,程汐感受到冥真緊實的力量,一時間千言萬語全卡在喉嚨:「真……真……」
她的側臉貼著他的胸膛,反反覆覆只吟念一個「真」字,一聲長,一聲短,斷斷續續,帶著濃厚的鼻音,也帶著微弱的哭腔,一直說了十來遍。
像是怎麼說也說不夠;像是要把十年來沒能對他喊出的名字,全部喊光;像是在傾訴她有多麼思念他;像是在把十年來所有的委屈一股腦全倒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