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決心(上)
時間是一個躲在幽暗中調皮搗蛋的精靈,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可是一到某個時候,人們就會驀然省起,異常驚訝的察覺到它的存在。都市人很驕傲,他們覺得生命很充實,生活的節奏如此之快,工作的強度如此之大,以至於他們往往把時間精確到秒,卻忽視了「年」這個概念,有時候用另一種視角來看,不知道這是否算是一種悲哀?!
海濱城市的新年都那麼的與終不同,沒有雪也不太冷,這樣的氣溫,在別墅裡燃起壁爐其實很沒有必要,可是張明月和老傭人張媽依然不停的往裡面添柴火,如同孩子一般,張明月在這個新年非常興奮,在廚房與客廳奔波往返,彷彿異常忙碌。
作為紳士,當然不能這麼孩子氣。鐵笑天和張董事長搖晃著玫瑰色的葡萄酒,擱著一張放滿食物的訪水晶桌,安坐在柔軟的阿拉伯沙裡。
張董事長最近看上去不大舒心,額頭上的皺紋彷彿比幾個月前更加深刻了,臉上原本殘留著的一絲潤紅也消逝得無影無蹤,蠟黃蠟黃的看上去有氣無力。按道理來說,作為一個老人,在這樣的氣氛下,應該是要表現得很高興才對——即使他不高興,可是他連這點做秀的心情也失去了,只是凝視著酒杯,默默不語。
鐵笑天在等待。通過這麼久的觀察,他開始有點瞭解這個老人,他判斷董事長會有話說,而且是適合在這樣的家庭氣氛中說的話。
「在公司還算習慣吧?!」張董事長若有所思,慢慢的拉開話題。
「還行!」鐵笑天扮演著晚輩的角色,口中應道。
「我是沒多少年干頭了,往後還得看你的,」董事長眉心隱有憂色,「大禹能有今天,也算不大容易——你幹得很好,我很欣慰!」
鐵笑天矜持一笑,謙虛中隱隱自傲。
「都是自家人,公司的那些文件想必你也都看過——你一上任我就派人送過去了,」他目光游移,顯得有些心神不定,「大禹的來歷是有些不清白的……」
鐵笑天微微一笑,「沒有很多東西是乾淨的,我明白,」他用安慰的眼神看著董事長,「只要我能洗乾淨——那就原本是純潔的!」
董事長仰起頭來,看著天花板,眉心凝結成一個馬蹄形,「『洗乾淨』?」他苦笑一聲,「談何容易?!」他捏起一顆松仁,慢慢放進嘴裡,「我一直都在洗,我一直都想把大禹洗乾淨——可惜到現在……」
「黃副書記沒多少年干頭的,這麼大歲數,難道還有什麼想法?!」鐵笑天故意把話拉偏方向。
「他?呵呵,」董事長不屑一笑,「『肉食者鄙!』不足為慮!」
「丸婆和我們關係不錯,按理來說,合則兩利,想必還是能當朋友看的!」鐵笑天不急不燥,胸有成竹。
「呵呵,女人當家,一簞一壺足矣,還沒資格讓我心煩!」張董事長緊緊盯著鐵笑天,臉上不知是喜是怒。
「哦?!那不知董事長……」做人就得知分寸,即使你知道,作為晚輩和下屬,也是萬萬不能隨口道出別人的心事的。
張董事長忽然長歎一聲,「我們大禹看上去勢大財雄、根深蒂固、威風八面,其實……」他往鐵笑天這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其實還是有個致命傷在別人手上……」
鐵笑天凝神斂目,沉著的盯著自己的酒杯,一言不。
「前不久公司秘密接待的那幾位貴賓你還記得麼?」張董事長提醒道,「那個東南亞人和hk特別行政區的客人?!」他帶著淡淡的微笑,若有所思的看著鐵笑天。
「當然,我還兼任公司的公共關係部經理嘛。」鐵笑天彷彿在回答一個極平常的問題,漫不經心的隨口答道。
「那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麼?!」張董事長異常憂鬱。
「那又如何?!一個黑道的小嘍囉,一個恐怖組織的小爬蟲,難道真的能放在我們眼裡去?!」鐵笑天出其不意,臉上凝固著冰冷的笑意,驚得張董事長眼中異芒閃爍。
張董事長錯愕良久,方才回過神來,嘴角綻開一絲笑紋,「年輕人戒驕戒躁,不可輕敵。」
到底是個人物,並沒有把狐疑擺在面上問東問西,不過投桃報禮,鐵笑天多少還得釋他之疑。「呵呵,酒色這一關,不是什麼人都能過得了的,」他傲然一笑,「難道我手下的公關小姐是吃乾飯的麼?」他遲疑了一下,「不過,他們所謂何來,嘴巴倒還算把得緊。」
「天下熙熙,皆為名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張董事長搖搖頭,「『江山』船舶公司的王大富是我當年的合作夥伴——當年他弄私船,我接他的貨,不過,現在倒成了那邊的內線,一起來迫我就範!」
他苦笑一聲,「這次他們來,是要弄『大買賣』,要我們大禹上他們的道,弄條出毒出槍的線出來……」
鐵笑天打斷他的話,「看來是甩不脫了,」他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生意嘛,天下人都做得——多大風險,就有多大的回報,不是麼?」
張董事長搖了搖頭,「不是不敢,」老頭忽然滿臉豪氣,「當年我走南闖北,赤手空拳打下大禹這片江山,怕過誰來?!」他苦笑一聲,「只是這次為人鉗制,當個過路的小角色,為他人做嫁衣,成則他人受惠,敗則大禹萬劫不復——唉……」他看著手裡的酒杯,「也怪我當年顧慮不周,幾十年來光在官面上下功夫,在道上說不起話……」
鐵笑天默然不語。
「我們是商人,做生意講究的是平等往來——這一單生意明擺著就是給人家冒著風險打下手,出大力拿小頭……」他繃起滿是皺紋的老臉,咬了咬牙,「就這樣也還罷了,江湖義氣——怕的就是萬一出了個什麼漏子,人家還把我們當馬前卒給甩羅……」
鐵笑天沉思半晌,「董事長的意思是……」他若有所思的拍打著沙扶手,「這單生意做倒是做得——只是得要咱們說了算數?!」
張董事長冷冷一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江湖上的事,我早就看透了,貼上了就甩不掉,他娘的……」他忽然罵了句粗話,嚇了鐵笑天一跳,「既然甩不掉,那老子就幹一場,」憂鬱的臉上忽然泛出青光,班駁著老人斑的臉上筋肉一鼓一凹,異常難看,「咱們大禹資產億萬,難道甘為牛後?!」他鐵青著臉,面孔異常陰森,咯咯笑道,「以為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富家翁,就沒膽沒氣了?——忒把我姓張的瞧得小了。」
鐵笑天看上去倒比這個失態的老人冷靜多了,他注意到張董事長雖然一臉怒色,眼神卻閃爍不定,暗暗的觀察著自己,心中明白,「此事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大容易,倒是要好好籌劃一下!」
看著冷靜如昔的鐵笑天,張董事長心中暗暗點頭,慶幸自己沒選錯人,怒色忽斂,一下子冷靜下來,彷彿剛才暴怒失態的是另一個人,口中緩緩說道,「只要弄垮hk特別行政區的三合會,我就有把握重新洗牌,不管是猛虎組織還是病貓政府,管他黑手黨還是白手幫,到了這裡,進貨出貨都得看咱們的臉色!」
鐵笑天微笑道,「弄垮恐怕是不行的,人家怎麼說也算百年老店了,招牌貨——不過,換個掌櫃的倒是平常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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