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黑 第一卷:東陵 第四十章 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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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綰綰敏銳地察覺到涵陽眼底依舊存在著濃重的不信任,連忙擺了擺手,釋放出善意:「你先別緊張,我不會害你的。」

    隨即從腰間掏出個兩個玉牌模樣的東西遞了過去,涵陽掃了一眼,是右相府和平夏坊的腰牌。

    「失禮了,坐吧。」點點頭,算是暫時認可了顏綰綰的身份。眼前的少女看起來也比她現在的模樣大不了多少,最多十五,六的年紀。眼睛笑起來彎彎的,調皮中又透出精明世故,很不簡單。

    過了很久以後涵陽才現自己錯得離譜,這區區十五六歲少女在商場上的能耐,完全出了「不簡單」三個字所能概括的範疇。

    「我也知道這樣做非常怪異,但也是沒辦法啊。」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反正丟臉認錯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過丟到皇宮裡面倒是第一次……」忽然想到什麼,眼睛裡又充滿了興奮和好奇:「對了!你是不是和我奶奶來自同一個故鄉?」

    「故鄉?」

    「嗯,我從頭和你說說吧。剛才的三個問題,二十幾年來連第一題都沒人能答對,想不到你一下子就把最難的關卡給過了!」月牙眼因為無比的崇拜而顯得稍微大了些,讓涵陽嘴角好一陣隱性抽搐。

    誰能料到號稱最容易的前兩題她都不會,恰好第三題撞到大本營了而已。

    「我奶奶其實並非東陵人,據說她的家鄉在很遙遠的地方,從東陵去的話難如登天。」

    「難如登天?意思是還是有辦法回去的?」銳利的光芒從眼底劃過,涵陽狀似無意地問道。

    顏綰綰搖了搖頭:「我不懂。奶奶可能知道。但她從來不說。何況爺爺最忌諱別人談論奶奶家鄉地話題。我爹說是因為怕奶奶一去不回了!」想到平時嚴肅冷峻地老頭子跳腳抓狂地模樣。一抹俏皮地笑容禁不住溜出嘴角。

    現話題被扯得有些遠。連忙又繞回正道上:「奶奶什麼都好說。唯獨對一樣事情非常堅持。誰勸都沒用。奶奶覺得。這個世界上肯定也有人和她來自同一個故鄉。她常說自己很幸運。能夠碰上爺爺。然後有了爹。最後還有了我。生活幸福美滿。才不用忍受孤獨一生地命運。如果有人和她碰到一樣地遭遇。卻得不到任何幫助。那種絕望無助地感覺是非常痛苦地。奶奶最大地希望就是能夠扶上一把。所以要求子孫都要盡心盡力地去找。不強求。但是如果遇到了。就一定要努力試試。最後把人帶去給她看看。」

    涵陽把玩著手裡地蘋果默不作聲。心裡五味繁雜。從一個時空。到另外一個時空。豈止是「遠離家鄉」所能描述地?是地。無盡地孤獨。寂寞。彷徨。驚恐。絕對會像一個無底洞一樣把人慢慢吞沒。試問當你張開眼時。看到地。聽到地。全是一片未知地空白。最後所能擁有地就只剩下絕望和瘋狂了。

    顏家老太君確實幸運。但這「幸福」得來地過程也經歷過無數地磨難。當初涵陽若不是有足夠堅強冷靜地性格。若不是有經年累月鍛煉出來地耐性。恐怕也早就迷失在這個陌生地世界裡。

    瞅了瞅對面。顏綰綰有些驚訝於涵陽地鎮定。接著說了下去:「奶奶因為堅持。堅持一種叫『計劃生育』地東西。所以只有生育有我爹和二叔。我爹只生了我。二叔又尚未娶親。於是找人地重任就只能落在我們三人身上了。」

    涵陽背脊驀地一僵。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眼少女迷惑地表情。她現在百分之三百可以確定顏老太君也是『穿』過來地。因為「計劃生育」這種「高端知識」。絕對無法被東陵這種擁有皇帝種馬制地社會能想像和認同……突然間。涵陽對顏老爺子生出一股崇拜之情。試問究竟是怎樣地男人。才能接受妻子如此「驚世駭俗」地理念?

    想到在這個國家的某個地方,居然也有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就算冷情如涵陽,心頭也不禁變得微微溫暖。原來不用孤單前行的感覺,竟是這樣的美好。

    漸漸放鬆了戒備,涵陽也能和顏綰綰有一搭沒一唱的聊了起來。

    愈加瞭解,又越覺得心驚。顏衡乃是當朝東陵右相,權自然不在話下。而顏家手中握有的軟硬經濟實力,更是連號稱東陵富的傅家也不能匹敵。單從富人區四大地段之安平街上過百分之八十的店舖都歸顏家掌控,就能管中窺豹。

    顏綰綰說得簡略,但這畢竟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驚天秘密,所以除了直系子孫之外,再無旁人知曉,是以找人也只能勉強從蛛絲馬跡中進行。二十幾年來,就連最急切的顏老太君都不抱多少希望。多虧涵陽在平夏坊那次偶然興起的問話,這才找到了突破口。

    以顏家的勢力,要查出涵陽的出處,再假扮個小太監借獻寶之機溜進皇宮裡來,自然沒多大困難。

    「對了,涵陽你有沒有什麼願望?」月牙彎的眼睛睜大了些,雖然涵陽話不甚多,卻偏偏對了顏綰綰這隻小狐狸的刁鑽胃口,索性就直呼其名:「只要你說出來,顏家多半都能辦到。」

    不同於誇張虛浮的炫耀,字裡行間是淡淡流露出的自信,唯獨在強大實力的支撐下才有可能做到。

    細長的蝶翼顫了顫:「我想知道回去的方法。」

    顏綰綰楞著,撓了撓頭:「這個估計只有奶奶才知道,如果在涇西王府倒好辦,現在是皇宮裡面,要帶你出去還得做些打點。幸好你這裡蠻冷清,不然更麻煩了。」

    不經意的小小抱怨,卻不料正好戳中心底某處細小的痛處。仲孫慛最初的寵愛,確實讓涵陽幻想過能擁有父親的疼愛,那個撒嬌討好的她一開始也並不是做戲,而是源於心底那個渴望獲得關懷的小身影。

    只不過真相的揭開又一次告訴了她現實的殘酷,她從來就沒有做夢的權利,從頭到尾,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只是枚棋子罷了。

    時間過得很快,顏綰綰重新套起太監帽站了起來,她必須跟著送貢品的禮隊一起出去,否則很容易惹上麻煩。

    「對了,涵陽,這個東西你先拿著。」從貼身小香囊裡取出個製作粗糙的小玉件,月牙眼閃過尷尬:「呃,做工是粗糙了些,不過是奶奶親自做的,說要找到人了就送出去,當作憑證什麼的,你別嫌棄。」

    伸手接過來,上佳的玉料貼在掌心,有些微暖,握著,仔細收好。

    「過幾天就能安排好了,涵陽你放心!」

    瘦小的身影漸漸遠去,涵陽突然感到一陣心慌意亂。世事難料,她怎能知道自己已經再也無法等到幾天之後那個機會了。

    正想關上院門,卻現夜謹一臉鐵青地站在外邊,猶豫的眼神甚至不敢看過來。

    「臭小子,怎麼了?猶猶豫豫的。」

    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出乎意料地別開了眼。涵陽頓時感到不對,夜謹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冷木,當初被赫青雲打個半死也沒這樣過……

    「快說,究竟怎麼了!」踮起腳尖,狠狠地揪住鐵甲外露出的衣領:「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伺候你的那個丫頭,」夜謹抬起眼,終於下了決定:「正在謖合殿被賢妃刑審,罪名是以下犯上,毆打皇子。」

    木然地放開手,涵陽臉上浮動著隱約的怒火和殺意。刑,審?冷寒的嗓音幽幽響起:「如果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樣不會放過你!」

    瘦削的身影孤獨地站著,正對涵陽狂奔而去的方向,雙拳握得死緊,緊到十個指結都泛出青白色。

    他是有私心的,明明知道那丫鬟在她心中地位不低,卻還是不希望她知道。

    因為如果她不知道,就不會跑過去逞強。不逞強,就不會有危險,他只是不希望看到她受傷而已……哪怕被她怨恨,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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