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二了狠,兩根指頭一戳到底,只聽撲哧一聲,一股股濃稠的液體從張老鬼的眼眶中噴湧而出。張老鬼眼中鮮血激射,狂嘯不止,一把甩開郭明笑。
郭明笑被巨力所拋,飛出了好幾丈,若非及時翻身衝起,便要一頭跌撞在峭壁尖石上了。張老鬼再不顧郭明笑,他反手一抓,兩隻大爪一下子就抱住了郭二的腦袋。郭二哪還有機會躲開,張老鬼利爪一屈,三寸多長的指甲眼看就要扎進他的頭顱裡。
一旁的鷂子得見,連忙飛身而起,一腳掃向張老鬼的面門,張老鬼雙目盡盲,生生被鷂子踢得脖子一歪,手上也失去了力道。郭二嚇出一身冷汗,見張老鬼的爪子稍鬆,立刻就飛身而退,與張老鬼拉開了距離。
孰料張老鬼竟是不願放過郭二,他聞聲而動,猛地轉過身軀,捲著一股狂風就撲向這個毀了他眼睛的人。
郭二還是低估了張老鬼的凶厲,料不到這怪物竟猛惡如斯,張老鬼冷不防撲向他,他已是避無可避。黑暗中,只見一抹凶影急飛掠,郭二隻來得及叫上一聲,便被張老鬼一把撲倒。鷂子和郭明笑都始料不及,還沒來得及衝上前去支援,張老鬼已經怪叫一聲,一把將郭二的身軀抱起,就衝進了燈光照不到的角落。於此同時,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遙遙傳來。
「老二!」郭明笑又急又怒,大吼一聲就衝了過去。
鷂子見此,連忙回過頭去招呼錢掌櫃把手電照過來,自己也朝那處奔去。
錢掌櫃慌得不行,正要舉起手電筒照向那處,忽然聞得「嗖」地一聲,一個東西從黑暗中飛出,正好砸在了他的胸口。他吃了一驚,手電筒險些摔落。他只覺得有什麼液體濺了他滿臉,低頭去看,頓時呼吸一窒,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只見砸中他胸口的那個東西圓滾滾的,竟是一顆鮮血淋漓的腦袋。這顆腦袋的兩隻眼珠全被挖出來了,裡邊空洞洞的。頭顱雖然面目全非,但還可以從表情上清晰地看到死之前的慘狀,錢掌櫃低頭來看,正好對上了他那黑洞洞的眼窩,頭顱的主人,正是那個被張老鬼捲入黑暗中的郭二!
眼看郭二如此慘死,饒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錢掌櫃也忍不住心中寒,渾身顫抖。他戰戰兢兢地用衣服抹去了臉上的血污,隨後慌慌張張呼喚起了鷂子和郭明笑,生怕那兩個人也不在了。
鷂子聽得錢掌櫃喊他,連忙出聲回應。他此刻與郭明笑並肩站在一處,在他們的跟前,散落著一具零碎的屍體,血水濺滿了周圍的地面,花花綠綠的內臟肉腸遍佈各處,然而,屍體的頭顱卻不知道飛去哪了。張老鬼不知道躲去了哪處黑暗的角落,只留下這一地狼籍。空氣中滿是血腥之氣,讓人聞之欲嘔。雖然頭顱已經不見,但鷂子知道眼前這一地爛肉是誰的,他胸中憋悶得厲害,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料聞得這腥味,被熏得喉結上下亂動,肺裡更是堵得慌。
郭明笑完全呆住了,他此刻就猶如一具石雕,望著地上那些骨頭碎肉一動不動。郭二的死,給他的打擊實在太過巨大,他的腦海中似乎已是一片空白,已經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只這樣站著。
鷂子靜靜地看著郭明笑,忽然泛起一陣無力之感,地面上的世界,似乎離他越來越遠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命出去。郭明笑的四個手下到這裡算是全折了,他們這三個帶頭的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個活到最後。
想到這,忽聽身後腳步聲響起,他回頭去看,只見錢掌櫃一手舉著手電,一手抱著個東西,正慢慢走上前來。
鷂子仔細一看,這才現原來錢掌櫃抱著的那東西是郭二的頭顱,他看著郭二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心中更是傷感。郭二這人雖然出身賊匪,但為人十分仗義,對他這個前輩也非常尊敬,一起經歷了諸多凶險,也算是他的生死之交。熟知,這個相貌堂堂的小伙子竟遭如此橫死,若不是他捨命救下郭明笑,恐怕就不會這般白白送命。郭明笑與這幾個心腹可以說俱是以命抵命的感情,盜墓界裡總是謀殺背叛,鷂子頭一次見到如此患難與共的幾兄弟,特別是看到郭二在他眼前的死狀,這回不要說郭明笑悲傷,就是鷂子這個外人都險些落下淚來。
錢掌櫃亦是一臉難過,他深吸一口氣,沉重地走到郭明笑身旁,把郭二的頭顱遞上,低聲說道:「郭爺,節哀……」
郭明笑失魂落魄地轉過頭來,見郭二的頭就擺在自己的眼前,突然血氣上湧,竟是哇地一聲吐了一口血,身子搖搖晃晃就要摔倒。鷂子大驚,怕他悲傷過度,連忙一步上前,伸指抵住他的心脈,扶著他緩緩坐下。
錢掌櫃怕刺激他,就要將頭顱從他眼前拿開,誰知郭明笑坐下後,卻是讓錢掌櫃把頭顱遞過來。錢掌櫃遲疑了一下,隨後才慢慢將頭顱雙手遞上。郭明笑顫巍巍地將郭二的頭顱接過,忽然一把將之抱在懷裡,下顎抵住郭二的額頭,渾身顫抖,終於嗚嗚地哭了起來。
哭聲嗚嗚咽咽,不斷從他的喉嚨中出,錢掌櫃聽他哭得淒慘,忍不住心中一酸,亦是暗自抹了一把眼淚。郭明笑緊緊抱著郭二的頭顱,眼中的淚水再也無法止住,彷彿決堤的洪流一般湧出眸眶,一顆顆滴落在郭二的眉間。此時的郭明笑那裡還有往昔的浩然霸氣,他像是一條受傷的孤狼,蕭條頹廢,獨臥在戈壁的盡頭,舔舐傷口,對月淒嗥。
鷂子輕歎一聲,拉過錢掌櫃好讓郭明笑獨自靜靜,二人站在郭明笑身後,望著他頹然的背影,抱著兄弟頭顱痛苦的郭明笑此時弱不禁風,像是一個蕭條老人,他緊縮的身影與一地狼籍混在一起,組成了一幅極度悲壯而又慘不忍睹的畫面。
聽鷂子說到這,我和張繼相視一眼,心下為郭明笑感到同情,鷂子描述的這副生離死別的畫面催人淚下,使我不禁想起了我的父親母親。當年他追隨郭明笑深入凶嬰護屍墓就再也沒有出來,母親當時傷痛成疾,不久也離開了人世。雖然我那個時候還是個不懂事的嬰兒,對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印象,但每每看到爺爺獨自一人在房間裡對著父母的相片悄悄抹眼淚,我就感到一陣莫名的痛楚。爺爺很少跟我提過他們,想必是把我的那份傷痛也一併承擔了。
如今爺爺被囚禁,對此我非常怨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竟連僅剩的親人也保護不了。
「天罰」純粹就是一個喪盡天良的組織,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完全不講江湖道義,不念天下人情,我很清楚,若是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我們這些知道秘密的人一定會被滅口,甚至連已經癡呆了的爺爺也不會放過。但如果我不配合他們,爺爺便會受到傷害,如今四大禁地裡的四個寶物他們已經得到了三個,我必須用最後一個換回爺爺,而且要先讓繼子把爺爺帶到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把東西交給他們,絕對不能有絲毫疏忽。
至於鷂子為何要讓紫雲跟我闖四大禁地,目前他還沒有做出解釋,想必要等到故事的最後他才會跟我們說。紫雲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從懂事開始就只記得鷂子這個師父,自小生活在山裡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單純善良,雖然她得鷂子真傳本事不小,但心性生來膽小柔弱,鷂子若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必不會使她來追隨我。
想罷我看了看坐在身邊的紫雲,紫雲自從聽了故事中的郭明笑最後落得孤苦伶仃,似是想到了她自己的身世,便低下頭來不停抹眼淚。
張繼最怕女孩子哭,連忙拍著她的背不住安慰,又說了幾句俏皮話引得紫雲破涕為笑,這才止住了她的抽泣。鷂子輕歎一聲,望了望窗外昏黃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半晌,才再次對我們述說起了郭二死後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