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寶的刀停在了賢傑的喉結上,抖個不止……
忽然她將刀一扔,仰天大叫道:「天,天啊,我為什麼是楊賢傑的妹妹?為什麼,為什麼啊?」
賢傑見賢寶一副瘋相,不由大驚道:「妹妹,妹妹,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賢寶忽然目光如炬,逼視著賢傑,恨聲道:「楊賢傑,我問你,我問你,你為何要背叛反唐大業,與唐朝媾和?你忘了爺爺靠山王是怎麼死的嗎?父親和叔伯是怎麼死的嗎?大隋朝是怎麼滅亡的嗎?這一切都是拜唐王李世民所賜!!!哼,不思光復家國,卻無恥地向敵人屈膝投降,還妄言要去什麼海外展,如此忘了國仇家恨、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如何配為我大哥?」
賢傑楞在那裡像個呆子,嘴吧張大得能塞下豬尿泡……
他萬想不到他自以為單純、幼稚的賢寶竟會出如此一番驚人宏論!
他驚愕之餘又有點啞然失笑,看來過去還真的小瞧了ど妹……
他摘下頭盔,搔搔滿是汗水的頭皮,苦笑道:「唉,鬧了半天,原來你是在這兒等著我呀……隋亡唐興,乃是歷史潮流,乃是天意呀!咱們大隋朝也確實做得對不起天下的百姓,這才惹得天怒人怨,百姓揭竿而起,終於釀至江山破、社稷覆、家國亡……如今大隋朝已經成為歷史,大唐則如紅日初升、光芒萬丈、日益深入人心……那李世民也的確是個開明的君王,他勵精圖治、整肅朝綱,黜拙吏、納忠言、減賦稅、興水利、重農耕、平冤獄、開科舉……天下平定、江山穩固,百姓安居樂業、國力日益強盛……我等若不知天時,硬要造反,未必就能成功——前車之鑒已足以引起重視——況當今百姓歷經數十年戰亂,渴望安定的生活,早已厭倦殺伐爭戰,我等造反,實和民心相違,如何能得到百姓支持?所以我才提出去海外創立基業,此舉並不與祖宗之道相背——若能建立一個與中華相蓖美的海外大國,開創宏偉基業,與中華遙相呼應,雙峰並峙,豈不美哉?」
「哼,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休想說動於我!」
「賢寶,別再嘔氣了,快把印給我吧!」賢傑看看天色已近黃昏,不由焦急起來。
此時,北門外已經響起了連天號炮聲。軍丁急報說,唐軍捲土重來,申言再不交城,就要強攻了!
賢傑焦急道:「妹妹,大哥求你了,把印給我吧!再晚,二十萬唐軍就要攻城了,戰火一起,咱們憑匹夫之勇奪路突圍倒也沒什麼,可是這成千上萬的老百姓怎麼辦?你能忍心看著他們遭殃嗎?賢寶!」
這時,城內的百姓紛紛湧出城來逃難,那哭喊聲震天動地、撕人心肺……
其實賢寶的心早就軟了,她早就想撲進賢傑懷裡叫一聲大哥。然而她的嘴上卻不肯服輸……她把大印狠狠地往賢傑面前一擲,馬臀上狠抽一鞭,催馬瘋似地往遠處馳去。賢傑追了幾步,喊道:「妹妹,你到哪裡去?」
賢寶不答,反而越縱越快,終於跑得不見了蹤影,只剩下漫天黃塵在飛揚……
再說洪澤湖邊,十幾天來,雙方沒有生大的戰鬥,處於休戰狀態。
龍彪、高應龍等人不敢放鬆警惕,日夜派軍士守城。柳雲嬌的營寨卻毫無動靜。
這天晚上,逆軍營裡靜悄悄的,除了少數兵丁巡邏外,大部分都睡著了。離營寨二里的湖灘,普濟、閒空正在指揮工匠加班加點、趕造戰船。
忽然一點火光閃起,接著漫延開來個營寨都「辟辟啪啪」燃起了大火!
龍彪正在做著南柯美夢,忽然被軍丁推醒,報說失火。
龍彪吃了一驚,急忙起來察只見到處都是煙火飛騰,驚慌而起的逆軍士卒光著**東逃西竄,一片混亂。龍彪指斥那些士卒道:「成何體統?趕快穿上褲子救火——大丈夫應當從容不迫、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怎能這樣驚慌失措?」
話未說完,忽然喊聲大起,士卒驚慌來報道:「龍將軍,不好了,敵軍殺進來了!」
「什麼?」龍彪驚得目瞪口呆,連放了幾個臭屁,半晌方回過神,聲嘶力竭、氣急敗壞地大叫道:「快!快備馬,拿兵器來!」
然而不等他披掛上馬(將一套盔甲穿上身可是需要時間的,古時的盔甲分為頭盔、上衣,上衣又分為前片、後片、護脖、護肩,下裙——繫在腰間象老大媽的圍裙似的東西、長褲、護腿、戰靴……這些東西都還要用繩子串起來,以免滑脫。因此需要好幾個人才能將盔甲穿上身——這比宇航員穿航天服還要麻煩),敵兵已經衝殺過來了,迎面一員女將,正是柳雲嬌!
龍彪嚇得魂飛魄散,慌忙轉入後帳想藏起來,哪知那柳雲嬌早已認準了他是頭(這些天來,雲嬌已將逆軍的情況打探了個一清二楚,知道楊賢傑去了山東,逆軍正日夜趕造戰船想出海逃跑,而且營內兵力空虛,故此採納了韓青的暗渡陳倉之計——挖地道到逆軍營內,乘夜偷襲),飛馬疾衝過來,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只一把便捏住了龍彪的後脖領,將他提了起來,摜到地上,叫軍士綁了……
這時,高應龍同韓青、齊大召同屈通、華元山與陳子善、謝志君、曹一顯與王大力都展開了激烈的撕殺,雙方的軍士也都攪在一起,殺得難分難解。高應虎、趙芳、馬平、石明亮、姜紅火、尤奔放等將收攏了一部分士卒在湖邊組成一道防線,防止敵人靠近造船廠。
高應龍等人見龍彪被擒,不敢戀戰,慌忙且戰且退,組成幾道防線,死守造船工地……
且說賢安,頭天多喝了點酒,覺得身上躁熱,便跑到湖裡洗夜水澡,在水裡泡了大半夜。這會兒,他正躺在水面上悠哉悠哉。忽然岸上烈焰沖天,人喊馬嘶、激戰正酣,顯然是敵兵來襲了!
他吃了一驚,急忙上了岸,穿好衣服,提了雙錘上馬,往營裡衝去。
快要靠近營裡時,只見煙火亂軍之中,一員女將揮舞雙錘往來衝殺,如入無人之境,直殺得逆軍鬼哭狼嚎……
賢安仔細一看,真是冤家路窄,那女將正是顏如雪!他連忙縱馬衝過去,大喝道:「那女將快下馬投降!」
顏如雪抬頭見是賢安,不由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立馬揮錘連珠炮似地砸來。賢安也不含糊,一招一式認真迎戰。兩個人「乒乓乒乓」展開了一場捨生忘死的惡鬥……
這時高應龍等人率領殘兵敗卒正屁滾尿流地往湖邊逃來,眼看已經招架不住了。賢安急欲分身去助高應龍等人,然而苦於被顏如雪纏住不得脫身,心下大急。此時他已和顏如雪大戰了八十多個回合,仍是不分勝負。他尋思,只有盡快打敗顏如雪,才能挫滅敵人的銳氣。因此他手上不斷加力,越戰越勇……
顏如雪到底是女兒家,雖然技藝精湛,但體力明顯不如賢安。一百個回合後,她虛晃一錘,圈馬敗走。然而也許是不慣夜戰,加上又鬥了這許多回合,顏如雪不辨方向,竟往湖邊逃去!
賢安一見大喜,急忙緊緊追上,故意將顏如雪往湖心裡趕……
此時天上烏雲散去,露出了一輪皓月,月光灑在湖面上,使湖面看起來就和平地一樣,看不到一點水紋波動。
顏如雪邊戰邊退,不提防那馬一下跑進了湖裡。頓時水花四濺,那馬的四蹄陷在了淤泥裡,胡亂一掙扎,把顏如雪給掀下馬來!
顏如雪不會水——女孩子本就怕水,如今掉落在水中,頓時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起來。
賢安卻勒住馬,立在岸上,任由那顏如雪在水裡掙扎呼救——其實那水也不深,僅能淹到半身。顏如雪如果站起來,頭部就可露出水面,甚至她的人還可以走上岸來。
然而她一沾上水,就人慌失智,掙扎不止——人在水中,由於受到水的阻力和壓力,哪怕你力氣再大,也是枉然,只有平心靜氣、順其自然,才能克服掉水的阻力和壓力,駕馭其上。你若胡亂掙扎,只會失去平衡、適得其反,嗆水是必然的結果。顏如雪一掙扎,人已喝了不少的水。
她一抬頭,望見了岸上的賢安,不由自主便喊起救命來——溺水者大抵都是如此,哪怕是身處戰場,面對著剛剛還激烈交戰的敵人,求生的本能也迫使她不得不向自己的敵人喊起救命來。
賢安一心要俘虜對方,又怕對方力氣大,制服不了,因此故意不去救她,任她在水中撲騰掙扎,借此消耗她的力氣——要知道顏如雪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就算溺水,必然也是一隻可怕的猛虎。
如雪神志還算清醒,她吐了一口泥水,衝著岸上的賢安罵道:「你這個混帳,人家這麼喊救命,你為什麼見死不救?」
賢安冷然道:「小姐,你別見怪,我等你淹死了,好來撈你的屍體呀。」
「混帳,畜生,你見死不救,不得好死!姑奶奶就是變作了厲鬼,也要把你掐死!哼,咱們不能同日生,也得同日死!」
如雪罵了一通,忽然覺得不對勁,怎麼說起要和對方同生死的話來了?不覺羞紅了臉,罵得更厲害了。
賢安也不理她,卻勒轉馬頭,做出要走的樣子道:「我還是去打仗的好,等你淹死了,我再來收拾你。」
顏如雪哭罵道:「楊賢安,你這個王八蛋,你見死不救,你沒良心,不得好死!咕嘟咕嘟……」如雪罵了幾聲,喝了不少泥水,逐漸累得不能動彈了,趴在了水裡。
賢安見差不多了,這才跳下馬,慢騰騰地趟下水去,把如雪拉了起來。如雪雖然疲乏,神志卻仍然清醒,「啪」地給了賢安一個耳光,哭罵道:「你滾開!誰要你來救我?」
賢安卻不介意,一把將顏如雪扛在肩上,不慌不忙地走上岸去。
此時岸上的戰鬥仍在激烈進行。賢安把如雪扛上岸,放在一處乾燥的地方,倒提著她的雙腿,控出喝下去的泥水。顏如雪仍叫罵不止:「你這個混蛋,你這個混蛋……」
賢安給她控完水,冷冷道:「把你的衣服都脫下來,自己脫,快點!」
如雪以為賢安要侮辱自己了,頓時大驚失色……這時她除了疲乏無力外,更兼渾身水淋淋的,濕衣甲貼在肉上,冰冷剌骨。她抖嗦地罵道:「楊賢安,你要殺便殺,何苦侮辱人?我的身子冰清玉潔,絕不許你這畜生強暴!」
賢安道:「你怎麼這麼囉嗦?你把我楊賢安看成什麼人了?你身上濕漉漉的,又吹著這麼冰冷的夜風,你不把濕衣服脫下來,換上乾衣服,難道是不想要命了?」
賢安脫下自己的干衣服扔給如雪,自己只披著冰冷的鐵甲:「呶,將就著穿吧,可別嫌汗臭味——你呆在這兒不許逃跑,我去給你找兩件乾淨的女服來!」說著,他已躍上戰馬向遠處疾馳而去。他知道,現在的顏如雪絕對沒有能力逃跑!
賢寶剛走,忽然又響起馬蹄聲,一個騎馬的人向這邊過來了。這人正是被如雪射落兩顆門牙的華元山。他神色狼狽、形容猥瑣,面帶驚慌,一雙老鼠眼驚恐不安,嘴裡風車般地不停喘氣——儼然是剛剛敗下陣來的敗將!
這時天色微明,華元山忽然看見了正在湖邊換衣服的顏如雪,心中不由一陣狂喜:「好傢伙,這下正好抓個俘虜去換龍大哥!」他凶神惡煞地將顏如雪拎了起來,也不管她哭喊叫罵,將她挾在腋下,飛也似地往陣上跑去……
這時柳雲嬌正指揮人馬攻打退至造船工地的逆軍,眼看就要攻上最後一道矮堤。忽然逆軍陣中有人高叫道:「柳雲嬌,你們別打了,你們看看這是誰?」
柳雲嬌定睛一看,渾身的血液差點凝住!
只見顏如雪被一個大漢象拎小雞一樣拎到了陣前,一把雪亮的鋼刀正架在她喉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