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有云「攻城為下,攻心為上。」看來這劉享安卻是將漢人的孫子兵法用在對付漢人上了。
我並不認為劉享安只想捉住我一個人,也不認為他真的會為了我一個人而放過驍騎軍。劉享安傳給我們這番話的目的,無非便是攻心。它使驍騎軍軍士的心理產生了一個很微妙的變化,那就是將他們原本為大宋、為朝廷而戰,轉變成了為我鄭言一人而戰。在將來的戰場上,若有一天我站在高處對著驍騎軍們大吼一聲:「同志們,為了大宋,為了千千萬萬的百姓,殺呀……」
此時,也許便會有不少的驍騎軍軍士狠狠地鄙視了我一下,心中暗想道:「小樣兒,蒙軍要的只是你一人,自已貪生怕死、自私自利,還要說得那麼偉大。」
目前驍騎軍當然不會因為劉享安的這句話將我交出去,但是隨著糧草越來越少,劉享安擱下的那句話的份量,也隨之越來越重。畢竟在將我交出去,與全軍在洛陽城內餓死這兩條路二選一的話,我想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將我交出去。另外洛陽城內還三千餘的金國降兵,就算驍騎軍至始至終都沒有將我交出去的意思,但是這些降兵呢?
這也使得我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不得不因為劉享安的這番話而提心吊擔地過著日子,甚至還加派了近衛日夜不停地輪番在我帳外站崗。我可不想有朝一日從夢中醒來,便發現自己已在蒙古人的軍營裡了。
像往常一樣,張玨垂頭喪氣地走進了我的帥帳。一看張玨的樣子,我和王堅便知道大宋的援軍還是沒有出現。十天,已經十天了,這十天來張玨天天都站在城頭上往南觀望。由於「回城防守、靜待援軍」的建議是張玨提出來的,所以最關心援軍的還要屬張玨。但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糧食越來越少,張玨的失望與愧疚之心也越來越重。
「張統領不必過於自責。」見此我寬慰張玨道:「張統領提出回城防守的建議之時,鄭言便想到了會有今日的狀況了,只不過當時鄭言也想不出更好的路走,才會同意張統領這個建議的,所以張統領無需內疚。」
張玨聞言一聲長歎道:「統制大人大量,但說到底還是屬下害了兄弟們,若統制大人責罰屬下,屬下反而會舒服些,可是……」
「哦,這麼說倒是我做錯了?」聞言我不由笑道。
「屬下不敢。」張玨忙抱拳施禮道:「不過屬下做了錯事,自當受罰,統制大人無需顧及屬下的情面。」
「有錯自然是要罰的。」我笑了笑道:「但是張統領又何錯之有?張統領只是提了個建議罷了,若就因為這樣鄭言便治張統領的罪,那將來卻還有誰肯為鄭言出謀劃策?」
「統制大人說得對。」王堅在一旁說道:「而且此時也不是談論對錯的時侯,當務之急,我們應設法解決眼前的燃眉之急才對。」
「說到對策,屬下倒有一法。」張玨眼中閃出幾絲堅定的神色,望著我說道:「屬下認為,有我們新研製出的霹靂火球,騎軍要逃出險境並非難事。所以屬下覺得鄭統制可領騎軍……」
「張統領無需多言。」聞言我不悅地打斷張玨的話道:「若是為了全體驍騎軍而犧牲小部分人的性命,鄭言是會毫不猶豫去做。但若是以驍騎軍全軍覆沒的代價,來換小部分人苟活的話,鄭言卻是不屑為之。」
「王堅也如是想。」王堅狠瞪了張玨一眼道:「這是王堅所聽到最差的一個建議,我們騎軍裝備的馬匹可不是用來逃跑的,就算統制大人答應,我王堅也不答應。」
「既然如此。」張玨好像早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似的,搖了搖頭道:「我們便只有突圍一途,不過突圍卻正是蒙軍所希望的。我軍突圍,他們便可以以最小的代價,對我們一路追殺,只怕當我們進入宋境之時,驍騎軍也所剩無幾了。」
聞言我與王堅都知道張玨所說的是實情,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帳內立時便陷入了一種壓抑的沉默之中。
良久,王堅才發出一聲冷哼道:「留也不是,走也不成,不如乾脆和他們拼了。蒙軍有一萬五千人,我軍若算上金國的降兵卻也相差不多,再加上我軍還有『神臂弓』和威力如此之大的『霹靂火球』,勝負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這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我苦笑道:「與其被餓死,或是被追殺至死傷殆盡,不如拚個你死我活。只不過……」
說到這裡,我轉身向張玨問道:「驍騎軍的士氣如何?還能再戰嗎?」
「回統制大人。」張玨躬身說道:「軍糧還可勉強支撐五日,驍騎軍的士氣尚可,因為他們沒有缺糧的經歷,沒有親身體驗過無糧的慘狀,是以此時對他們的士氣影響倒也不大。但降兵卻是不同了,降兵中甚至已出現了逃兵的現象。屬下當心將他們派上戰場,若是臨陣叛變,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們是不會那麼容易叛變的。」我說道,因為我知道完顏守緒還在軍中,必要時只需他現身振臂一呼,形勢便會完全不同了。不過因為降兵暫時不知道完顏守緒還活著,所以他們不適合被派上戰場。畢竟一支部隊若是在戰場上被擊潰了,便是十個完顏守緒也難有回天之力。
「這樣吧。」想到這裡,我對二人說道:「還是與上次一樣,降兵便用來守城,驍騎軍出城作戰。」
「統制大人三思。」張玨聞言大驚道:「若是降兵恃城叛變,我軍將立時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放心。」我拍了拍張玨的肩膀道:「我們只需當心如何對付蒙軍便可,現在便讓我們來好好規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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