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堵車!看著前面長龍般的車隊,藍念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向上帝借一雙翅膀來。
辛聞這下也沒了主意,拚命地鳴笛也只能讓彼此的心裡更加煩燥不安。可是,三叔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再不趕快的話,恐怕真的來不及了……狠了狠心,辛聞忽然一腳踹開了車門,然後不由分說一把拽下木然的藍念。
「走,不能再等了。」辛聞聲音低啞地說著,拉起懵懂的她就往人群裡鑽。
「……哦,」猶豫了一下,藍念這才如夢方醒,然後彷彿洪水下無助的孩子般,緊緊地抓住辛聞的手,兩個人就這樣,你牽著我,我拽著你,在人群中艱難而又自如地飛奔起來。
耳邊風聲呼嘯,人聲吵雜,藍念的心裡卻依然感覺無限空虛,她現在只有一個念想,就是要挑戰自己的極限,沒命地奔跑,永不停歇。
腦海裡不知為何,在不斷閃爍著童年的一幕幕畫面,那時的她,被父母寵溺得不成樣子,要什麼有什麼,曾經以為世界就是一片潔淨的白,美好得如同草莓味的棉花糖,可是,不知什麼時候,她竟然把那些美好給弄丟了……藍念的眼睛不知不覺濕潤了,她緊緊地拽著辛聞的手,害怕自己一放鬆,就會連那些可以自我安慰的甜美回憶一併失去。
人漸漸地少了,經歷一路狂奔的藍念,竟然不見一點疲色,依然保持著旺盛的姿態,不顧一切地往前衝,隨著目的地的漸漸接近,藍念的心卻依然一點點地高懸了起來。
腳步,在病房前的一剎那及時剎車,藍念忽然軟軟地癱倒在辛聞的懷裡,再也沒有了勇氣往前邁進一步。
裡面是壓抑的沉靜,辛聞一邊擁著藍念,一邊推開了病房的門。
三叔低垂著頭,面無表情地盯著病床上的人,醫生正面無表情地給病人拔著氧氣罩,所有的人都一副麻木的樣子,整個房間安靜得帶著一絲可怕的恐慌和無助。
辛聞聽到自己心底有玉碎的聲音滑落,手中的光盤也啪的一下跌到了地上。
呃……清脆而突兀的想聲,頓時驚動了房間內的人。
「……唉……」三叔木然地看了看門口的兩個人,張了張嘴,明明很想痛罵一頓的,結果卻只能徒一聲歎息,一切都已經晚了,晚了。
藍念悠悠地掙脫了辛聞的懷抱,眼睛裡煥出一種陌生的冷酷,果然……她又清晰地看到了三年前那殘酷的一幕,病房內是一種帶著死亡氣息的漠然,冰冷而僵硬,在這一刻又加深了藍念心裡的恐懼。
沉吟了半天,藍念胸口的那一口帶著腥味的東西,終於洶湧而出……耳邊響著辛聞聲嘶力竭的呼喊,還有大家的驚呼聲,藍念很想瀟灑地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可是她卻再也沒有了力氣,忽然覺得眼前一黑,很快就失去了知覺……
***
一覺醒來後,外面的天都變了顏色,帶著一種悲慼的頹廢和憂傷。
「乖,你醒啦,來,喝點粥吧。」耳邊有細語溫存,卻讓藍念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藍念的頭好疼,胸口好難受,沉重地喘息了一下,她又緩慢無聲地閉上了眼睛,決定繼續昏睡。
「唸唸,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來,吃點東西再睡吧。」辛聞小心地勸慰著,聲音裡有一種做錯事的無錯。
什麼?睡了一天一夜?藍念忽地坐了起來,卻因為頭痛復又躺下了,只好有氣無力地轉過頭,不安地說:「我睡了這麼久嗎?你怎麼不叫醒我?說,你是不是給我吃了什麼安眠藥,想把我變成豬嗎?」
「……」辛聞的眼底,迅閃過一絲詫異。
看到辛聞默認,藍念這下更來氣了,抱著頭,惡聲惡氣地繼續數落:「被我猜中了吧,趕緊去面壁思過吧,如果你的認錯態度好點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既往不咎的。」
「……」某人的眉頭開始緩緩擰結
「還愣著幹什麼啊?去啊,蹲牆角畫圈圈呀,不然……」
「唸唸——」辛聞終於忍無可忍,上前抓住她消瘦的香肩,拚命地搖晃著,「你到底怎麼了?該不會大腦暫時性失憶了吧?喂,拜託你看著我的眼睛好不好……該死,有人嗎?快來人……」
「別鬼哭狼嚎了,我沒事,我就是想哭……嗚嗚嗚……」無法控制自己的藍念,終於崩潰地倒進辛聞的懷裡,不顧一切地嗚咽了起來。
壓抑的,失落的,遺憾的,無奈的,憂傷的感覺一併湧上心頭,藍念很想把自己徹底沉放在昏睡的海洋中,這樣她就可以不再糾結,不再煎熬。
「……」一陣心疼的沉默,辛聞無奈地拍著藍念顫抖的背,耐心地解釋,「唸唸,你別多想了,三叔說媽媽走的時候很安詳,因為……三叔當著醫生護士的面,終於勇敢地向她求婚了。媽媽,媽媽是帶著欣慰的笑容,躺在愛人的懷抱裡去的……她說她很放心你,因為你從來不需要她怎麼操心,一直都那麼懂事……唸唸,來,吃點東西,然後好有力氣參加媽媽的追悼會。」
對不起,唸唸,我改變不了事實,只能陪著你一起承受生的一切。
眼淚再次紛飛,藍念也終於不再堅持,強打精神默默地起來吃飯,接著就是木然地讓傭人給她穿衣,裝扮。然後在辛聞的安排下,坐進了駛向追悼會的車內……
茫然地下車,眼前是一片肅穆的黑,壓抑的,凝重的,悲傷的黑色,如海嘯般包圍了藍念的四周,她唯有緊緊地拽住辛聞的胳膊才勉強不讓自己倒下。
就在大家莊嚴地行注目禮時,藍念聽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是指控辛聞的薄情的。
「辛聞,你,你還我的可歆來,還我的可歆……」商夫人的聲音嘶啞而無助,完全一個悲痛欲絕的慈母形象。
呵呵,藍念苦笑,可歆,媽媽走時掛念可歆,她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後,依然還是關心著她的可歆,那自己算什麼?藍念輕輕地凝視著一臉漠然的辛聞,他的眼神好深邃,深邃得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頭像了。
阿聞,連你也疑惑了嗎?你是不是也開始懷疑我們的感情呢?這麼糾結的一段情,是不是也讓你感到力不從心的疲憊了呢?如果是,那麼我願意成全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