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夕樓回到丞相府被禁足,雖然有風亦寒替他洗脫罪名,但還沒有最實質的證據,段司逸又不能讓風亦寒出來作證,只得讓鳳夕樓暫且呆在府中。
入夜,天空濛上星辰,璀璨的一片,雲雪顏仰頭看了看天際,穩了穩手中的端盤才朝著大殿裡走去。
偌大空曠的大殿裡,燈火通明,卻只坐了段司逸一個人,明晃晃的龍袍披身凸顯威嚴,深邃的眼眸半瞇著倪視正朝著自己走近的女子。
「顏卿這麼晚來只是想和朕喝酒?」打趣的說著,段司逸沒有動,只是看著雲雪顏慢慢朝著自己而來。
「皇上吉祥。」輕輕叩首,雲雪顏隔著面紗的臉在燈光下恍恍惚惚。
「來求情?」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段司逸抿著雙唇一笑,「他可是要弒君,你這次來有多大把握?」
「皇上多疑了,臣這次來只是斗膽和皇上飲一次酒。」欠步上前,雲雪顏將端盤放在桌子上,然後斟了兩杯酒。
她不擅長喝酒,所以帶來的是果酒。
「果酒?」端起精緻的酒杯,段司逸細細摩挲,沉沉輕笑,「酒是有了,那歌舞呢?要不然顏卿為朕舞上一曲?那晚盛宴上顏卿的《清水吟》朕至今還記得。」
剛欲拿起酒杯的手一抖,酒瞬間灑出來半杯,澄澈的眼眸怔愣的看著段司逸,雲雪顏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原來……那麼多事情都是段司逸故意讓她去做的,就像是南方災銀私吞案一樣。
他故意讓她去,因為他知道她的身份,知道鳳夕樓和段南煜都會幫助她。
他知道她是雲雪顏,所以朝堂之上他批准了她,他是精明的君王,她一個小小的女子怎麼能夠騙的過他?!
否則先皇的那麼多皇子為什麼偏偏選中他來做這皇上?
雲雪顏就是絕顏,絕顏就是雲雪顏,原來一直都沒有變,而她,一直都被段司逸玩弄於鼓掌之間。
她笑,笑無可笑,到頭來的贏者不是別人,正是段司逸!
「原來皇上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那為什麼不拆穿?是想看我的笑話?」抬手將半杯果酒灌下肚子。
她只覺得這酒太烈,從喉嚨裡蔓延到胸口再到胃裡一陣火辣。
「朕認命你是有私心的,因為朕知道你是雲雪顏,沒想到掉下懸崖半年之後你還可以活著,但你必須要了結你和南煜以及夕樓之間的感情。」段司逸將目光遞到雲雪顏身上,「他們都是朕的兄弟。」
「雪顏明白了,他們兩人……雪顏都已經配不起了,王爺也好,丞相也好,他們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是麼?所以雪顏懇請皇上放雪顏走,永遠離開!」淡淡的笑,他們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她沒了插足之地。
段司逸沉默,沒有說什麼,只是久久凝視眼前的人,「決定了?」
「嗯,」重重點頭,伸手將兩杯酒滿上,「皇上,雪顏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皇上能夠成全!」
「說到點子上了?是想朕放了風亦寒?」
「嗯,雪顏只有這一個請求,雪顏願意和他一起離開,雖然弒君的罪名不可恕,但比較當年是皇上的錯!」她聽說了風亦寒的過去,知道了一切。
原來,最苦的那個人是他,她也終於知道風亦寒的噩夢是什麼了,雪……對於他來說的確不招喜。
「雲雪顏!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指責朕!」段司逸突然大怒,漆黑的眸子緊緊凝視雲雪顏,冰冷的寒光迸裂出來,讓雲雪顏一驚。
「皇上!」猛地跪了下去,雲雪顏俯首叩頭,聲音卻是不卑不亢,「他不該受到懲罰!即便他有罪,但王法不外乎人情!何況當年確實是先皇以及您和王爺錯了!」
大殿裡突然寂靜了下來,空蕩蕩的殿堂裡只餘下雲雪顏的幾句殘音,燭光晃動了幾下又歸於原地。
突然,大殿裡響起一道張揚的笑聲,讓雲雪顏一愣,抬頭看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段司逸正仰頭大笑。
這下雲雪顏懵了,他不是該生氣麼?或者懲罰她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但他沒有!
「朕,其實根本就沒有想要殺了他,否則,夕樓現在也不必禁足在府中,朕需要找到別的證據來將他徹底釋放!但不能拿風亦寒的性命!當年的事情朕知道朕有錯,朕不是昏君是不是?雪顏?」他突然叫她的名字,她心裡頓時有些慌亂,只是將頭埋下的更低,聲音輕輕的應著,「嗯,皇上是明君。」
段司逸的笑聲更大,雲雪顏抬頭看著不再言語。
明君?她說他是明君?的確!在他的治理下,整個王朝都國泰民安,繁榮昌盛,甚至達到了王朝有史以來的巔峰,但即便是這樣,他依舊有身不由己的事情,比如……情愛,是由不得他選擇的,他娶的女人,要對他安撫朝堂有用!
「北國將軍之子潛逃,即將發起戰爭,你哥哥雲祁宵和嫂嫂恐怕這次都不能參戰了,南煜……必然要去!這一仗也務必要打!」
「潛逃?!」雲雪顏大吃一驚,北國將軍之子潛逃她竟然沒有聽到半點風聲?
「嗯,朕封鎖了所以的消息。」段司逸輕笑著喝下一杯杯酒,眼神迷離的看著眼前的人,「又是一場惡戰!」
雲雪顏不語,只是幫段司逸漲酒。
段南煜去打仗,她心裡也是擔心的,但她不再攔著了,她和他都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們的曾經都太痛了!
痛的肝膽皴裂還捨不得放手,他們的愛很深,但也互相折磨著。
「朕放你和風亦寒走,越遠越好,不要再讓朕看到他。」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沉痛。
雲雪顏以為自己聽錯了,只是靜靜的嗯了一聲。
「那……你跳的舞朕還能看到嗎?」段司逸邪魅一笑,反手握住雲雪顏的手腕,將酒壺拿下,「臨走前為朕舞上一曲吧,朕親自為你撫琴。」
說話間已經起身朝著內殿走去,再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拿著一把琴。
「《清水吟》是麼?朕記得好像學過。」修長的十指撫上琴弦,細膩的勾勒著每一個音節。
雲雪顏輕歎一口氣,後退幾步立於大殿中央,靜靜的聽著曲子,心裡不痛但酸澀的厲害,等到曲子到了**處,突然甩起衣袖,雪白的衣裙翩然而起,慢慢湧動起來。
面紗遮掩的臉上看不起神色,但那雙眼眸映襯在燭光裡頓時生輝。
段司逸的目光聚集到那婀娜的身影上,再也離不開,他會《清水吟》並不是巧合,而是許多年前他特意為她學的。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在那一方小院落了練習舞蹈的時候,他卻在一邊偷偷瞧著,那時候她的臉就已經毀了,但他並不在意,他知道有一直感覺是不需要建立在美醜之上的。
後來他到太傅府走動的頻繁了,是以去見雲綺沫為理由,其實他都是找了理由去了後院,那次她掉進水裡,其實是他跳下去救她的,那時候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也許是年輕氣盛顧不了後果,就也跟著跳了進去。
回宮之後他大病一場,他身體本來就寒,更受不了冷水浸泡。
他多麼想把她帶回宮,但他知道在那深宮後院他給不了她任何誓言和幸福,他是帝王,他做不到!所以他娶了雲綺沫。
只因為她們有幾分相似,雖然不是出自一個母親,但是還是有相似之處。
他從來不敢在雲綺沫面前喝醉,他怕他一醉會情不自禁的叫了她的名字,怕給她帶來任何危險,他甚至覺得可笑,他是九五之尊,竟然不能留自己在意的女子在身邊,竟然不能叫她的名字,甚至知道她的一切還要裝作漠然。
他……甚至不能親暱的叫她的名字!
只是這個秘密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在將來的一天會帶著這個秘密永遠離開。
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他曾在心裡放下一個女子,她不美,甚至醜陋無比,那道猙獰的傷疤讓人厭惡,但他還是被吸引了,她的舞靈動,她軟弱卻固執。
音止,舞畢。
雲雪顏輕喘著站在大殿中央,低頭沒有去看眼前的男子,她以為是錯覺,她明明感覺到一道沉痛灼熱的目光正在看著自己。
「下去吧,明天去牢裡把風亦寒帶走。」輕輕拂了拂手,段司逸站起身來徑直去了內殿再沒有出來。
「謝皇上恩典。」謝了恩,雲雪顏也朝著殿外走去,心裡頓時輕鬆了許多,她終於不必在苦苦掙扎了。
她和風亦寒離開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了。
天色已經很晚了,雲雪顏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才上了馬車,明天,明天是不是所有的一切就都結束了?
[wWw.b111.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