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笑天從容的轉動著插在方向盤下的鑰匙,臉上波瀾不驚。他緩緩的吸氣吐氣,竭力抗拒著背後洶湧而來的殺氣。車內空調尚未打開,灼人的陽光雖然經過車窗上保護膜的過濾,仍然還是讓車內悶熱無比,但鐵笑天卻忽然有一種寒冷的感覺,肌肉和骨骼不自覺的收縮與舒展,流不出一滴汗來。
他緩緩啟動了汽車,小心的轉動著方向盤,朝醫院外面開去。
一顆心沉落谷底,他忽然明白過來,自己過於自信了。像周路這樣的特種人員——這樣一個受過心理戰強化訓練又久歷江湖的人,對自己這種出格的示好的第一個反應是什麼??!
怎麼可以用測度一般人的模式來猜測他的想法呢?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去幫助一個罪犯???
鐵笑天相信絕對周路猜不出自己為什麼要向他示好,但正因為如此,自己才顯得更可疑,更危險。他操縱著奧迪小車,駛上了機動車道,手裡機械的做著駕駛動作,身體的各個器官卻開到了最大功率,展開人的靈覺在身後搜索。
鐵笑天臉上綻開一絲笑容,他已經確定了周路的藏身之處。忽然,後頸的肌膚一陣收縮,車內的氣流微微打起旋來,一個人影迅捷無倫在鐵笑天頭上的小玻璃鏡子上閃過。鐵笑天頭也不抬,瞳孔自行進行著規律活動,調整著視界,讓他可以兼顧車前的路況和頭上的小鏡子。
他緩緩的吐氣,調整著自己語氣,深深細氣,再次問候,「周大哥,別來無恙?!」
鏡子裡的周路非常冷靜,氣色也很不錯,看來這段時間的藏匿生活並沒有對他產生多大影響,剛毅的臉上從容自若,透過鏡子,他的雙眼緊緊的鎖定了鐵笑天。
現在兩人所處的方位對鐵笑天非常不利,可以說是全無招架的能力,面對這樣直接的威脅,鐵笑天的氣息終於收斂不住,雙肩微微一沉,微弱的改變著自己的身型。
雖然感覺周路敵意雖然不減,但鐵笑天認為他確實沒有出手的可能——他要對付自己,是不需要這麼費事的,剛才就大可在自己的車裡做手腳,他銳利的眼睛觀察到周路的眼睛裡佈滿紅絲,忽然明白,他在給自己解釋的機會——自己必須給他一個合理的說法。
周路瞇了瞇眼睛,臉上的肌肉輕輕一跳,沙啞著嗓子問道:「你是誰?」
鐵笑天順手取過車內儲存箱裡的礦泉水,反手遞給周路,「我和你一樣!」
周路緩緩的接過礦泉水,小心翼翼,卻沒有喝水的意思,「和我一樣?!怎麼和我一樣?!」
前面的十字路口忽然亮起紅燈,鐵笑天緩緩停下車子,取過另一瓶礦泉水,打開自己喝了一口,「水是剛買的,」他放下塑料瓶子,「我是縱火犯,你是殺人犯。」
周路仍然沒有打開礦泉水的蓋子,「哦?!是麼?」
鐵笑天手指輕輕敲打在方向盤上,忽然他感覺掌心微微沁出汗水,「三個月前,我是軍委xxx機關的一個中尉軍官——做了一件很不討人喜歡的事情,幹掉了幾位『國際友人』,於是忽然就變成縱火犯了,兩個星期前逃到s市——我整過容!」
周路凝視著鐵笑天的背影,與他強大的氣息對峙,忽然打開礦泉水瓶子,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唇,「你怎麼知道我?!」
前方綠燈亮起,鐵笑天腳下微微用力,小車繼續行進,「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緣分麼?」他微微一笑,第一次抬頭正視了頭上的小鏡子,看了看眉頭微皺的周路,「周遠足?!周路?呵呵,我曾經接到過追殺你的任務,研究過你所有的資料——你從*出來的那一刻開始的所有資料,可惜後來這個事情不了了之,白花了無數心血。」
周路收縮著瞳孔,靜靜的看著鐵笑天。
鐵笑天有意把語氣放得輕鬆些,伸手打開了車上的收音機,一股柔和的輕音樂慢慢飄逸在車內,化去了不少戾氣,「我曾經打算為他們獻出一切,可惜……我們是同一種人——被出賣的那種人!」
周路臉色平靜,不置可否。
鐵笑天繼續說道:「所以我覺得我們很有機會成為夥伴,」他慢慢舉起右手,示意無他,伸手入懷,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掏出幾張單據來,「送你一份禮物!」
周路小心的接過這幾張匯款單據回執,看了一會,身體忽然鬆懈下來,轉過頭去,眼簾劇烈活動起來,竭力想把那幾點水珠逼回去。
「你那位兄弟在救過你的命吧?!可惜這樣一條好漢,死在戰場上了,後頭的人卻連他留給老娘的那點撫恤金也想吞掉!」鐵笑天的臉色有點沉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雙眼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翻,觀察著周路的表情,嘴角泛起一絲笑容,隨即斂住,改了個話題,「周大嫂的弟弟學費不菲,我也想盡點心力,大哥家裡估計不大安全,沒有匯過去……唉……」
周路臉色迅平靜下來,「無功不受祿……」他忽然想起戰友白蒼蒼的老娘,話說了一半又嚥了下去,「你要我做什麼?!」他猛一抬頭,目光炯炯的盯著鐵笑天,瞳孔中痛苦而猶豫。
面對周路銳利的目光,鐵笑天渾若無事,微微一笑,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要你做我的夥伴,做我的戰友,做我的兄弟。」看著眉頭緊皺的周路,鐵笑天打定主意,決定坦誠布公,「s市現在有人勾結一些政府官員,準備走私軍火。」
周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你的意思是……?!」
鐵笑天沉著的說道:「對,我在打它的主意。」他緩緩說道:「我們比他們更需要錢,上學的孩子要課本,家裡的老娘要吃飯,還有……有些東西是我們應該得到的。」
周路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我不想做真正的罪犯,虧待我的是那些渣滓,並不是國家。」
鐵笑天輕輕一笑,搖了搖頭,「對。國家並沒有虧待你,教會了你一身絕技。你不能做把自己墮落成真正的罪犯。」他凝視著鏡子裡表情複雜的周路,「但那又如何?就算你不去做,你能阻止他們做麼?舉報?告密?笑話,你以為你可以衝破那張大網麼?」他搖頭苦笑,「就算遇到一位「青天大老爺」,那又如何??也至多粉飾門面而已。他們一批接一批,殺不光斬不絕。」
周路看著車窗外的行人,呆呆出神。
鐵笑天正色道:「所以,我們所能夠做到的,就是把這些事接過來,我們自己做,以我們的方式和準則做,只有這樣,才可以把他的危害控制到最小——而我們,則又可以讓需要金錢的人得到金錢。」他木無表情的看著前面一輛小車的車尾,那輛車掛著政府機關車的車牌,裡面坐著兩個打扮塗脂抹粉、打扮妖艷的女人,「我無意去改變什麼——或者挑戰什麼東西,我們只能做我們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我只想得到一些原本就應該得到的東西.」他面上雖然篤定,心中卻有些憂鬱。
現代的中國社會,已經是一個失去了信仰的社會,要說服周路這樣的人,除了用物質利益誘惑他之外,還必須找出一些「大是大非」的理論來——鐵笑天並不希望他們只是成為兩個因為短暫的利益而走到一起的臨時同盟者,他需要的是一個長期的、堅定的、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戰友,而要保持這樣的凝聚力眼前大概也就只有這樣一種辦法了。那就是從周路在多年所成長的環境、被灌輸的理論下樣成的人生理念裡另辟別蹊,由因為某幾個失職官員造成的周路對政府公信力的破壞性影響入手,讓他和自己在意識上達到一致——當然,是周路所認為達成的一致。
要學會做一個領導者,就必須理解並掌握夥伴的信念,要讓自己的夥伴認為自己屬於正義的一方,從而認同自己的領導以及這樣的領導所造成的事實,只有這樣,才能鼓勵他們並保持著這樣的熱情與自己一同奮鬥,充分的釋放他們的能量,挖掘他們的潛力。然後才能利用他們達到自己的目的。
周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也好!」他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老子反正也死過幾回了,與其這樣窩窩囊囊的活下去,不如痛痛快快的幹一場!」鐵笑天的話看來已經引起了他的共鳴,原來雖然炯炯但明顯有些迷茫的目光裡忽然多了一層模模糊糊的憧憬與堅定。
鐵笑天滿意的點了點頭,伸手從懷裡掏出一片鑰匙,「我在北郊xxx小區以公司職員的身份租了一套房子,地方挺不錯,也很隱蔽,你可以暫時住在那裡。」他把鑰匙遞給周路,「周大嫂那邊就交給我,我會把事情處理妥帖的。」
周路點了點頭,他這段時間的生活的確是顛沛流離,過得很不愉快,雖然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但還是想活得舒服一點的,他仔細的看了看鑰匙上的門牌,收入懷裡。
看著周路收下了鑰匙,鐵笑天心裡一鬆,知道這件事已經大功告成,全身一陣輕鬆,其實他對收服走投無路的周路還是很有把握的,但對他的性格瞭解不多,事前還是有些擔憂,現在周路收下了鑰匙,那就表明他已經同意成為自己的夥伴了。
前面就是xxx路了,已經離xxx小學不遠,他記起答應自己答應馬主任的事,要接他的兒子回家,抬腕看了看表,快到放學的時間了,他回頭看了看周路,遞給他一疊鈔票,「你以前做保安的那家酒店現在住了一個斯里蘭卡人和一個香港人,他們就是接這批貨物的下家,想必你對那裡有點辦法——我們需要掌握住他們的行蹤。」他有意的不知不覺帶上了命令的語氣,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路的反應,見他很自然的接過了鈔票,神情堅決的用力點了點頭,不由得心中大喜,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開始杜撰了一個軍官的身份,現在給他下達指令果然方便了許多。
他忽然有點感激訓練周路的軍官,他們這類人一旦進入某個狀態,被磨礪掉個性的軍人作風就不知不覺的在潛意識裡揮了作用。現在他就很自然的接受了這個「下級」的身份,沒有反思到這個悄無聲息的替換。
這就意味著,從現在開始,自己已經成為了他意念中的指揮官——按照他們的習慣,這可能是可以命令他迎著子彈衝鋒的指揮官.
路邊的人行道上已經開始出現穿著校服的小學生了,鐵笑天把車靠到路邊,這裡已經停了一排接人的小車了,不遠處的交通警察無奈的看這這批公然違章的高級小車,卻不敢走過來。
後車門輕輕被推開,周路迅的跨出車門,消失在人群之中。
ps:實在是對不起,各位書友兄弟,這幾天沒有更新.我這幾天去了我們這裡另外一個城市的一家公司去面試——我要畢業了,得找個什麼活來養活自己,剛剛回來,把這章作了一些修改!萬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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