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朱大偉
清晨,一條大道上,有三人騎著馬向南走去。b111.net前面那個一件短打小褂,顯得很有精神的樣子,一雙眼睛機警地掃視著四周,中間那個騎馬的身材高大,沉穩雄健,最後一人卻相貌平平,身體結實。這三人正是化裝出去察看情況的黃績、彭勇和徐力。他們今天想到馬家圍子去察看一下敵情。
幾株大樹下,一個路邊小店。
黃績三人正在低頭吃東西,這時路上來了一隊商隊,來到這個小店,大約也是趕路走累了,找了一張桌子,當中四個明顯是頭領之類的坐了下來,叫來酒肉。其餘的人除了四個持槍守護,都圍著十多匹馱著東西的馬紛紛坐下,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樣子。招呼店小二送上吃的開始狼吞虎嚥的吃走來。一張上有四五個明顯是商隊的在低聲交談。
「聽說前兩天馬家軍的兩個班押送共匪在馬嘴山谷遭到伏擊,全都丟了性命。」
「我聽到的不一樣,好像馬洪彪先是被抓住,後來紅匪又放了他,那個放他的紅匪頭子還讓他帶話回來,要馬家軍抓住紅匪不能殘殺俘虜,誰殺了俘虜,他就要取誰的性命。這個消息傳到古浪城裡,引起不小的轟動。」
「有人說在五天前,馬家圍子的民團在追共匪時也損失了十多個人,連手下得力的杜二爺都死了,馬寨主聽到這個消息砸了3個花瓶。」
「我還聽說馬寨主那個當營長的兒子派了一個連的正規軍回來了。在前面的大路上設了關卡,凡是外地口音一律抓起來。」
聽到這幾個人的談論,黃績三人悶頭吃飯,只是眼睛卻不時瞟著大路。
「這位大哥,有勞了,剛才聽你們談話,是不是現在到西寧去不成了?」黃績一口正操的甘涼口音,黃績後世當兵就在這一帶訓練,那口甘涼口音早就說得比本地人還地道,況且作為特種兵,除了會幾門外語外,對中國的方言都學過。
「你們要到西寧去?你們是?」
「我們是從涼州來的,到西寧去接我家大小姐。」
「聽說你們那你共匪鬧得厲害,是不是真的喲?」
「共匪沒有到我們那個地方。況且我們只是看家護院的。」
「本地人只要有錢還是過得了關卡的。我看幾位氣宇軒昂,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不是你們和我們一起走吧。」
「好啊,那就打擾幾位了。」黃績拱了拱手。其實是那個商隊的首領看到黃績他們三人腰間明顯有傢伙,一點也不避諱,怕是道上的人瞄上了自己,但想到以自己在甘涼道上的名氣,應該不會有人想自己的,於是就想邀請一路,也好試出虛實,看黃績三人倒底是什麼人。
於是黃績三人就與那商隊一起往南走了。
一路邊走邊談,原來這是一個專跑迪化和西安的商隊。領頭的叫朱大偉,是西安人,今年30多歲,武術世家,自祖父起就在這甘涼道上行走,因為朱家武術家傳,響有盛名,而且對各方豪傑和官府多有結交,幾十年來也沒出過什麼大事。所以朱大偉看到黃績三人可疑,也不懼怕。
黃績自稱自己是甘北的孫家堡的炮手,朱大偉聽說過孫家堡的名字,那是甘涼道北邊的一個大集鎮,再往北就翻山進了蒙古草原,自己卻沒有去過,也不知道黃績說的是不是真的。
不過,隨著一路的交談,朱大偉對黃績的豪爽和見識倒也佩服不已。
一行三十多人走過一個山口,看見幾十個軍人在道上架了橫木,設了一個關卡,眾人走到關前,那些士兵看見一群人騎也走來,便都架好機槍,把槍口對準來人。
朱大偉瞟了黃績一眼,縱馬向關口而去。
「站住,幹什麼的?」一個當官的提著手槍喝道。
朱大偉來到跟前,當官的仔細一看。「唉喲,這不是朱二爺嗎?從迪化回來了?」
當官的臉上換上了奉承的笑臉。朱大偉順手遞上了一把大洋。
黃績遠遠的一看情形,暗吃一驚,感到朱大偉確實沒有說大話,沒想到名頭竟這樣大。不過臉上卻不露聲色,並用眼神制止徐力和彭勇不得妄動。
朱大偉向商隊一招手,黃績和商隊緩緩地向關口移動。
這時關口上,朱大偉已打點好了一切,眾人過去,也只不過是走走形式。
兩個小時後,商隊一行到了馬家圍子,馬家圍子是一個大鎮,有一條官道穿街而過,街後有一條不大的溪流,溪邊長滿了各種樹木,只是街兩頭各建了一個寨門,牢牢地卡住了官道,使過往行人都必須穿過圍子,否則必須多繞五六十里難走的路。馬興原在這個圍子裡又修了一個土堡,佔了圍子的三分之一,看家護院的民團有一兩百人。還裝備了四挺機槍。憑著這強大的火力,謝飛雲衝進了馬家圍子,卻在土堡前丟下了二十多具屍體,不是見機得快,差點被馬興原的兒子帶著一個連堵在馬家圍子。
寨門前守衛的民團在聽到朱大偉的名號,又收了朱大偉50個大洋後,就揮手放商隊進了馬家圍子,一行來到寨子中的一個酒樓,朱大偉叫手下點了酒菜自己吃著,轉頭意味深長地對黃績道:「黃兄,我們來到馬爺的地方,照規矩不能不去拜見馬爺,不知黃炮頭和我一同去不?」
「去倒是想去,來到名震河西的馬家圍子,不去見馬寨主一面,豈不遺憾,只是我走之時,堡主沒有給我們多少盤纏,無錢送禮,窒手而去,不是對馬寨主不敬嗎?」黃績朗聲一笑道。
「黃兄客氣了,你我雖然初次見面,卻是投緣,不如不備兩份禮,一人一份,如何?」朱大偉真誠地說道。
「那就有勞朱兄了。」黃績也不矯情。
朱大偉帶了一個跟班,黃績讓徐力和彭勇留下,自己一人跟著去見馬興原。
到了土堡前,才發現整個土堡已經警備森嚴,大門口排了雙崗,全是正規軍,還可看見堡上的哨位架著幾挺機槍。
看見三人走來,一個大個子軍人走上來。
「站住,幹什麼的?」
「我是西安的朱大偉,」朱大偉又指著黃績說,「這位是甘北孫家堡的黃炮頭,今天路過貴堡,特來拜會馬寨主,還煩通報。」
朱大偉報了名號,順手遞地幾塊大洋。
「原來是朱大掌櫃和黃炮頭,稀客稀客,幾位稍等,我去通報。」說完轉身進了大門。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穿長衫的走了出來,「朱大掌櫃和黃炮頭,馬爺有請。不過還請二位見諒,最近世道不平,進堡不能攜帶武器。」說完把手一伸,朱大偉略一沉思,就取出自己衣內的兩把手槍,還有一節九節鋼鞭,遞給了一個當兵的,黃績和朱大偉的隨從也取出自己腰間的手槍遞了上去。
然後兩個兵的上來略一搜身,就放三人進了大門。
大廳裡,馬興原正大刀金馬的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捧著一個景德鎮的紫沙壺,有滋有味地品著從江南來的香茶。
那天杜洪帶著20多個團丁去追流竄到這裡的共匪,沒想到共匪沒有抓住,杜洪卻被打死了,連帶著還丟了10多個團丁。第二天神槍劉帶人去察看,只找回15具屍體,槍和彈藥全沒有了。一想起這些,馬興原氣得兩眼冒火。好在兒子馬立雄知道情況後,向團長報告後,派了一個連回來幫著剿滅共匪,在南面的山溝裡抓住了20多個彈盡糧絕,衣服破爛的紅軍後,這才讓他心裡好過一點。
剛才聽到手下報告說朱大偉前來拜訪,不由心裡納悶,對於名震甘涼道的朱大偉,馬興原還是知道的,可以說在整個河西走廊沒有不知道朱大偉的,只是馬家圍子離蘭新路那麼遠,不知道朱大偉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朱大偉三人隨著引路的管家走進大廳,朱大偉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馬興原,拱手道:「馬寨主,不速之客,冒昧來訪,還請見諒。」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朱大掌櫃吧,能見到朱大掌櫃,我馬家圍子自是蓬蓽生輝,只是偏野之地,招待不周,還望朱大鏢頭海涵」。
雙方一番客套,然後落座。
隨後朱大偉指著黃績介紹道:「這是涼州北面孫家堡的炮頭黃績,路上與在下相遇,頗為投緣,聽到在下要前來拜訪馬寨主,敬慕馬寨主英雄,也同在下前來拜見,還請見諒。」
黃績上前向馬興原拱手致意:「馬寨主一方豪傑,久仰,久仰!」這時黃績才看清這個稱霸一方的馬興原的模樣:五十多歲,身材高大,一雙小眼透出精明奸詐的目光,顯然是一個老奸巨滑的傢伙。
馬興原疑惑的眼光只在黃績身上一掃而過,然後注目朱大偉:「朱大掌櫃一向都從北面來往,這次不知到敝堡有何貴幹,需要老朽幫忙儘管說。」
「馬寨主客氣了,這次因為北面不太平,為了安全,特地繞道,打擾貴堡,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這是我和黃炮頭的心意。」說完,朱大偉在手一揮,那個手下就奉上兩個禮盒,裡面各裝了一百個大洋。黃績在一邊暗暗心痛,埋怨不已,這個朱大偉,倒真是大方,把錢送給了那個該死的馬興原。
馬興原一揚手,管家接過禮盒:「朱大掌櫃和黃炮頭客氣了,你能到我堡,是我堡的福氣。管家,吩咐下去,擺上酒席,我要和朱大鏢頭他們喝一杯。」
酒席間,黃績仔細觀察了馬興原的土堡的情況,發現它的防備森嚴,憑現在的力量,還真的不能把它攻破,也難怪謝雲飛在這裡殺羽而歸了。
告辭出來後,黃績與朱大偉回到酒樓。朱大偉看向黃績的眼光有點異樣。
掌燈時候,黃績、彭勇、徐力三人剛要吃飯,聽到門外有敲門聲,徐力迅速抓起手槍,黃績打了一個眼色,示意彭勇前去開門。
門開處,朱大偉提著酒瓶從門外走了進來。
「黃兄,勞擾了,今夜無事,找你喝他兩杯,如何?」
「朱大掌櫃相邀,不勝榮幸,彭勇,擺上碗筷,我今晚與朱大掌櫃一醉方休。」黃績豪爽地一揮大手。
彭勇快步拿來碗筷,又去切了點肉,在桌上擺好,恭敬地對黃績說:「黃大哥,您和朱大掌櫃慢慢喝。小的在門外守候,有啥儘管招呼。」說完和徐力輕手輕腳地退出門去。
二人暢懷痛喝,待酒到酣處,朱大偉微瞇著雙眼,望著黃績道:「黃兄,我倆雖然相處甚短,但我觀你言行,必不是一個等閒之人,兄弟想與你結為好友,不知兄弟是否高攀得上?」
「朱兄真是客氣,能得到大名鼎鼎的朱兄的看重,是我黃績三生有幸。何談高攀?不過兄弟是一個幫人看家護院的人,只怕辱沒了朱兄的名聲。」
「孫兄是答應了?」朱大偉一臉期待。
黃績一時躊躇,繼而又想道如果在今後能得到朱大偉的幫助,對自己是大有益處的。當下不再猶豫。
「朱兄,能與你為好友,自是萬分高興,說實話,我這次出來,可能不再回孫家堡了,男兒生在世,自當報效國家,建功立業。不求名垂青史,但求無愧天地。」
「黃兄果然非是池中之物。」朱大偉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銅牌,遞給黃績,「這是我的信物,今後但有所需,可持此牌在我商號裡,見牌如見人,手下自會盡辦理。」
黃績也不推辭,鄭重地接過銅牌,放入懷中。「既是朱兄真誠相送,我再推辭,卻是太過矯情了。他日相逢,定與朱兄大醉三天。只是近日小弟有事在身,如有失禮之處,還望朱兄海涵。」黃績不想現在告訴朱大偉自己的真實身份,就想為將來解釋留下餘地。
朱大偉告辭後,黃績和彭勇、徐力商議了一下明天的事。然後入睡。
第二天一早,黃績他們隨著朱大偉的商隊從南門離開了馬家圍子,出了寨門5里路,就到了岔路口,往東的那條通往蘭州,往南的那條通往西寧。二人就在路口分了手,臨別之時,朱大偉從一個木箱裡取了一點治傷的西藥,送給黃績,然後各自離去。黃績三人順著往西寧的大路再走了5里路,就向西折進了一個山谷,沿著一條小路向山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