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晴天,卻在今日一早時分猛刮了一陣陰風,接著便是飄了半日的鵝毛大雪,頃刻間便覆蓋了天地間的一切,沒到傍晚又止住了,煞是怪異。
晉都皇宮。
是夜,盈月照雪,皎若琉璃,處處宮燈高掛的瓊樓玉宇之上是一派繁華勝錦,卻不知可曾掩蓋得住那深宮的寂寥。
一雙繡珠履鞋在皚皚的積雪之上留下了兩道小巧的足印,水塔塔的自玉央宮蜿蜒穿出,漸漸沒入御花園中的那片梅林之中,形單影隻,身後的宮女靜默的遠遠跟隨著。
滿樹的梅花,白裡透黃、黃裡透綠,雪映了月色,昏黃的宮燈灑落,襯得那朵朵花瓣潤澤透明,如琥珀,如玉雕般清靈無暇。只可惜,傲梅不抵寒日風雪,散落飄零了一地,獨留清香繞枝不去,佳人長歎。
風離御自父皇的御書房中出來,途徑御花園之時,便是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一抹月白色素雅的身影站定在了梅花樹下,正出神的凝望著枝頭的點點花苞,她只是簡單的挽著髻,小巧玲瓏的絹花點綴間。未著披風,寒月中,單薄輕盈的好似吐納而出的一口如蘭氣息,只稍輕輕一吹,便會隨風消散而去。
一旁立於不遠外隨侍的宮人見到他,忙福身行禮道:「七皇子萬福。」
「免!」風離御揚手一揮。俊眉一擰,他駐足,淡淡的掃過那抹身影,若有所思般。沉聲道:「繪春嬤嬤,你在這宮中可是年長的。眼下已是入夜,冬日天寒,怎的也不看好了你家娘娘?一會兒皇上若是問起來,又是少不了一頓責罰。」
繪春嬤嬤忙答道:「七皇子明鑒,梅妃娘娘執意要出來賞梅,奴婢身份卑微,豈能阻攔。奴婢這心中現下是沒個著落,生怕娘娘不甚凍個風寒的,這咳病又是要犯。皇上又要怪罪,只是,實在是勸不住。要不,七皇子開個尊口,幫著勸上一聲?」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她原是皇上跟前的宮婢,在宮中年歲長了,頗有些資格。不想卻被皇上指派來服侍這梅妃娘娘,然梅妃娘娘雖是最為得寵,只是為人孤僻冷清,難以琢磨,又極是任性,旁人勸之無用,時常鬧出些事來,讓她十分的為難。三年了,她每日謹慎的伺候著,生怕娘娘有個閃失的,自己的小命不保。這樣戰戰兢兢的日子,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嬤嬤說笑了罷,本皇子的母妃與你家娘娘素來不和。若是本皇子多事,屆時母妃那邊誰去說辭一番?」風離御勾唇笑道。
「七皇子說的是,奴婢糊塗了。」繪春嬤嬤點頭稱是道。以前在皇上跟前當差時,常見七皇子進出正泰殿,是以甚為熟稔,方才敢多言幾句。
「你手上這梅花作何之用?」他修長的手指指向了繪春手中的幾折梅枝,出聲問道。看起來都是方才摘下的,枝上的雪未曾撣淨,正稀疏的依附於待放的玉蕊之上,又添幾分晶瑩,煞是好看。
「回七皇子的話,梅妃娘娘素來喜愛梅花。每逢冬日,總是吩咐奴婢們採摘上幾枝,回玉央宮用清水養著。代謝之後,便取其葉瓣泡茶。」繪春嬤嬤垂眉斂眼恭敬答道。
風離御上前一步,摘下枝上幾朵,掂在手中細細把玩著,低頭一嗅,陣陣清香立即的沁入心肺。花倒是美,只可惜離了枝頭。
輕輕搖了搖頭,把玩夠了,他捏碎了它的花瓣,張開手掌。冷風過處,殘破的花瓣立即飄散了一地,零落淒涼。相信無需多久便會被人踩成泥。
「既是愛梅,哪堪折?」風離御扯唇輕笑一聲,略略提高了些許聲音,似在說給那襲月白色的背影聽,又是淡淡的掃過一眼。
他抬步離去,青色的祥龍穿雲袍隨風揚起一脈雪白的袍角,凜冽而又奪目。
既是愛梅,哪堪折!梅瀾影纖弱的身形微微一怔,緩緩轉過身來,微蹙秀眉,望向那漸漸遠去的頎長背影,心中一陣揪緊,默默沉思不語。
一張精緻絕倫,國色天香的臉袋,賽過梅花的清冽冷傲,賽過白雪的純淨無暇。姿若扶柳,纖腰楚楚,淡淡的愁緒浮於臉上,眸中含瑩花點點,再添幾分幽憐。眉間一點硃砂,分外妖嬈。
「娘娘,時候不早了,還請娘娘移駕回玉央宮罷。」繪春嬤嬤忙上前攙扶,柔聲勸道。
「好。」縹緲的聲音,若有若無,於雪月之中飄然迴盪。
「咳咳!」終於抵不住深冬的寒意,一陣劇烈猛烈的咳嗽突然襲來,撕心裂肺般折磨著她。
風離御在聽到那脆弱而又碎心的咳嗽之聲後,不由自主的又停下了腳步。心中一陣莫名的煩躁與疼痛,他俊眉緊皺,雙拳微握,終是沒有轉身,再次抬步離去。
獨留下冷冽孤絕的背影。
回到景仁宮中,宮女香墨忙上前相迎。
「七皇子萬福,七皇子今日可宿在宮中?奴婢這就去準備。」香墨福身問道。
「不了。對了,母妃今日可有來過?」風離御隨手撣了下身上不經意間沾染上的梅花瓣,隨口問道。
「回七皇子的話,沒有。」香墨垂眸答道,一臉恭謙。
「嗯,往後幾日,本皇子要在宮外宿上幾日,你去向母妃回稟一聲。」風離御淡淡吩咐道,未多作停留,便大步離開。
自那日萬燈節起,過去已是三天,她還沒有來找他,不過,他想應該快了便是。
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他的眸中有一點熾熱瀰漫上眼底深不見底的寒潭。
樓煙落,他等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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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一號:梅瀾影出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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