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誌X 正文 第十六章 原來如此
    卻說馮菁一聽到曹操「夢中殺人」,馬上就想起這其實是曹操名下的「十大黑幕」事件之一,用意在於警告一切人員在他睡眠時不得接近床前,以便防止別人藉機暗算。這種事情,原本下一個明令便行,曹操卻偏要來這一套,通過殺一儆百來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足見其梟雄本質。馮菁歎了口氣道:「真是本性難移!」又對程昱說道:「義父放心,我瞭解他。」說罷繼續前行,終於到達曹操臥室門口。

    馮菁高聲叫道:「伯父!我是菁兒,前來探病。我知道你沒有病得那麼重,也知道你現在頭痛肯定睡不著!我要進來了,你別亂來啊!」曹操立即回應道:「菁兒快來!」

    於是馮菁掀簾入內,直趨曹操床前,然後歪著頭,盯著曹操臉上看了許久。曹操笑道:「菁兒怎麼這樣看我?」馮菁道:「我想看看伯父,現在是已經清醒,還是仍在睡夢之中?」曹操歎道:「菁兒,你成熟了,也比以前鬼多了!不過,女孩兒家過於聰明,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馮菁聞言,轉身就走。曹操忙道:「菁兒回來!別生氣!唉……其實伯父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傷害菁兒。」馮菁回身歎道:「我也是。伯父!我要為你扎針了,行嗎?」曹操順從。於是馮菁取風池、太陽、百會、印堂以及神門、崑崙、太溪諸穴,為曹操行針。她的手法其實並不熟練,但認穴較準,所以效果還是十分良好。曹操的頭痛立即緩解。曹操十分高興,感謝道:「我這一得病,就看出人心來了。誰都不敢接近我,只有菁兒你能進來為我醫治,這件事我永遠忘不了。」菁兒道:「伯父你肯定一夜沒睡,先別想那麼多,好好睡一下。」於是服伺曹操躺下,直到入睡才離去。

    第二天早上,曹操精神抖擻地出現在大殿之上,說道:「那左慈沒有奈何得了我,說明天道還是在我一邊!來人,去把左慈給我叫來!」

    左慈來到大堂之上,見到曹操笑道:「曹承相今天叫我來,可是要將承相之位卸任?」曹操那天在左慈卦攤前把話說滿,一聽左慈重提舊事,立時惱羞成怒道:「從你這話來看,你的企圖分明就是造反!我豈能讓你陰謀得逞?」說罷拔劍出鞘:「既然我那些士兵都奈何不了你,就由我親自斬你!」曹操暗道,我手中之劍名為「倚天」,想必會受上蒼眷顧的。

    左慈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堂堂一品的曹承相,竟然毫無信義,食言而肥!本來上天還留你一個悔過機會,現在看來真是不可救藥!」接著面對文武百官道:「難道各位也都不敬畏神明嗎?」百官立時恐懼,除楊華、司馬懿等少數人外,幾乎全體跪下,為左慈求情,孔融等人甚至攔到了曹操與左慈之間。

    曹操對孔融喝道:「讓開!」孔融道:「承相若殺左先生,請先殺我!」曹操怒道:「你以為我就不敢殺你嗎?」揮劍猛劈下去,忽聽背後有人喊了一聲:「孟德兄弟!」心中不禁一愣,劍勢便停留在了孔融的頭皮上,只削斷了孔融的結,但孔融已是昏過去了。曹操回頭一看,竟是程昱!想起曾與程昱結拜,還真有些無可奈何。程昱不愧善於攻心,他低聲說道:「菁兒剛給你治好頭痛,你就殺人,對得起她麼?」接著,不等曹操回答,便道:「來人!先將左先生押入死牢候審,以便查明謀反真相!」隨後又對楊華說道:「楊郎,由你主理此事!」

    楊華這時可是一萬個不願意,他推辭道:「這我恐怕不行……不如找別人吧!」程昱正要再說什麼,曹操接口道:「錦川賢侄勉為其難吧!你看這跪了一地的百官,難道讓他們去嗎?」楊華無奈道:「我是凡人,只能盡力而為。」曹操微微點頭。

    百官聽說只是押左慈去大牢,也就不為己甚,讓出路來。

    楊華與一群兵丁,將左慈送入大牢,然後讓兵丁先行退去,準備向左慈解釋一些「我不過是執行公事,左先生切勿介意」之類的話,不料自己還未開口,左慈卻先跪下道:「楊先生救我!」

    楊華嚇了一跳:「咦?你不是神仙不死麼?如何卻要我來相救?」左慈慘然一笑道:「世上哪有神仙不死?師傅莫要開玩笑了!務必救弟子一救!」

    楊華越奇怪:「你叫我師傅?我何德何能可以充任『神仙』的師傅?我自己怎麼毫無感覺?」左慈道:「師傅這次是轉世,自然忘了前世記憶,只有道行得以保留。」

    楊華忙問:「倒底怎麼回事,趕快說說!」

    左慈連忙解釋。原來,左慈這一道派,有個奇特規矩,凡是接掌門戶,都要改名叫左慈。因此,人們說左慈早已過百齡,其實是幾代延續的結果,而眼前這位才不過三十出頭。

    每當師傅傳位給徒弟之後,自己便會坐化,留下遺言說將會轉世,那時會忘記前世記憶,但會保留高深道行,一旦有緣就會重新相見。

    左慈那天與楊華對話,聽楊華說出「自未來而來,尋過去而去」這等「通達宇宙奧秘」的語句,便認定楊華「道行高深」。而今天在危難時刻重新相遇,則又極其「有緣」。這樣的人不是師傅又是誰呢?

    楊華聽了這話,心中暗道,作為師傅這麼教徒弟倒也奇怪。那麼一來,豈不是只要比自己本事高的人,一旦遇上都成了「師傅再世」麼?不過細想也有其道理。這樣會使徒兒不斷地以「達者」為師,絕不故步自封,始終上進,整個門派就必定日益揚光大。看來那位左慈的師傅,也就是老左慈應當是一個既有自知之明、又目光深遠的賢者。

    至於為什麼會多次死而復生,左慈解釋道,其實是由於左慈另有一個孿生的兄弟。曹操一開始所見到的左慈,是他的哥哥,當時先用「龜息**」假裝「坐化」,騙過曹操,等曹操將他安葬之後,半夜裡再由人把他挖出來,換別的死屍進去。這就成為第一次的起死回生;至於第二次,哥哥真是被燒成灰了,卻又由孿生弟弟出面頂替,於是造成了更加神奇的「復生」效果。

    原來如此!楊華恍然大悟,暗叫厲害!這一串「起死復生」的連環計,真中含假,假中含真,連曹操、徐庶這樣聰明絕頂的古人,自己和菁兒這樣知識豐富的現代人,全被騙入谷中,真可以創世界記錄了!

    不過,這樣一來,「神仙」可又成了虛無縹緲的幻想,自己只能腳踏實地繼續做人……唉,也罷!

    楊華如夢方醒,定了定神,又把心中的疑問繼續說了出來:「我只聽說神仙不問世事,沒見過像你們這樣專找權貴之人胡鬧的,而且還搭上一條人命,究竟為了什麼?」

    「為了道統!為了重新確立道家的主導地位!」左慈說道,「道教起源於本朝之初,文景二帝之時。那時,朝庭崇尚黃老之學,政教合一,我教之人何等風光!許多政策均由教中之人主持,實行『無為而治』,政治寬鬆,國富民足,哪像今天這樣民不聊生?」

    唔!西漢文景之治,楊華是知道的,的確不錯!「後來呢?」

    「後來到了漢武帝時代,由於皇帝要與太后爭權,便不去考慮孰優孰劣,貿然推出新政,『廢黜百家,獨尊儒術』,我教從此失去統治地位,漸次式微了……」

    哦,原來道教曾經有過類似西方古羅馬時期「政教合一」的風光年代!楊華馬上問道:「那是不是你們的政策後來就不如儒家的了呢?比如說,『無為而治』,是否事情就幹得太少了?」

    左慈道:「『無為而治』並不是不幹事情。老子說,『無為而無不為』,就是說,什麼都干,但不是自己親自去指手劃腳,而是『道法自然』,利用自然平衡的法則,驅動百姓主動地一起幹。」

    「太妙了!」楊華一拍大腿,「這不就市場經濟麼?那漢武帝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樣的政策我支持!」

    「市場……經濟……有那種意思!師傅果然淵博,出口的詞彙讓徒兒望塵莫及……」

    「好啦,繼續說說,我看過《漢武大帝》的電視,那上面說,道家思想不主張擴大國家領土,所以漢武才要採用儒家思想,有這麼回事嗎?」

    左慈奇怪道:「電視……什麼東西?」楊華猛然醒悟:「這個麼……是道行高深之後制做出來的一種千里眼……你別打岔,快回答問題!」

    左慈道:「其實正好相反。老子說,道大於天,自然是包羅了萬象,領土擴張,有何不可?不過,擴張是一種自然的事情,就像杯子裡的水滿了,就會往外流。如果民窮財盡,還要窮兵黷武,純屬亡國之政。至於儒家的中庸思想,倒是不主張擴張的。」

    楊華暗道,可不是麼?宋以後的疆土基本上是靠少數民族擴張的,漢民族只是在故步自封,這全拜儒家之賜!於是頻頻點頭道:「很好很好!想不到早期的道教,竟然有這麼多積極的方面,並不是消極避世的。」

    左慈道:「那當然!道教立意濟世救民,怎能消極避世?我教不問世事者僅為少數人。就像這次我們與曹操交鋒,也是希望朝庭能承認我教的力量,推行教義。雖有人殉教,亦在所不惜!可是沒想到曹操竟會自食其言……」

    難怪!現在一切都真像大白,楊華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你叫我『師傅』,我就說兩句。你的立意很好,計策也用得神出鬼沒,但根本戰略思想卻極其幼稚!你怎麼會以為曹操這種梟雄會讓位於你?要知道,『反動派不打不倒。這也和掃地一樣,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

    左慈行禮道:「多謝師傅教誨!但……反動派是什麼東西,還請師傅明示!」

    楊華道:「笨!逆歷史潮流……哦,逆天道而動者,即為反動,明白了嗎?」

    左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就如同陰之於陽,邪之於正一般,弟子明白了!」

    楊華笑道:「行!道家理論,果然概括得滿有道理……既然這樣,從漢武帝到今,兩百年來,你們就沒有用過和平方式,與儒家進行一些爭辯嗎?」

    「有過多次爭論。但最終都不成功,原因是儒家指責我教基本理論虛無縹緲,怪力亂神。執政君王大多採信。」

    楊華沉思道:「可能有這樣兩個原因:先是道教本身的衍化,背離了立教的初衷!《老子十三篇》其實是集天地宇宙之大成的精闢思想,但是請問在哪一段裡談到天下有神?只有《黃帝》提及:『兩精相博謂之神』,但它說的也只是一種生命整合機制。先賢立論如此嚴謹,可後輩卻是稍懂皮毛,就自稱神仙!一旦穿梆,卻叫別人怎麼信你?」

    楊華接著說道:「其實儒家也有很多東西更加空洞。但他們都是一群舞文弄墨的,窮其一生就是為了把話說得動聽,這也就是你們多次辯論不過人家的另一原因!但往往有些時候,並不需要辯論,事實勝於雄辯!如果你們把《老子》對於世界的基本看法加以細化,比如象煉丹一樣,研究一下各種物質聚在一起會生什麼變化,總結出一些對百姓生活有用的經驗,製作出一些實用物件,那樣的話,就比儒家的空泛言論有意義得多,無形當中必會得到人們普遍承認,到那時誰還會說你的理論虛無縹緲呢?」

    左慈由衷欽佩道:「師傅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弟子頓開茅塞!常言道『朝聞道,夕死可已!』……但眼下弟子聽了師傅這番話,更想保存有用之身,做更多的事情,請師傅務必搭救一下!」

    楊華問道:「憑你的道行,應該懂得一些逃遁之術吧?會飛嗎?」左慈搖頭:「弟子哪會這個?」

    咳!純粹凡人一個,還要裝神弄鬼?汗!楊華此刻已是不忍心不管,畢竟叫了自己師傅,面子還是要的!況且,這種道家思想正好可以用來治國。在這三國時代,實行**純屬天方夜譚,實行資本主義也太前,儒家又不看好它。以前自己左想右想,就是找不到更好的意識形態,今天無意中現這時代的道家思想很對胃口,真是天助我也!無論如何也得救出左慈,讓他為自己國家的意識形態搖旗吶喊!

    於是楊華說道:「好!我救你!但你以後必須一切聽師傅的,按照師傅的大計劃統一行動!能辦到麼?」

    左慈大喜道:「師傅恩同再造,左慈焉敢不聽!」

    楊華打量了一下牢房結構,現兩丈高處有一個通風口。古時候的通風口沒有鐵欄杆,但做得較小,成*人恐怕……

    左慈見了,會意道:「我會縮骨功,這個口子可以出去,但它位置過高,我上不去,而且也不知道外面是否另有障礙。」

    「那就好!」楊華掏出貼身攜帶的爬城鉤索,教給左慈用法,說道:「你先爬上通風口,出去之後不用落地,直接鉤到周圍大樹上,這樣就能出去。等到半夜三更就行動吧!」

    左慈謝道:「師傅竟有如此神妙的法器,真讓弟子大開眼界!不知出去之後,怎樣再還給師傅?」楊華道:「為師就送給你吧!不過,法不傳六耳,不可讓不相干的人知道。此外,你逃脫之後,不必再來找我,帶上門徒去上庸找馬良,配合他行動。對了,那張魯的『五斗米教』跟你們是什麼關係?」

    左慈道:「誼屬道友,但不相統屬。就跟當年的張角一樣。」楊華道:「既然是道友,就該聯合!你試著做做工作看。」「是!弟子謹記。」

    「那麼,我要離開牢房了,夜裡你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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