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撥開前方草木,所見眼前是一個有如碗狀的凹陷空地,空地後方聳立著一塊寬厚高大的山巖,山巖挺拔陡峭,彷彿一柄利劍直插天穹。
而垂直的石壁上邊,儘是突出的小石台,每個石台上都密密麻麻地盤著各種毒蛇,不僅如此,凹陷空地上的毒蛇更是多得駭人,幾乎是一堆擠著一堆,一層壓著一層。這一大群蛇可謂是成千上萬,眾人眼中只見各種顏色交錯,竟是連這蛇群的大體數量都無法估算。
有些毒蛇被擠得慌,忍不住就吐出毒水,各種毒液流淌在蛇群中,許多抵抗力較差的蛇,止不住蛇液的毒性,即刻就橫死在蛇堆中,不久便被毒水腐蝕成一條枯骨。蛇堆裡更是毒氣熏天,眾人只見凹地上空毒霧裊裊,後方景象竟是被遮得模糊了。
奇怪的是,這些毒霧並沒有被風吹散,也不隨氣流湧動,而是好似凝固了一般,止在蛇群上空。眾人見到這副景象,只覺喉結聳動,不住地反胃欲嘔。毛骨俱聳的同時,又覺得好生古怪,這個蛇群雖說是蛇群,可數量實在是太多,尋常的蛇群與之相比,簡直可以說是根本沒法比。而且毒液形成的霧氣為何只止在這處,竟連山風也吹它不動?
張繼看著眼前這些數也數不盡的毒蛇,頓時就覺得頭皮麻,對眾人說道:「我說哪個不怕死的,這回該死心了吧,聽我一句,大伙該撤了,敵人的數量遠遠出我們的估計,得趁這些祖宗還沒有現我們的時候趕緊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回去了弄幾套防化服,帶足了蛇藥,再來不遲啊。」
我這回倒是頗為贊同張繼的話,點點頭說:「蛇群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這裡又沒有路繞過去,我們若是冒險深入,就算蛇不咬我們,那些毒霧也不會讓大家活著走過去,我看……我們也只有撤退這條路了。」
不止我和張繼,其餘等人亦是認為蛇的數量太過龐大,不可冒進,唯獨老王和老年兩人悶頭不語,也不知道老年究竟有何依仗,每每遇到什麼困難事情,只要他一和老王說話,老王便有了許多底氣,就算前方是漫漫蛇海,恐怕只要他對老王說可以過去,老王也必然會似等閒一般絲毫不懼。
見此我心中已經暗自有了一些猜測,我非常懷疑,老年會不會曾經來過這裡,甚至懷疑他會不會進過凶嬰護屍墓,儘管傳言中凶嬰護屍墓有進無出,從沒人能成功在裡邊逃出來過,可我實在是無從解釋老年為何會對此行這麼有信心。他依靠的怕不僅僅是以往倒斗的經驗,而是其他一些我們目前還無法知道的東西。
老王面色沉靜地看著前方的蛇群,眼睛微瞇,喃喃自語道:「據我所知毒蛇沒有這種習性,就算是蛇群,也是因交配季節到了才會聚集在一起,而且只會是同一種蛇,像這樣各種毒蛇聚集成群的情況,明顯很不尋常,這更加證明了我的猜測,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他們。」
張繼說:「不管怎麼樣,這地方毒氣沖天,毒蛇又爬滿了前邊的道路,根本沒有安全的地方落腳,就是連神仙都飛不過去。我們要是繼續往前,鐵定死翹翹。***,你該不會是想呆在這兒研究蛇群聚集的原因吧,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可先撤了啊。」
「慢!」就在這時,老年突然意外地開口了,他緩緩走到眾人中間,從兜裡掏出紙筆,對眾人說道:「大家看好了,接下來咱們要一舉通過這蛇陣,不過此次極為危險,不容有失。現在我來說明一下行動的路線。」
說罷他也不顧眾人的反應,兀自半蹲下身子,開始在紙上畫了起來。
張繼本以為這回「天罰」是要對蛇陣望而止步了,誰知老年突然來了這麼一出,他心中又訝異又氣急,連聲道:「老年啊,不是我說你糟老頭子,可你總歸也是個黃土埋掉半截身子的人了,怎麼冒險細胞越來越旺盛了?你看這蛇陣是人能過去的嗎?你不要命啦?」
他說完見老年不理會他,便又說道:「***,你倒是有沒有在聽我說呢,怎麼說在南蠻鬼宮裡我也救過你一命啊,這麼快就不念舊情了?」
我見老年真的像是變了個人,心想張繼就是再說一簸箕的話,只怕也進不了老年的耳朵了,便要去把張繼拉過來,告訴他這老頭恐怕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老年,而是另一個人。這個時候,身邊的馬沖和劉全勝忽然同時說了一句:「樹?」
我看向他們二人,只見他們的目光都落在老年畫著的紙上,我這才開始注意老年畫的東西,凝神去看,只見老年在紙上草草地勾描了一棵樹,緊接著,樹底下又勾出了一個凹地,我轉頭去看,這才現凹地旁邊有一顆參天大樹,大樹枝幹橫生,遮天蔽日,其中有一條大樹枝一直延伸到凹地後邊那塊大山巖的頂上。見此,我這才恍然大悟,看來老年是想爬上這顆大樹,順著樹幹一直爬到大山巖的頂上。
剛才倒是沒有注意,這棵大樹參天而起,枝幹粗壯結實,而且高度正好出毒霧的範圍,倘若隊伍想要過這蛇陣,倒是可以借助大樹嘗試一番。
老年草草畫完了前方的地形圖,接下來對大家講解道:「諸位請看,此處就是蛇群盤踞的那塊盆子地,大樹最長的那條枝幹高度大約在十五米左右,正好出毒霧的範圍,而且枝幹末端觸及山巖頂部,咱們可以借助這條枝幹抵達那裡。不過,這些毒霧是通過肉眼來判斷的,也許枝幹處還會有較為稀薄的毒霧存在也說不定。總之,咱們得先經過這個灌木叢,在大樹底下清理出一條路,然後才能順著樹幹爬到那塊山巖頂上。」
馬沖仔細看了看老年所畫的路線,問道:「枝幹雖高,可你剛才也說了,它過毒霧範圍只是通過肉眼觀察的,倘若那處還有肉眼不可得見的稀薄毒氣,咱們怕是也無法過去。」
老年點點頭說:「這就是危險所在,假設到了枝幹上用儀器測試,枝幹處也有毒霧,憑咱們的64式防毒面具恐怕擋不了這些劇毒,咱們不僅要帶上防毒面具,還要盡量停止呼吸,實在不行了,才可以輕緩地換一小口氣。一旦有人吸入過多,那便會丟了性命,絕無生還可能。」
張繼一聽到此臉便拉得老長:「我說老年啊,這明擺著就是『鐵人渡』(倒斗黑話中把隨時可能喪失性命的行動稱之為『鐵人渡』),鬧個不好就會有人折在這裡,太冒險了吧。」
我說:「是啊,老年,實在不行咱們可以先退回去,重新弄好裝備再來不遲。」
老年聽到我的話,竟很難得地搖搖頭回答了我:「不行,時間不多……」
「咳咳……」老年說到這,突然被一聲咳嗽打斷,我抬頭去看,只見老王陰沉著臉站在一邊盯著老年,老年怔了一下,似乎現自己失言,忙打住話頭。
我感到有些疑惑,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老年所說的「時間不多」,究竟是什麼「時間不多」。倘若他是指三星過月這個日子,那可不至於,今天才是第二天,如果他們想要重新整一批裝備,憑「天罰」的實力只怕要不了多少時間。而且看日子看星象去倒鬥,畢竟只是自古習俗,雖有一定道理,還不至於讓現代人這麼重視。
思索到這,我不由得又想到,為何「天罰」倒四大禁地非要指派我,難不成這些秘密的背後都有關聯?
「事不宜遲,現在行動!」老王一聲令下將我的思緒打斷,我回過神來,轉頭去看馬沖,馬沖這時也在兀自思索,見我看他,似乎知道我的心事,對我苦笑搖了搖頭,表示他也想不通老年和老王擔心的「時間」究竟是什麼。
隊伍自此便再次邁開步伐,我們先帶上防毒面具,旋即折向左邊,往那棵大樹的樹根處行去。一路上遍地是蛇,眾人怕踩著被反咬,均是走得小心翼翼,一段不長的路,直走了十多分鐘才抵達。老王吩咐阿銀爬上大樹打頭陣,阿銀應了一生,旋即捲起袖子就要行動。四個護衛中帶頭的阿金怕他出事,提醒了一聲當心樹上的蛇,阿銀點點頭,這才一步一步往上攀援。
他每爬一小段,便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錶,估計手錶上有測毒功能,一路之上,不一會他就抵達了那條大樹幹的干頭。
我們仰著脖子注視著他,見他打了一個「無毒」的手勢,這才開始一個接著一個爬上大樹。待眾人都抵達了干頭,老王便開始指示行動的順序,這當然是為了防止我們對他們下黑手,總之,四個護衛裡由阿銀走在最前邊,接著是我們,然後到阿鐵,再到老年老王二人,最後才到阿金和阿銅。
眾人此刻都站到了「鐵人渡」的鋼絲線上,老王道了一聲開始行動,大伙便都開始順著枝幹慢慢往前爬,雖說阿銀沒有提示空氣中有毒,可大伙依然不敢大口呼吸,枝幹算是粗壯,我們爬在上邊只感覺到有些輕微晃動,倒是不必擔心會掉下去。
只不過此處太高,下面又儘是毒蛇毒霧,給我們的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我爬在張繼後邊,只見他身子都有些顫抖,一點也不敢放大自己的動作,爬得是戰戰兢兢。我見狀,雖心知自己恐怕也好不了多少,但還是連忙出言鼓勵:「繼子,你就當做是小時候咱們爬樹偷隔壁阿婆家的蜜棗,一會功夫就過去了。」
張繼嘴上卻是不甘示弱:「你怎麼知道我把這當成小時候爬樹?只不過當時偷那阿婆的棗子,現在想想總是覺得對不起她老人家,你看我手都愧疚到抖了,也不知道那阿婆還在不在世,你說哪天咱們要不要買一筐的棗去看看她?」
正聽他胡說八道,前邊的阿銀突然就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