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畫皮與蓄勢第三十八章賭局(上)
華燈初上,璀璨的燈火把這一片海濱映得通紅,行人如梭,彷彿比白天更熱鬧。游弋在水面上的遊船和街燈交相輝映,讓黑夜裡的星月都有些寂寞了。
自十九世紀下半頁以來,這裡就是東亞乃至全世界知名的賭城,雖然幾十年前葡萄牙政府把治權交回了中國,但澳門依然是澳門,她的魅力並沒有因此而削弱。這裡流傳著無數具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大概都是這個樣子:某衣冠流浪漢襤褸的來到了這裡,懷裡揣著幾個大子,怯怯而義無返顧的走進了賭場,幸運之神隨即在他頭上攏出了光圈,在一夜血脈賁張的奮鬥之後,第二天早晨,人們現這個傢伙忽然穿著燕尾服、戴著高禮帽,像一個紳士一樣挽著一位美麗動人的小姐走了出來,成為某地的新貴。
當然,這樣的故事肯定還有相反的版本:某地知名的富翁、社會名流,在某一個夜晚酒足飯飽之後,駕著名車,帶著僕從趾高氣揚的走了進去,卻不幸的為死神所關懷,在一夜汗流浹背的搏殺之後,第二天太陽出來的時候,早早出海的老漁民會在沙灘上看到他的**的屍體,貼著襯衣光著腳板,一臉的青紫,絕望的眼睛空洞洞的不肯閉上。
在這裡,天堂在上鋪,地獄在下鋪,當寶盅揭開、底牌亮出的一剎那,你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歸宿,複雜的世界在這裡變得很簡單。
葡京大賭場裝飾得異常華麗,精心磨製過的玄武岩鑄成了它的外殼,的把它包裹得像一個城堡,看上去很有安全感,厚實的楠木大門兩邊的女孩子,看上去單純得像初中課堂裡的小女生,一臉羞澀的迎來送往。推門走了進去,大廳裡人聲鼎沸、擁擠非常,身上吊著幾塊布片的招待女郎端著托盤,盛著酒杯或者籌碼穿梭來去,香風過時玉臂粉腿肉光緻緻,回頭處巧笑嫣然,實在是另外一種享受。
鐵笑天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老狼和周路侍立兩旁,而吳鐵誠,則戴著一副金邊的平光眼鏡,坐在他的助手席。
這是一間隔音效果極好的貴賓室,燈光明亮而不耀眼,空間不大卻顯得很寬敞,牆壁上掛著的油畫一望即知道是文藝復興時代的名家真跡。厚實的手工地毯綠得像一片青草,偶爾走動的侍者沒有一絲腳步聲。這個房間裡的傢俱,只有寬大的桌子和舒服的椅子。
鐵笑天的對面,坐著一個不知道多大年紀的老頭——說他是老頭,實際上只是針對他一頭花白的頭,他有著東亞人的臉型,黑瞳孔黃皮膚扁平鼻子,卻有著一頭北歐人的銀,臉色紅潤看不到皺紋,甚至都看不出眼袋,如果不是眼角深刻的魚尾紋和雙鬢下那點隱約的老人斑,根本不會察覺到他是一個老人。
他是這裡的老闆,澳門「博彩業公會」的會長,也是澳門黑色社團的盟主。他的名字彷彿已經隨著那些拚搏的歲月消逝了,現在,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同輩人,見到他之後,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金叔」。
丸婆微笑著坐在他的身邊,今天的這個會面,就是她安排的,近一年以來,h特別行政區政府已經下了大力氣,在中國大6政府的支持下,在打擊黑社會問題上取得了周邊韓國、日本、台灣和東南亞以及世界其他國家的聲援,在國際刑事警察部門的幫助下,通過國際司法合作等手段,將多年來三合會的重要頭目、骨幹成員,甚至包括已經洗手退出移民國外的元老一一逮捕引渡回來清算,基本上徹底摧毀了這個歷史悠久的集團,而丸婆的社團,則一直在觀察風向,漸漸的滲入了原三合會的地盤,她吸納那些名聲不響但一直在三合會裡從事聯絡會計事務的小夥計加入自己的社團,給他們提供保護,引導他們在中國大6大西南、大西北、極東極北等窮鄉僻壤逃亡隱居,對於那些拋頭露面名聲在外的大、中、甚至小頭目卻只是提供行業道義上的幫助,禮貌的拒絕他們跳入自己的社團,竭力拉開和他們的關係——這是鐵笑天的方針,他認為,原三合會的經濟生命就蘊藏在這些不起眼的小夥計手上,他們作為個人,也許不能和那些大哥相比,但他們作為一個整體,卻支撐著整個三合會組織黑色事業的運做,所以,為了逃避打擊,就必須與那些風頭人物拉開關係,如果要最大限度的接收三合會的遺產,就必須花大力氣冒些風險保護這些「關鍵而重要」的小人物,他們就像一個個機械零件,現在把他們分散拆開,到了合適的時候,就可以迅把他們組成一台精密的機器。由於在內地有黃副書記等人的掩護幫助,這些事情做得很便利。
現在,他們已經漸漸的滲透進了hk特別行政區,以前的那些騷動短暫而沒有生命力,現代人如此善忘,以致於曾經高度警覺咬牙切齒的hk特別行政區警隊也鬆懈了下來,作為一個自由港,她也不允許也不可能長時間把自己處於一種緊張的狀態中,為她的競爭者提供機遇,於是,輕鬆繁榮的時代又重新開始了,政府宣告一切都已經消弭無存,hk特別行政區平安無事,新任行政長官承諾政府轄下的廉政檢查部門、海關稽查部門、警察部門、商業犯罪調查部門不再如以前那樣風聲鶴唳,干擾市民的正常生活。
不知不覺中,一切都將重歸原來,黑色漸漸復甦,只是,這次換了個掌舵人而已。
有學者很早就提出了,全球現在是一個整體,這個世界被冠名為「地球村」——這是對於合法的世界。其實黑色世界也一樣,它不會允許東亞這麼重要的一個地域掉鏈,原來的三合會滅亡了,世界關心的是誰來取代它的地位——在他們眼中,誰滅亡誰崛起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保證或者擴大自己的利益。
金叔就是這個地方世界上其他勢力的代言人。多年以來,他利用「博彩」這個行業,為南美洲的軍火販子、為哥倫比亞的毒品販子,為金三角的鴉片農場主、為東歐恐怖分子,為阿拉伯聖戰者,不論是西西里的黑手黨家族,還是穿行在熱帶雨林中的非洲寶石走私人,只要有適當的介紹人,他都竭誠為他們提供「理財服務」。
他與三合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因為之前那些黑錢的大部分都是三合承擔轉載任務的,這些錢通過三合會從全世界走私彙集在他這裡,把黃金珠寶等變成現金,或者把現金又變成銀行裡的帳目,通過hk特別行政區三合會控制下的公司、錢莊,從開放的證券期貨市場、貨幣交易市場,一筆一筆的交易轉手,在多個國籍不同的公司企業財務帳目上掛號洗錄之後,變成合法的納稅後的財產流了回去。
現在,三合會作為一個實體,已經成為歷史。但是,這台機器還是要運轉下去,金叔在澳門冷眼旁觀hk特別行政區的江湖風雲,雖然紛爭如何他不知道,但他看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三合會完了,接替它的是原s市的一個社團,這個社團的領是個女人。
經過多次接觸,他疑惑的現這個女人彷彿對洗錢業務噤若寒蟬,對許多事情都不敢表示出明確的態度,久歷江湖的他馬上就做出了一個非常之智慧的判斷——幕後有人。
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幕後人是這個樣子——一頭寸許來長頭,光滑幼嫩的皮膚白皙得像個女孩,嘴唇上的絨毛尚未來得及變黑,在穿著黑西服和老狼周路等人的擁簇下,他穿著一身雪白的休閒運動服,反而顯得格外耀眼,如果不是眉眼中的那股沉著和若有若無的殺氣,簡直就是一個大學裡的孩子。他的身份卻又很特別,他是大禹集團的董事長——金叔知道大禹集團,那是一家極副盛名的跨國集團公司,他甚至隱約知道大禹的起家歷史,與黑道有著甩不拖又粘不住的關係,因此,不論從哪一點看,他對鐵笑天都不能有任何一絲的輕視——一個人如果統一了hk特別行政區黑道,同時自己又是一家能在世界排名的跨國集團的總裁,哪怕是長得像一個白癡一樣流口水,也沒有人會輕視的。
他們玩的是「梭哈」,已經玩了有些時候了,牌的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年齡看上去無論如何都不會過二十歲,但從理牌切牌的手法來看,在這上面至少有十年以上的功夫,她穿著潔白的短袖襯衣,纖手上戴著雪白的貼指手套,按照貴賓間的規矩,一個回合只用一副牌,她每次扔掉上一個回合的棄牌後、拆開一副新牌前,都會非常規矩的豎起手掌,最大限度的叉開手指,讓桌邊的所有人檢視。
她用長長的塑料小鏟把牌送到鐵笑天面前,鐵笑天隨意瞥了一眼,牌面是方塊J,而對面的金叔是梅花k,他笑了笑,「其實能和金叔這樣的高手玩牌,輸是一定的,」他挪動著底牌,卻看也不看,「不過即使輸了,能得到高人指點,我也就算是不枉此行了。」
金叔沒上賭局的時候,總是一臉笑瞇瞇慈祥和藹的樣子,但一上賭局,卻變得嚴肅非常,他認真的觀察著鐵笑天的牌面和表情,「哪裡,自古英雄出少年,末路翻船晚節不保的比比皆是,」他平靜的扔上去一匝鈔票,「十萬——鐵世兄請了!!」
鐵笑天微微頷,身邊的吳鐵誠木無表情的扔上一匝鈔票,到現在為止,鐵笑天已經輸掉了兩百多萬港幣,相對來說,綵頭並不大,兩人心知肚明,此行並非為為賭而賭,鐵笑天仍是一副無所謂的笑容,「其實,這世事就跟牌局也差不多,底牌一翻,年紀大小、輩分高低都放到一邊了,牌大就大,牌小就小,您說是不是?!」他瞇起眼睛,看著對面的金叔,第三張牌自己是紅桃J,而金叔是黑桃k,他一對k大過自己一對J。
金叔皺起眉頭,點燃了一支雪茄,青煙漸漸騰起,冷峻的臉上卻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對賭客來說,是這樣的,」他看了一眼鐵笑天,「但在我來看,只要上了賭局,就永遠只有一個真理——莊家最大!」他抽了一口煙,「只要一直賭下去,那就只有莊家會贏。」他扔過一匝錢,仍是十萬。
鐵笑天豎起大拇指,「您說得對——我跟了,」吳鐵誠機械了扔過一匝錢,「所以這個就看這個莊家誰來做——一般來說,是不是誰的籌碼多,誰就應該坐莊?!!」他笑嘻嘻的看著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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