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裡面此刻沒有人,廳堂裡面還才殘留著早上剛剛點燃的沉香的濃濃的煙味,地面上的蒲團也還沒有被收起,上面還留著清晰的跪拜過的痕跡。
黎天摀住鼻子,走進那個偏室。偏室裡面顯然沒有人進去過,這個地方存放著在村民心中比較神聖的捐贈和佛貢,所以一般不是很重要的日子,是沒有人進來的。
從村後面繞過來的時候,黎天看到了村邊停放著一輛很新的車,大概是什麼大人物到村裡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會影響到翠兒的媽媽王阿姨來收養自己,而且在她來之前,自己也得繼續的裝扮乞丐,穿著這渾身染滿垃圾和灰塵的讓人難受的衣服。
黎天將桌子清理了一番後,再將地面的那些血跡擦去,並將那些染滿了血的那種冥紙也拿到外廳裡燒了,處理好這一切後,黎天忽然聽到外面不遠處鬧烘烘的,似乎有一些人走了過來。
黎天不知道生了什麼事,但是辨析腳步聲,應該是到這裡來了,為了不引起眾怒,黎天也不再去偏室了,而是直接呆在門口左側的那個專門堆放煙灰的角落。
為了更加隱蔽一些,黎天又抓起兩把灰往身上和臉上大塗了一番,然後傻呆呆的在那裡坐著。他心中就是在期盼,期盼著翠兒的母親早點來見到他可憐的模樣來收養他,那麼,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呆在翠兒家了。
鬧哄的聲音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門口進來一位穿著樸素的,身材嬌美的年輕女子。
女子一進門先是對著巨大的佛像鞠了一躬,然後四處尋視著,張望著,找了好半天也沒有現有孩子的影子,不由得有些納悶的自言自語道:「劉媽不是說了這裡有個孩子,怎麼的沒有了,難道是出去了?」說著回過頭,驀然看到了在灰堆裡面顫抖著流淚的黎天。
這個孩子一臉的淒慘和狼狽,甚至年齡還是那麼的小,怎麼會成這樣了?天啦!王媛只覺得沒有來由的心裡一疼,而且,看到這個孩子的身影和那臉上兩條明顯的淚痕,她就覺得心都快要碎了,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了這個孩子,她總有一種異常熟悉和親切的感覺,難道這就是天意?
孩子從眼角流下的淚水將臉上的灰塵衝出兩條小小的溝壑,溝壑裡面露出了稚嫩而帶紅暈的小臉蛋的一角,從這裡,王媛甚至可以猜到,這之前,這個孩子還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但是又是什麼讓這個孩子變得如今這樣孤苦無依流離失所呢?
王媛帶著深深的關切走了過去。
「孩子,你不要哭,不要哭,走吧,跟阿姨回家吧!」
耳邊傳來了翠兒母親特有的熟悉而親切的聲音,看著這個熟悉而面帶慈祥的母親,聽著這來自心靈的真切的關懷,黎天的心再一次的震動了,面對這個自己前世負疚拖累了她們一家的偉大的母親,黎天由開始的強迫和逼迫自己哭泣轉變為了此刻的傷感苦悶和欣喜而自的真實的哭泣。
黎天真的想就這樣撲進這個溫暖的懷抱裡面,放聲大哭一場,哭出所有的悲傷。
也許,到這一刻,所有的一切不快都已經過去了,所有的帶著真實而美好的未來即將到來!
在這一刻,黎天甚至覺得,這三年來如同一場夢魘的空虛而不真切的過去都消散了。
就在黎天正準備站起身來的時候,從門口又進來了一大群人,這群人裡面除了跟在後面的一群村民外,其他的都是衣衫光鮮,一副老子就是大官老子就是大款的表情。
這個時候,也恰好是王媛彎下身去抱黎天的時候,被這個大場面震了一下,王媛便先將伸出的手拿了回去,給那些人讓出一條道路。
黎天眉頭微微的一皺,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被這些王八蛋給破壞了自己綢繆已久的一切,不由得心裡有些不爽,再看著那些傢伙一個個神氣的不得了的模樣,黎天更是從心裡鄙夷了。
為了在王阿姨的面前表示自己的乖巧和無依無靠,黎天只能狠狠的嚥下一口唾沫,然後乖乖的繼續裝可憐和懦弱了。
一個穿著西裝挺著肚子的胖子朝外面看了看,然後向黎天走來,旁邊的人立馬讓開。好在村裡雖然很窮,但是這廟宇夠大,人雖多點,倒也不覺得擁擠。
一個看起來比較英俊的穿著筆挺的西裝的男子對著那個胖子恭敬的道:「老闆,那些記者還沒有過來,我們可以先教教這些村民和這孩子,到時候老闆您的慈善的大名就可以名揚整個……嘿嘿!」
「什麼到時候!你不知道老闆本來就很善良麼?就你會說話!」旁邊的一個同樣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年輕人立馬接過話。
「喂!死小子!老子我決定收養你了!等會記者來了,你得記得多講點什麼沒有人收養你,什麼別人打罵你的事,盡量說得慘些,知道嗎?」
黎天裝作害怕的點了點頭,胖子忽然一腳踹來,黎天本能的可以躲過,卻沒有躲,然後依著這一腳,將身體向牆壁撞去。
「操!這就是個草包,老子還沒用力,真他娘的衰!小三,小四,你們去稍微的教訓下他,留點傷,讓他看起來更慘點!記得千萬別將這小子給打死!我還指望他揚名呢!」
「知道!」兩人立馬圍了上去。
「不要啊!你們,你們太殘忍了,這孩子我已經收養了!」王媛眼見孩子要再次的被欺負,已經不顧一切的哭喊著衝了上來。
「什麼殘忍不殘忍?你個賤婆娘知道什麼?」胖子憤怒的罵著回過頭,看到王媛的模樣瞬間眼睛一亮,隨即哈哈笑道:「哦,原來是個漂亮的小娘子啊!是這樣,」胖子難得的耐心的解釋了起來。
「因為我給電視台贊助了一筆錢,所以電視台決定給我拍一部表示我愛心的片子,你也知道,這年頭,上電視還是很風光嘛,至於這小叫化子,我也是真的打算收留他啊,他跟著我比跟著你餓死要強得多吧?聽說你還是個寡婦,沒有男人生活很苦吧?要不這樣,你先避一下,到拍完了和孩子一起到我家去,我包你們吃喝玩樂,怎麼樣?」
「不了,你要是有那心,多待孩子好,就讓他跟著你吧,我不參和你們的事了,但是你們為什麼要傷害他呢?他現在就已經夠慘了!」王媛依然帶著不滿的道。
「呵呵,沒有的事,你肯定是理解錯了,我是讓他們幫忙整理下孩子身上的灰塵呢!要是你看不過去,就不整理好了。」胖子依然滿臉堆滿了肥厚的笑容。
黎天心裡直罵這人卑鄙,但是也不好太露什麼,只得忍著。
王媛眼中充盈著瑩瑩的淚水和巨大的不捨,走到了黎天的身前,用她那潔白乾淨的袖子擦著黎天臉上的塵土,沒有一絲的嫌棄和不願。
黎天本來想說什麼,面對這個場景,心中卻是塞塞的開不了口,王媛那特別的帶著關愛的聲音再次顫抖著從耳邊傳來:「孩子,跟著他們吧,他們有錢,你的生活可以更好,跟著阿姨,會,會受很大的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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