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回過神去怔怔地看著老年,老年剛才亡命奔逃,此時正站在大伙的身後撲哧撲哧地喘著粗氣,而他的後方依然是青翠的山野,不知道我們是從何處到達這裡的。老年一邊擦著臉上的汗,顧不上說話,只是朝我們擺擺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繼最先反應過來,頓時大瞪起了眼睛盯著老年問:「年老頭你剛才說什麼?你說我們眼前這些景象都是假的?怎……怎麼可能是假的?」
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眼前這些景象實實在在,沒想到老年卻說這些都是假的。大伙在古墓中幾經波折,早已是身心疲憊,此時突然身臨這樣的地方,還沒來得及歡喜,又被潑了一頭冷水,均有些不知所措,腦海中空白一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欲言又止。
老年搖頭苦笑:「其實你們仔細想想也能明白,咱們分明就處在深不見底的古墓中,怎麼可能會出到外邊?這地方我以前來過……」
聽老年說到這,我恍然回過神來,這才記起心中有許多解不開的疑惑需要詢問,現在這傳言中的郭明笑就站在自己面前,此時不問更待何時?忙正了正神色,出言相詢:「老年,你真的是郭明笑?」
阿鐵沒想到我還是不相信他們,此刻有些激動,沒等老年回答就怒道:「你這歐陽逸真是不識好歹,我們好心幫你,怎的疑心如此之重?我干爺爺就是當年的倒斗之王郭明笑,這還會有假?」
老年倒是一臉平靜,擺擺手阻止阿鐵繼續說下去。他並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呼吸放緩下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忽然抬起頭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郭明笑。」
眾人沒想到老年會這樣回答,紛紛一愣,頗為不解,就連阿鐵都一臉奇怪地看著他。他似乎料到眾人會是這個反應,並不急著解釋,而是抬頭遠眺前方。張繼最受不了別人賣關子,朝老年走近兩步,沒好氣地說道:「他***!年老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反正你也是『天罰』的敵人,就算你不是郭明笑,咱也不會對你怎樣。」
我點點頭說:「繼子說得對,前輩,你的話我們實在是弄不明白,倒斗之王郭明笑全天下不就只有一個麼?為何你會說你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郭明笑。」我說罷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又接起問道:「莫不是你失憶了?」
老年搖頭否認:「我並沒有失憶,反倒是多了一些記憶。」
「多了一些記憶?」眾人依舊感到費解,這老年莫不是神經失常,本來大家是要等他的答案的,反倒是被他搞得越來越糊塗。
老年神色有些複雜,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我的身上,似乎終於決定不再隱瞞,緩緩對我們說道:「如果你們要問的是當年在倒斗界名盛一時的郭明笑,那麼我可以很肯定地回答你們,我是!不過現在,我可能已經不是他了。」
張繼見老年又說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頓時就有些不耐煩,老年輕輕擺擺手,失意他稍安勿躁,繼續說道:「當年我帶著群盜闖入這個地方,外界傳言我們已經全軍覆沒,其實不然,當年我的確沒死……」
老年說到這,言語頓了頓,似乎接下來的事情很難用語言去表達,他再試圖努力組織他想要說的話,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開口說道:「當時我的隊伍自進入凶墳開始,就不斷損兵折將,直到最後,獨剩我和歐陽常,也就是你爹。」
我一聽老年說到我父親,頓時激動起來。我對我父親根本沒有什麼印象,因為他進凶嬰護屍墓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嬰兒。雖然從小到大都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很不在乎,但我的確是打心底裡對父親的死感到很傷心。於是拉住老年問道:「前輩,後來呢?」
老年見我這副模樣,歎了一口氣:「後來,我們兩人就進入了這個幻境中,剛開始我們也以為我們出來了,但隨後生的事情,直教我二人的心情從雲霄跌到了谷底。你爹熟知陰陽幻化這類陣法,我們仔細想了想,認為我們不太可能直接從地底出到地表,你爹用走陣術在這個幻境裡試了試,果然現這個地方是用陣法製造出來的幻境,並不是真實的。雖然很失望,但我們仍然對活著走出古墓抱著希望。只可惜,我們兩人在這個幻境中走來走去,竟無論如何都逃不出來。當時我大字都不熟識幾個,更別說陰陽幻陣了,你爹懂得一些陣理,於是便把乾糧一分為二,讓我留在原地,他帶著繩子走陣,如果走出去了,他就拉動繩子,我便可以順著繩子也跟出去。也就是那一次,他再沒回來……」
「沒……沒回來?你們不是拉著一條繩子嗎?怎麼會走散了?」我激動得指甲都要掐到老年肉裡了。
「繩子斷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我們就這樣失散了。直到後來,那個人的記憶闖入我腦海,我走出這個幻境之時,才看到了你爹的屍體,他死得很安詳,就像睡著了一樣,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事情。」老年任憑我抓著他的手臂,緩緩對我說道。
我從始至終一直在皺著眉頭,當聽到老年見到我父親的屍體時,心中不由得一痛,像是被什麼絞了一下。我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聲音卻有些顫抖:「真……真的不知道我爹是怎麼死的嗎?」
「不知道。」老年搖搖頭:「很抱歉,如果當時我不跟他分開,或許他就不會死了……」
我終於打起了精神,似乎確定了父親的死亡,反讓我鬆了一口氣,雖然心如刀割,但至少我變得更加堅定,僅剩的親人爺爺,我一定不能再失去了!於是打斷老年:「好了,我沒事的,你不必再安慰。」
劉全勝對老年問道:「前輩,你剛才說一個人的記憶闖入你的腦子裡,這又是怎麼回事?」
老年說:「這話要從西漢說起,也就是你們所知道的那個知更女,那個謎一樣的女人。你們或多或少都瞭解一些,我從頭說起,還希望大家能耐下心來暫且聽聽。這個幻境很奇特,因為我們這些人的心在一起,沒有人存在異心,所以穿過巨門的時候才會到達同一個地方,能相互看得見對方。而『天罰』腦從巨門冒然進入這個幻境,因為他一心只想殺掉我們,所以一時半會不會知道我們在哪兒,未必能追上來,或許永遠都不會遇到他了,咱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說。」
眾人聞言,這才放下了所有戒備,就地坐了下來。
老年掃視了大家一眼,這才完全打開了他的話匣子:「西漢武帝時期,出了一個普天之下少有的奇才,東方朔。東方朔自幼跟高人學習玄奇術法,由於極具慧根,所以便成為了當時最厲害的玄學家。漢武帝知道他本事了得,所以讓他想辦法煉製長生藥。東方朔早年收了一個女孩當弟子,這個女孩就是知更女。知更女比他師父還厲害,十多歲就已經能和東方朔一較高下。東方朔很喜愛這名弟子,煉製長生藥的時候,也時刻把知更女帶在身邊。直到後來,東方朔忽然明白,長生藥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東西,他感歎這些年所浪費的光陰,又對漢武帝后期的昏庸寸斷肝腸,於是就離開了朝廷。他當時算得大限已到,便不願再把知更女帶上,而是托付給了他的好友——玄陰子。」
「果然!」我和張繼等人相互對視一眼。還記得在母子山山腳的營地宿營的時候,我曾做過的那個夢,夢裡生的事情,沒想到竟從老年口中說出來,大家均感到很驚異,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一臉錯愕。
老年沒在意我們是什麼表情,自顧繼續道:「話說這個知更女,當時她雖說術法高深,但畢竟才十五歲,哪裡能知道長生之道不合自然這個道理,東方朔能看出自己大限將至,她又如何看不出來,不過,她卻以為東方朔已將煉製長生藥的事情當成了遺志,留她在皇宮裡是為了讓她來替東方朔完成。知更女比當年的東方朔還要著迷煉丹的事情,廢寢忘食地研究了一天又一天。玄陰子不忍心知更女如此傻傻地繼續進行這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於是便替她設計了一個十分神奇的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