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作出了再簡單不過的回答。
這時候,威爾艾米娜慌忙插了進來:
「你,你們兩個都先冷靜一下是也。」
「沉靜。」
蒂雅瑪特也加以制止,但是夏娜卻絲毫沒有抑制自己怒火的打算。因為少女認為,對「彩飄」菲蕾絲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只要有一瞬間的疏忽,悠二就會被殺掉。那種可以說有點過敏的怒火,甚至燒到了插進來圓場的養育員身上。
「威爾艾米娜老是在幫這傢伙說話!」
面對這種稍微混入孩子脾氣的非難,威爾艾米娜馬上慌了手腳。
「我,我並不是……」
在夏娜的身旁——
「阪井同學?」
「沒事吧?」
「啊,嗯……我沒有……受傷,只是……」
吉田和佐籐連忙跑過去,把身子被擊飛後倒在草坪上的悠二扶了起來。
「蘊藏的力量明明那麼巨大,卻如此不堪一擊。要是不掌握隨時控制力量的技巧,無論做什麼也好,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吧。」
瑪瓊琳作出了嚴格的評價。
「難得你掌握了巨大的力量,還拿著我懇切的擋箭牌瑪瓊琳·朵交給你的書籤,到時候如果因為嚇破了膽而沒能派上用場的話,那就算死也死不瞑目吧,小兄弟。嘻嘻嘻。」
面對馬可西亞斯的準確的指責,悠二馬上喪氣不已。
「是,是的……」
本來剛才正是一直以來的目標——自己保護自己安全的課題——對自己的考驗啊。他完全找不的辯解的理由。
不過,這兩人本來就是性格爽快的人,自然不會喋喋不休地挖苦別人,馬上就進入正題了。
「那麼,我敏銳的堅定專家瑪瓊琳·朵,剛才的分析到如何了?」
「嗯——」
身為高強自在師的女傑輕輕地揮了揮手,「喀」的一聲彈了一下手指。
像是被這個聲音所吸引一般,散出青藍色光芒,圍繞著眾人旋轉的五重圓環形自在式,在一瞬間之內,同時收束到她的指尖之上。
瑪瓊琳閉上無眶眼睛之下的眼睛,沉思了數秒。
沒有耐性的佐籐第一個詢問道:
「瑪瓊琳……小姐?」
「……」
她睜開眼睛,以一種並不帶有責難之色的眼神先看向菲蕾絲,然後又把視線轉移到悠二身上。在為選擇表情而猶豫了片刻後,她就向「密斯提斯」的少年說道:
「真沒想到,原來你是這樣一個危險的傢伙。」
「咦?」
悠二對這唐突之至的話語感到莫名其妙,出了疑惑的聲音。
瑪瓊琳卻無視他的反應,把視線轉向夏娜。
「小不點,至今為止,你跟他在一起訓練的這幾個月裡,是不是一直從悠二那裡吸收『存在之力』?」
對菲蕾絲剛才的抱擁擔心不已的吉田——
「咦!?」
不由得以驚訝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情敵。
夏娜慌忙否定了情敵的誤會。
「我!我才不會像這傢伙那樣做這種事!」
當然,她抵著「這傢伙」脖子的刀尖,依然沒有挪動分毫。
對兩位少女的競爭視若無睹,亞拉斯特爾以低沉的聲音問道:
「到底你說的危險。是指什麼?」
「……」
瑪瓊琳在低沉的眼瞼之下掃視著在場的眾人,考慮著是否應該現在說出來。但是,她馬上就作出了決定,認為這種情報沒必要保密。
「悠二,你……不,應該說是『零時迷子』才對吧。」
她用眼角瞄了一下菲蕾絲,然後繼續說的道:
「剛才被吸收力量的時候,儘管對方是『彩飄』,那『戒禁』也還是動了。」
「——」
聽到這完全出乎意料的事實,菲蕾絲馬上驚呆了。過了好幾秒之後,她才出聲音。
「——怎麼會……」
接著,感情才好不容易跟上來,化成了喊叫聲。
「那不可能!約翰怎麼會對我——」
「就是啊,那不可能……所以,我才說危險。」
「——!!」
瑪瓊琳回應了一句話,讓她無話可說之後,又再一次注視著悠二。
「『彩飄』,你那時候想接觸這傢伙的時候被妨礙,實在是太走運了。現在這個寶具,不管對方是誰,都會自行動『戒禁』。」
「哈哈哈,如果你強行把小兄弟打開的話,就會像『千變』那樣被折斷手臂,連力量也被吸收掉了呀。真是不能小看哩。」
「……什……麼?」
聽了馬可西亞斯這句話,剛才無話可說的菲蕾絲又出了呆滯的聲音。
「你是說,吸收?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場的眾人都對她的話感到迷惑不解。
亞拉斯特爾懷著某個預感,開口道:
「……施加在『零時迷子』上的『戒禁』……難道不是奪取企圖取出寶具的『使徒』力量,再加以吸收嗎?」
「……!」
悠二也產生了同樣的預感,不由得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亞拉斯特爾繼續說道:
「事實上,那個『千變』修德南也被這個『戒禁』折斷了一隻手臂,而阪井悠二則把那隻手臂吸收到自身的存在之中了。這難道不是『零時迷子』本來的功能嗎?」
呆立著的菲蕾絲,對在場所有人的心中產生的預感加以肯定。
「我不知道。」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
「『零時迷子』根本沒有那種力量。我所施加的『戒禁』,只不過是在我以外的人碰到封印時,對其動攻擊……僅此而已。」
整個庭院,如今都被沉默支配了。
在這裡,除了菲蕾絲以外的任何人,都把「零時迷子」所具有的破壞和吸收功能,看作是一個單純的事實。因為除了原來的持有者「約定的兩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個寶具的詳細實情,即使是身為她們好友的威爾艾米娜,也沒有聽她們說過。正因為它是秘寶中的秘寶,所以它引起的一切事像,都很容易讓人以為那就是這個寶具本身具有的功能。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那麼,我到底為什麼……?」
悠二現在已經被弄得莫名其妙了。連吃驚的反應也沒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
握住他無力的手臂,勉強支撐著他的佐籐,向在這種錯綜複雜的事態中唯一可以信賴的自在師——他的大姐頭詢問道:
「瑪瓊琳小姐,真的不知道這裡頭有什麼理由或者來龍去脈嗎?」
儘管被他這樣信賴,但瑪瓊琳農業只是以一副「沒有任何辦法」的神情,聳了聳肩膀。
「如果連原來的主人也不知道的話,那麼沒什麼理由和來龍去脈的啦,也就只有一個可能性了。」
「嗯,一定是那個叫什麼『壞刃』的混蛋打進去的神秘自在式造成的影響啦。動時不看對象,還是個大胃口呀,這下子真是有夠麻煩了。」
「真是的,就算是驚嚇箱也太離譜了嘛。」
瑪瓊琳以混入了一絲歎息的聲音回應了搭檔之後,把視線轉移到因為事態明顯出自己的應付能力而面無血色的「萬條巧手」身上。
「無論接下來要採取什麼行動,先就必須把那個叫什麼『壞刃』的混蛋打進了『零時迷子』,使其生變質的……照你所說,是個從來沒見過的自在式?……把那東西的出處調查清楚才行吧。」
威爾艾米娜和蒂雅瑪特,也各自開口道。
「其實,我們早已經向外界宿生了調查委託和派遣請求是也……」
「混亂中。」
瑪瓊琳想起了整個世界的火霧戰士正置身於一個巨大危機中,不禁搔了搔頭。
「啊,說起來,馮·庫貝利克和皮埃特羅那傻瓜也被幹掉了,到處的外界宿都一片混亂嗎……不管是什麼對應,看來也要花點時間了。」
說完,「暫時你應該可以放心了吧。無論是任何人,也不能觸碰你體內的餓東西了。」
「……」
悠二雖然得到了保證,但也始終不能安心下心來。
潛入了薩貝裡濕原,
俯瞰著長草遍生的草原,
「那個人「正向著目標迫近。
時針早已劃過零時的刻度,現在悠二的房間,迎來了一位客人。
「……夏娜這樣子到我家過夜,也真是好久沒試過了哦。」
「嗯。」
不必多說,那客人就是悠二的床上蹦蹦跳的夏娜了。
在搞清楚那極端危險的「彩飄」菲蕾絲的動向之前,她主動挑起了在這段時間裡保護保護悠二的差事。
雖然吉田很明顯地對威爾艾米娜露出了我不贊同的表情,但威爾艾米娜也只有貼身跟著菲蕾絲,而瑪瓊琳自然也不會特意為了他人而採取任何行動,她自己也知道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餘地,而且夏娜本身也堅持要自己來,所以結果還是如她所願了。
在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少女願意如此挺身保護自己,悠二也自然打從心底裡感謝著她。對於降臨在自己頭上……或者應該說潛伏在自己體內的異常事態,他也開始感覺有點麻木了。今天一整天的騷動(他打從心底裡慶幸沒有釀成大慘禍),也總算是告一段落,現在甚至有了為別人著想的餘力了。
(難得一次清秋祭,這次真的太難為吉田同學了。)
當他實際上向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只是平靜地搖了搖頭。
(——「沒關係。」——)
作出了如此簡單的回答。如今那位意志堅定,甚至散出某種威嚴的少女,已經沒有了剛開始認識她的時候感覺到的那種弱不禁風的虛弱感。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吉田同學就變得這麼堅強了……)
在悠二沉浸於感歎之中的時候,突然間想起了某件事。
(說起來吉田同學……)
剛才跟大家道別的時候,夏娜和吉田兩人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麼。因為這兩人走到一起商量什麼事,這種情形自己也似乎是第一次見,所以對這件事也頗感興趣。
「那個……夏娜,剛才你跟吉田同學,到底在說些上呢們呢?」
「……」
正在床上跳著的夏娜馬上停了下來,然後把視線挪到天花板上。沉思了一會兒之後,她回答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商量了一下明天的事。」
「明天……?」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到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夏娜彷彿雜掩飾著什麼似的說道。然後,她又馬上轉換了話題:
「而且現在悠二你也不能放心來在這裡悠閒地傻笑吧。雖然『悼文吟誦人』那樣說,但『彩飄』一直在打你的主意,這一點依然沒有變。」
「……」
悠二沒有回答,只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眼前那位火霧戰士的少女。
以為他一定會說「我才沒有傻笑~」來反駁自己而擺好應戰架勢(或者應該說對此充滿期待)的夏娜,對他這種出乎意料的反應感到一夥,同時更感到害羞,不禁移開了視線。
「什麼嘛?」
「不,那個……」
悠二稍微停了一下。然後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似的,用手指搔了搔臉頰。
「我只是在想,你對我的稱呼怎麼好像比以前客氣了點呢……」
「不知道。」
夏娜不僅挪開了視線,甚至把腰也扭了過去,這樣才勉強把紅透的臉移到悠二的視野之外。
看到她這種舉動,悠二又笑了。
「雖然我們一直朝夕相處……但似乎大家都有了不少改變呢……」
他無意中把視線投向地板,看到了夏娜把「蟄殿遮那」的刀尖插到地板上的痕跡。那是在跟她相遇後的第二天晚上,生了某個「小事件」而導致的結果。是代表了「別靠近我」這麼一個不容分說的冷淡態度的表現。那是在自己畢生難忘的四月份,剛走進高中校門的時候……
「……剛開始夏娜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好像也是被人當作獵物呢。」
悠二想起了那有著淺白色火焰的「紅世魔王」——有著令人恐懼的奸狡智謀和力量,以眾多寶具和「磷子」襲擊了御崎市的「獵人」法利亞格尼。
那時候的自己,對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的日常,在身心兩方面都感到無比的留戀和悔恨。在知道自己是火炬之後,又對此感到深深的恐懼和戰慄。
(雖然到了現在我還是很害怕……不過,藏在自己體內的東西,還有被別人當作獵物看待的立場,我都可以大言不慚地說這些也屬於日常之一了吧。)
悠二在地板上鋪上一塊毛毯,然後坐在上面。跟那時候有所不同的是,現在還準備了可以用來鋪地板的坐墊吧。悠二這樣想著——
(的確是很悠閒呢。)
從另一個角度確認了自己的遲鈍。
而夏娜卻對這種回憶性的話題沒什麼興趣。
「現在也許比那個時候更危險。跟『獵人』法利亞格尼不同,『彩飄』菲蕾絲僅僅是以『悠二』為目標。」
現夏娜故意沒有用『你』來稱呼自己,悠二不禁覺得有點好笑。
「的確是呢。不過,夏娜在我身邊這一點倒是一樣的。」
「嗯。」
只有這個,夏娜是可以自豪地挺起胸膛回答的。
「沒問題。我會保護悠二你的。」
「……」
聽到這句話,悠二又再次沉默了。
那並不是平時的悠二應該作出的反應——以軟弱的笑容說出「那就拜託你啦」之類的話。
(到底怎麼了呢……?)
從剛才開始,他的回應都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夏娜不由得感到奇怪。不管怎樣,她先確認了自己所說的話有沒有錯,然後再詢問他沉默的理由。
「怎麼了?」
「咦?沒,沒有啦……」
「?」
雖然如今歪著腦袋的夏娜不知道,但悠二曾經對一個人表明過自己的某個覺悟。那是跟剛才他聽到的那句話完全相反的——
(——「就由我來保護夏娜吧。」——)
是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覺悟。
(這句話,到底會不會有變成不僅僅是覺悟的那一天呢。)
悠二感覺到,現在跟剛開始遇到夏娜的時候不同,自己已經得到了不少東西——得到了雖然多卻並不沉重,而僅僅是巨大,只能讓人感覺到巨大的東西。同時他感覺到,自己僅僅是背負著這些東西,卻還沒有將其徹底理解。
藏在體內的寶具「零時迷子」,敏銳的感應能力,從敵人那兒得到的巨大「存在之力」,對「存在之力」的操縱和身體能力的強化,在鍛煉中培養出來體術的直覺,還有自在法的「封絕」——關於自己的謎團。
即使把這些東西不斷累積,不斷琢磨,不斷鍛煉,也依然不足以實現「保護夏娜」這個誓言。
(也就是說,我的希望非常遠大。)
這時候,那個聽到自己表白覺悟的人物——正確來說他並不是人——出了聲音。
「如果你對這句話有什麼感想的話,就只有進一步努力了。」
那個人物,就是以掛在夏娜胸前的吊墜「克庫特斯」表達意志的「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了。
「怎麼回事?」
夏娜理所當然地提出了疑問,然而這位對她來說亦父亦友的「紅世」魔神,卻因為顧慮到男人之間的道義而含糊其辭。
「無論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心事。」
「真奇怪。悠二和亞拉斯特爾之間居然也會有秘密。」
對兩人關係融洽感到高興,但卻對兩人對自己有所隱瞞而感到不服氣——把這兩種感情混入了微笑之中,夏娜在床上躺了下來。
「今天你打算就這樣子睡嗎?」
悠二詢問道。
從剛才在佐籐家向菲蕾絲轉移力量時到現在,夏娜一直穿著上下身配套的運動服。當然,這樣子睡也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已經不想再被人家偷看了嘛。」
聽到對她這樣說的悠二,那深深刻印在腦海中的形象——如流水般清冽的少女**身——在一瞬間內掠而過。然後,他又馬上如夢初醒般地從幻想中回過神來,拚命否定道: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而且那個時候我也不是在偷看啊!?」
「誰知道是不是呢。」
「要是再有第二次,可不是暈過去這麼簡單了。」
夏娜和亞拉斯特爾馬上毫不留情地加以鞭撻。
悠二隻好苦笑,在賭氣而睡之前加以反擊: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夏娜你才是呢,這次可別再睡昏了頭,跑進我的被窩裡來啊。」
「誰,誰會……!」
「那我關燈了。」
悠二沒有跟她爭論下去,只是站了起來,伸手去拉電燈的開關拉繩。
他順便看了看床上捲著幾重被子的夏娜,只見她就像已經睡著了似的,一動不動。她那引以為豪的長,也沒有被紮起來,只是毫無條理地披散纏繞在被子上,睡相相當糟糕。
看到那跟小孩子無異的睡姿,悠二笑了笑,然後把拉繩拉下,房內頓時一片黑暗。
「……悠二。」
「嗯?」
就像是等待著這個時刻似的,夏娜向他話道。
「……」
「夏娜?」
但是,她馬上又說:
「……『暫時』……還是沒事了。」
「是嗎。晚安。」
「嗯,晚安。」
聽到她這聲音率直的回答後,悠二並非對「到底她說的暫時是什麼意思」感到奇怪——
(她以前,有這樣回答過我嗎?)
而是懷著這麼一個單純的疑問,蓋上了被子。
(不管怎麼說……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啊……)
盛裝遊行,清秋祭,最佳化裝獎,菲蕾絲來襲,戰鬥導致的學校慘況,天台晚會,「存在之力」的轉移,關於自己的新謎團,跟夏娜在一起的現在……大概是一下子生了太多的事而感到睏倦吧,本來已經借助「零時迷子」的力量恢復過來的他,也馬上在倦意的侵襲下進入了夢鄉。
冬季將至,睡在地板上難免感到些許寒意。
渡過了赫爾曼德河,
俯瞰著充滿於谷底的河面,
「那個人」正向著目標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