鷂子倒吸一口涼氣,心中猛地咯登一下。他的手電筒還來不及照向裡邊,棺材裡陰森森的,那張臉隱在黑暗裡,在極度微弱的光亮中,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瞪著他。鷂子的第一反應,就想到了起先出現在紅毛粽子身後的那張鬼臉,那張臉當時也是如此瞪著他,只是現在棺材裡模糊一片,也不知道裡邊的這張臉,究竟是不是沒有了鼻子和嘴巴的那張鬼臉。
一想到那張鬼臉鷂子就心跳加,他狐疑不決,不知道自己當不當用手電照向棺材裡,倘若躲在棺材裡的這張臉確實是剛才出現過的鬼臉,萬一手電筒的強光將之驚動了,這鬼臉冷不防竄出來,那該如何是好。
鷂子雖說早已看出郭明笑中了什麼邪,但卻對那張曾經出現過的鬼臉一無所知,「虛口閉門殺」這樣的機局他是頭一回撞見,也不知道那張臉是不是這個殺局的一部分。總之不管怎麼說,這張臉五官全無,獨剩雙眼,如此醜惡駭人,絕不會是什麼善類。若它真是這「虛口閉門殺」裡的一種殺人佈局,恐怕眾人不免又要遭殃。
此刻也無暇判斷,這臉是殺局中的機關,還是別的什麼怪物,只覺得棺材裡的兩隻血紅大眼越凶厲。
鷂子以前倒鬥,從不曾遇見過這等東西,且對自己身懷的手段非常自信,可有道是窮途末路方覺氣運短,山絕水盡始知萬事休。他先前以《玄機冊》中的陰掛卜得墓門所在,接著在針門前假一條「西域老蠶錦」破了機關,隨後又在這墓室中憑借「霸王卸甲」的絕世武功,拉翻了紅毛大粽子,滿以為解決了這些機關屍粽,就能一路穿到主墓室裡,直搗黃龍了,豈料眾人不僅被困在了此地,還給一張潛伏在黑暗中的鬼臉盯著,這回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卻說那錢掌櫃見他停在原地,擔心他那裡出了狀況,趕忙連聲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墓室裡死寂無聲,錢掌櫃的聲音顯得格外響亮,鷂子聽得渾身一震,突然就回過神來。他忽然想到,先前一路行來,自己是何等藝高膽大、胸有成竹,此刻卻生生被一張臉嚇得骨軟筋麻,汗不敢出。他頓時就覺得奇怪,這張臉莫不是能夠攝人心神的精怪,不然怎的讓自己如此失態,竟是連用手電筒照向裡邊的膽氣也全無。
想到這,他平時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氣性子又湧上腦門,這棺材裡的怪臉究竟是精還是怪,仍需用手電筒去一探究竟,他回頭擺擺手示意身後的眾人放心,當下屏息凝神,壓下手電就照去了棺材裡。
一看之下,他方才現,原來棺材裡這張臉並不是什麼鬼怪,而是一面栩栩如生的臉狀浮雕。
這面浮雕刻在棺底正中央,眼睛部位上了塗料,先前大粽子躺在裡邊,將浮雕完全擋住。自古屍屍變之後,眾人的注意力被那殭屍吸引,直到此刻再來查看棺材,這面浮雕才被他所現。他原以為棺材裡的臉是先前他看見的那張無鼻無嘴的鬼臉,此刻看來,倒是他多心了。浮雕上的這張臉與人面無異,五官鬚眉俱全,只是一雙眼睛大得嚇人,其他地方看上去都很正常。
只是棺材底部會有浮雕,委實奇異了點。他出道好幾年了,開過的棺材多得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卻從沒遇到過底部刻有浮雕的,這鬼火焚屍墓,究竟還有多少匪夷所思的東西。正待細看,目光卻瞟到了一個東西。
這東西不是別的,正是錢掌櫃之前扔在棺材裡的那只靴子,起先郭明笑將這只靴子從古屍的腳上脫下來,不料卻撞上了鬼吹燈,錢掌櫃當時立即從郭明笑手中將靴子奪下,想要去給古屍穿上,誰知古屍當即就坐了起來,驚得錢掌櫃趕忙將靴子扔在棺材裡,退了回來。
此刻鷂子再看向這雙靴子,當下忽然想起了什麼。登時暗道:「他娘的,原來之前在巨蟒澗裡看見的那堂口詩文,其中說的勾魂履,就是這雙靴子!詩中說『赤屍凶厲勾魂履』,恐怕其中的『赤屍』就是那只紅毛大粽子,而這勾魂履,定是這雙靴子不假了。寫上堂口的那位前輩,他絕對進過這個墓穴,他將堂口留給後人,可見其用心良苦。我若沒有猜錯,那詩文恐怕是針對這座鬼火焚屍墓而寫出的逃生寶典,它裡邊提到的東西,一定是破解古墓謎題的關鍵!」
他又想到,這雙靴子名為勾魂,恐怕先前就是這靴子懾他的心神,使得他心中無故冒出難以言狀的驚駭,也不知道這靴子裡邊究竟有什麼名堂,竟能讓人產生懼意。
想通了這點,鷂子對走出這間墓室就有了不少的把握,此間最為凶險的東西是赤屍和勾魂履,赤屍既然已經被制服,所以此刻一切的古怪均來自這雙勾魂履。難怪原本甚事都無,自那勾魂履被郭明笑脫下後,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才接踵而至。恐怕這具上古殭屍和這雙勾魂妖履都是至邪至凶之物,二者套在一起的時候相互克制,對外人造不成什麼影響,可一旦這妖履從殭屍腳上脫下來,古屍妖履皆失去了制約它們的東西,此二凶才能使手段害人。如此看來,這間墓室的佈局的確是「虛口閉門殺」的一種凶局。
不過既已知道了問題所在,接下來就好辦多了。殭屍已經不能害人,此刻只要再放一把火把這妖履也給焚燬,就可斷絕了後顧之憂。隨後再來慢慢查看棺槨,尋找暗道生門,如此豈不穩妥?赤屍凶履都不在了,唯一值得查探的就是棺材裡的浮雕,這東西是死物,七人撐著手電慢慢研究,最終也會找到名堂,實在不行,就將這棺材給拆開,說不定暗道就自己出現了。
當下他已是成竹在胸,回頭對郭明笑說:「郭大當家,我看這雙靴子似乎極不尋常,怕是裡邊寄居了什麼妖邪鬼怪,為了永絕後患,咱們必須將這雙靴子給燒了。」
郭明笑已經聽得手下說了剛才的事,他不知鷂子拉翻粽子使的是以巧破力的武功,還以為鷂子單憑一股蠻力,愣是將那力大無比的古屍給拽倒在地,心下早已是佩服無比。此刻聽鷂子如此說,立刻就點點頭,對手下吩咐道:「你們誰去把那靴子給我燒了!」
大猿頭一個應聲,隨後掏出火折子,往棺材走去。他當年跟郭明笑做山賊響馬之時,早做盡了殺人放火之事,此刻要燒一隻靴子,可以說是不算事的事了。
鷂子又對郭明笑道:「大粽子腳上那只靴子也給燒了,這粽子被咱們制伏,沒了凶性,已經制約不住腳上的靴子了,咱們趁早毀了它,以免到時候又生異變。不過切記一點,無論心神如何不安,也要定下心來燒了它。」
郭明笑便又吩咐手下的郭二去燒另一隻靴子,郭二領命,走到古屍身邊蹲下,伸手就去脫古屍腳上的鞋。誰知他的手才剛觸到那只靴子,身體就止不住坐倒在地。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顯然又是被這靴子懾了心神。不過好歹他也是悍勇狠辣之輩,咬了咬牙之後,一把就將靴子脫了下來,點上了火。
再看另一邊,棺材裡的靴子也已經被大猿拿出來燒了。兩隻靴子燃成兩團火焰,照亮了這間不大的墓室。鷂子這時趕忙招呼眾人一同過來找線索,棺材裡的浮雕只有一張臉,眾人將所有手電筒都打了開來,全數照在那張臉上,這時大伙忽然現,人臉的嘴巴微張著,裡邊似乎是個深不見底的小孔洞。
錢掌櫃見狀大喜,對眾人說他以前曾聽過這種機關,這種孔洞名為「口」,專門設在人面雕塑的嘴巴裡,這個孔深一尺三寸,孔底有一朝上翹起的簧片,乃整間墓室中所有機關的樞紐所在,只要用細木條插進深孔中,將簧片挑開,就能破了機關,打開生門。
這種「口」並非是機關匠故意留給盜墓者的,而是不得已為之,因為許多機關的樞紐簧片運行的時候出的聲音極大,只有設一個「口」,「口」中的直道內壁刻上特殊的紋路,才可把簧片運行的聲音消除。因為掩人耳目,所以這些孔洞便被設在人面雕塑的口中。
這倒便宜了鷂子一夥盜眾,既然找到了「口」,那機關就能夠破解了。此次能脫困,全因鷂子事先記住了前輩留下的堂口詩文,知道了勾魂履會害人,事先將勾魂履燒了。不然的話,待眾人觀察人面浮雕的時候,不知道又會出現什麼變故。而倘若鷂子沒有事先留個心眼,記下了那幾句詩文,此次恐怕也沒那麼容易找到「口」,正可謂千般事態無人主,冥冥之中有天意。欲知後事如何,還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