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御崎高中一年二班的課堂對每個人而言都是一場煎熬。
因為平井緣在教室內散出一股令人不得不蜷縮起身子的壓迫感。
「參雜在血液之中的契努第一物質……」(譯註:講課內容為日本特攝劇集光戰士的對白)
全班同學對於原本應是無害強者的她……也就是他們私下稱呼的「貼身保護的老師」所採取的無法無天的行為均大感吃不消。
雖然她原本就不是什麼親切的人,但是那份冷淡是一種毫不逢迎諂媚的態度……可說十分大快人心,可不是像現在這樣,在眾人之間造成一種無形的沉重壓力(對於老師而言或許不一定如此)。
「借由脂肪分解成塔伊羅米恩與戴吉塔米恩……」
這場風暴的主因是來自與阪井悠二之間的爭執。從兩人之間瀰漫的氣氛可以輕易察覺出來。不過,凡是認識她的人絕對不可能前去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甚至幫忙撮合他們言歸於好。沒有人願意碰觸引爆裝置,還得自己慘遭池魚之殃。
對於兩人吵架的這個意外狀況感到納悶,現在又被眼前的氛圍嚇得縮成一團的吉田一美不用說,就連阪井悠二的死黨,一向做事可靠的眼睛怪人池**,面對這個險惡的狀況也不敢隨便越雷池一步,其他同班同學理所當然更不可——
到頭來,他們只好默默忍受呼吸困難、腹部緊繃這種近似懲罰的無端連累。
「戴塔米恩與淋巴液結合,產生卡契爾達酸、諾巴粘液、沙爾馬頓與……」
至於教師,包括目前站在講台上的生物老師在內,無論是被她駁倒而決定對她視若無睹的人;或是猛**本以繼續接受挑戰的人,在這一天都採取相同的反應。盡可能不要刺激她,音量壓低、也減少多餘的動作,態度平淡的講課。
「此時,諾巴粘液因體溫而遭到分解消失,殘渣與卡契爾達酸結合……」
不必擔心聽不清楚生物老師如同說悄悄話一樣的竊竊低語。教室內鴉雀無聲,幾乎連彼此眨眼的聲音都感覺得到。
「借由核卡契爾達酸與沙爾馬頓所產生的當沙諾蛋白質……」
夏娜與悠二隻是默默坐著,完全無視教室目前的氣氛。
一臉不悅的美女瑪瓊琳·朵與夾在腋下、收納在書帶之中的馬可西亞斯,在嚮導佐籐啟作與田中榮太帶領下,花了數小時在市內的幾個重要地標漫步閒逛。
在這期間,便有馬可西亞斯負責解釋這個世界所生的「真實」。這本足足有好幾塊畫板疊起來那麼厚的大:
「所謂吃人,並不是連骨帶肉整個咬碎。」
這本書名喚「格利摩爾」,據說是一種能夠表達出寄宿在瑪瓊林體內,賜予她力量的「蹂躪的爪牙」馬可西亞斯自身意願的神器。當然,這件事並非經由口頭說明便可以馬上理解。
「而是吸收『存在之力』,差不多就像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基本力量。」
「哦——」
佐籐道。與書本說話不再感覺格格不入,代表已經習慣了。
「來自『紅世』的『使徒』運用吸取的來的『存在之力』而得以存在於這個世界,並且能夠『自在』操縱事物,情況大致是這樣。」
「是——」
田中道。不可思議的解釋,聽了以後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這個世界出現了原本不存在的傢伙,原本應該存在的人卻消失了,一旦引原本不可能生的現象,總有一天這個世界將會產生不正常的扭曲,因此,為了防範於未然,向本大爺這樣擁有強大力量的『使徒』——意即『魔王』,便寄宿在這個世界的人體內,殲滅企圖破壞這個世界的『使徒』。」
佐籐頷。
「我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火霧戰士……那,火炬又是什麼?」
「遭到『使徒』啃食的人類殘渣,外表看起來跟已故的人類沒有兩樣,刻意用來混淆火霧戰士追蹤的道具。」
田中想到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嗯?既然你們說到現在御崎,意思就是……『使徒』已經來到這裡了……?」
「沒錯!但不確定現在是不是還在,所以要帶著你們四處調查嘛,嘿、嘿、嘿!」
現在還有心情嘿嘿嘿笑?想歸想,兩人內心並沒有產生動搖。因為感覺不夠切實,還無法產生危機意識。
舉例來說,以阪井悠二的情況,一開始突然告訴她,其實他自己是個火炬,而本人已經死了,感覺就像被推入無法挽回的困境。
但是這兩人的狀況,他們所遇到的異常現象,就目前來說,是一位霸氣的美女跟一本會說話的書,如此而已。最重要的是,他們無法看見這個世界所謂異常現象的表徵?火炬。
另外再加上,瑪瓊琳並不會隱瞞自己的特殊能力……意即,她泰然自若的態度多少也有點影響。她甚至毫不隱諱的在大馬路上跟馬可西亞斯談話。見狀驚訝的路人……
「哦,那是在講手機、手機啦!別想太多。」
頂多只會擺擺手,說些不算解釋的解釋。不過,這句話卻足以讓大多數的人恍然大悟、坦然接受,然後回到自己的世界。少數保持懷疑態度的人,在見到瑪瓊琳極其稀鬆平常的態度便不再追究。每日忙碌工作的他們,並沒有太多閒暇工夫去探索腦中一閃即逝的疑問。
「人類面對乎常理以外的事物,即使曾經親眼目睹,也會自行加工成合乎常理的情況來說服自己,反正不要理會一些不合理之處,久了就自動消失啦。」
正如瑪瓊琳所說,所謂的不可思議現象,只要無法提出能夠讓對方接受的說明,就會被埋沒在常識的水泥牆之中。
「你們兩人也是一樣,既然我們的行為不可能向人類證明,所以我們也不會強迫你們保守秘密、或者禁止你們到處張揚。不能證明就無法去信別人,就等於沒有相信不相信的問題。固執己見反而會被當成瘋子,這就是處世的竅門。」
按照這個情況來說,相較於打從一開始就差點被「燐子」吃掉,接著又成為「使徒」獵物的悠二,(相形之下悠二變得很可憐)佐籐與田中無論生理或心理方面,均能夠在毫無壓力的情況下,進入異常的領域之中。
事實上,當著瑪瓊琳的面……
「以目前的情況來說,我們根本不害怕自己會遇上什麼事。」
佐籐面帶半放棄的表情苦笑道。
「總而言之,大姐會負責打退企圖對我們不利的壞蛋對不對?」
田中也喊著不知不覺開始掛在嘴邊的奇怪尊稱,一邊聳聳肩頭。
兩人完全看不出一絲拒絕、否定與懊惱的表情。
瞅著他們那副輕鬆自在的模樣……
(現在的小孩子遇到異象都不會害怕的樣子,真是一派悠閒……還是這兩個神經特別大條?)
瑪瓊琳私下略感訝異,事實上她自己也是不喜歡浪費時間動腦筋的樂天派個性,這就叫做半斤八兩。
(算了,既然聽話又好使喚,就不必管那麼多了。)
於是,當她大致瞭解御崎市的地形之後,開始進入正題,向兩人詢問最近生的特殊事件。
沿路走來不曾休息,全身已經疲憊不堪的兩人面面相覷。
「如果是連我們都知道的大消息……」
「嗯,那就只有那件事情囉。」
兩人不假思索回答,並帶領瑪瓊琳前往某個事故現場。
那是位於商業區最盡頭的大樓拆除工地現場。從圍住整條行人稀少的小巷的藍色帆布望去,可以窺見大型挖掘機械,引擎的嗡嗡聲與建材被壓碎的聲音隆隆作響。
約在一星期前下午四點剛過不久,位於這個商業鬧區盡頭的大樓後方的地點,突然生原因不明的大爆炸。據報載這場爆炸當中大樓半倒,死傷人數過三十人以上。是御崎市政府有史以來的重大災難。而爆炸原因目前尚未理清。
這麼慘重的大災難,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可以幫上瑪瓊琳的忙了!於是疲累的兩人揮體內小嘍囉的天性,興沖沖的為她帶路,然而當她見過現場之後,卻沒有顯現太大的興趣。
她輕輕翻開帆布的接縫處,閣著眼鏡朝向內部的拆除現場投以無趣的視線。
「假如目的只在破壞,多的是其他手段,況且大多的『紅世使徒』在破壞之後會加以修復。」
田中站在瑪瓊琳的後方窺探工地內部,同時問道:
「因為會被跟像大姐一樣的火霧戰士現嗎?」
「沒錯,除非是特殊的異端分子,否則『使徒』不會一昧滋事破壞……恩?」
話至中途,瑪瓊琳驀地察覺一事。
「搞不好這個城市不僅只有『使徒』……這可能是另一名火霧戰鬥後留下的痕跡……馬克西亞司。」
是啊!「格裡摩爾」出聲回答。
「經你這麼一提醒,我的確察覺到些微的感應。現在拉米那傢伙隱藏了氣息,所以可能是同行,不然就是另一個獵物。」
語氣不自覺參雜著興奮之情。
「話又說回來,如果這是戰鬥之後的痕跡,破壞的程度還算差強人意。可見是一場混戰,連修復的手續都懶得做……看樣子跟我們很合得來,嘿嘿。」
目睹宛如遭到轟炸的大樓崩塌的慘狀,馬克西亞司笑的猖狂。
在自己生長的城市,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場所,足以導致這種結果的戰鬥不停上演……佐籐與田中感覺似乎窺見了「真實」嚴重性的一面。雖然不至於膽戰心驚,但總算引了認真面對事態的情緒。兩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瑪瓊琳無視兩人的反應,繼續詢問馬克西亞司。
「能不能鎖定那傢伙的位置?」
「很困難,那傢伙不管是使用自在法還是濫食人類,都是驚天動地、一次解決。」
「啊——真是——感覺真不爽!!」
瑪瓊琳再次用力抓撓秀。
「有——什麼關係——嘛,有——什麼關係——嘛!不管什麼人,膽敢阻撓就宰了他!」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聽見瑪瓊琳他們之間的談話,佐籐表情驚訝的問道:
「……火霧戰士也會自相殘殺嗎?」
瑪瓊琳坦然答道:
「如果妨礙到我們行動的話。」
重點是!瑪瓊琳很快拉回主題。
「啟作、榮太,假如這個城市已經成為戰場,應該還會生其他異常事件才對,你們有沒有什麼印象?」
「厄,這……其他……大概就是依田百貨的惡作劇,對吧。」
佐籐對著田中說道。
「恩~?喔,就是那個惡作劇電話嗎?應該沒關係吧。」
「什麼電話?」
瑪瓊琳瞪視田中。
「只是惡作劇耶?」
「快說!」
她不喜歡別人擅自下判斷。任何事情的判斷由她來做,別人只要負責提供線索,這是她的思考模式。
受到攝人的氣勢所迫,田中說道:
「就在這次爆炸事件生的當天晚上,戰戰兢兢的警察接獲一通惡作劇電話說,依田百貨那幢廢棄大樓的頂上又傳出爆炸,於是,警察信以為真便全體出動,結果什麼事也沒有生,成了一個大笑話……」
「就是這個!」
瑪瓊琳冷不防出言斷定。以不耐煩的語氣對著嚇了一跳的兩人說道:
「我剛剛已經說過,無論是『使徒』還是火霧戰士,只要戰鬥過後,我們通常都會讓戰鬥地點恢復原狀。」
「啊!」
兩人異口同聲。
「明明生狀況,卻什麼事也沒有……這就是我們施展過特異功能的證據!快帶我去看看!」
「啊啊,既然如此……」
「已經近在眼前了,大姐。」
順著兩人仰望的地方望去,全市最高的大樓。
舊依田百貨。
那個地方曾經是企圖讓這座御崎市陷入空前災難,最後被夏娜和悠二殲滅的「紅世魔王」……「獵人」法力亞格尼的根據地。
光是今天一整個上午……
「拜託你想辦法吧。」
類似的說法阪井悠二已經聽了5遍。其中不只有同學,甚至包括被他跟夏娜聯手狠狠修理過的體育老師在內,由此可見事態的嚴重性。
話隨如此,悠二一概如此回答:
「我又不是她的保姆。」
因一時意氣用事而堅持己見的結果,使得同班同學更是將「平井緣心情不好是因為和阪井悠二吵架。」這個理由視為最主要的結論。
偶然間聽到這個說法的悠二瞥起眉。
(隨便你們怎麼說吧……吵架?憑我要怎麼跟夏娜吵架……)
悠二一直把自己跟夏娜的關係認定在「是她主動衝撞自己」這種單向通行的感覺。夏娜是多麼強大的存在,阪井悠二是多麼渺小的存在,一股無可奈何的感受讓他產生這樣的心態。他無法理解母親千草說他「欺負夏娜」正是出於這個原因。
夏娜是「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的火霧戰士,揮舞著神通廣大的武士達到「遮殿扎那」的「炎灼眼的殺手」,所向無敵的,充滿壓倒性的,無庸置疑的,強大,強大,強大……
悠二一直把夏娜當成偶像。
咯啦!夏娜故意讓椅子出偌大聲響,然後站起身。
午休時間的教室鴉雀無聲,舉手投足之間一直戰戰兢兢的同學們當場一動也不敢動。
悠二依舊是直盯的桌子。
抿緊嘴唇的夏娜則杵在原地。
只等了一秒鐘的時間。
「……」
「……」
接下來,體會到這一秒的煎熬,隨即抓起書包快步離開教室。嬌小的身軀推開佇立不動、擋在前方的同學,掃倒轉角的桌子,以幾乎要震碎拉門玻璃的力道關上門,簡直就像颱風過境一樣。
當拉門被關上時出的聲響逐漸從耳膜消退之際,除了悠二以外的所有人終於肩頭一鬆,全身重量往桌椅癱去。近似虛脫的歎息聲在教室此起彼落地響起。
悠二從這一連串的歎息聲中,音樂感覺到其中參雜著期待自己採取行動的氛圍。即使如此,他仍然不予理會。他現在沒有太大的意願去完成別人的期待。
最後,極度緊張之後帶來的鬆弛,讓教室充斥著比平時來得更為嘈雜的喧嘩聲。所有人均不敢隨便提及關於兩人的話題。
這時候,悠二慢吞吞的搜索著書包,倏地……
(忘了買飯團……)
他想起今天上學的情況,心情又陷入消沉之中。
「今天的人數只有一半啊。」
池人跑來搭訕。
到頭來,因為佐籐啟作與田中榮太一同缺席,所以今天只需要一張桌子就行了。
「是啊。」
悠二心不在焉的回答,此時一個小小便當盒擺到他的面前。
「請……請用。」
吉田一美說道,音量壓的比平常更低。
由於對她送來的便當還不至於習以為常,悠二吃了一驚,然後坦率道謝,聲音有氣無力。
「吉田同學謝謝你,這樣我就不至於會餓肚子了。」
「哪……哪裡,是我……自做主張。」
吉田紅著臉,坐在對面座位。
池也趁機一邊抓來椅子,一邊幫腔。他做事中規中矩,但也帶著伺機行動的敏銳。
「你不是還有一樣?吉田同學。」
「啊!啊,池……池同學,可是,今天……」
吉田囁囁嚅儒,接著語音漸弱,垂下頭來。
池繼續對著不明就裡的悠二說道:
「厄~就是……車站對面不是有一棟?那裡正在舉辦美術展覽,你要不要去看看?……大致是這樣對吧?」
聽見池的確認,吉田幾乎是哭喪著一張臉,微微頷。
我不是在捉弄你啦……池面露苦笑,打開自己熱乎乎的便當。
「總之就是約會,約會啦,反正今天再上一節課就結束了,你就去吧。」
吉田終於忍不住用雙手遮住臉龐,可是不這麼做的話事情是不可能有所進展的。這種震撼療法是為了她好!這位聰明優秀的少年如此做下結論。
「……你是負責牽線的嗎?」
悠二一字一句,以從未有過的恐怖語氣如此說道,池則一臉事不關己的不假思索反擊回去:
「沒錯,反正你今天沒事對吧?」
這句話讓悠二覺得池是在暗地裡責怪他沒有去追平井緣。於是基於反抗心理,便隨口答道:
「…………啊。」
「呃?」
吉田一時之間還無法意會他這句話的含義。
悠二再次像是對自己確認似的說道:
「好啊,吉田同學。」
「啊啊!?」
吉田頭一次現除了緊張之外,還有種足以致命的精神狀態。
一個充滿黑暗的漆黑空間。
此時冷不防……
碰磅!一個猛烈的衝擊襲來,深藍色光芒以四邊形貫穿而入。被撞開的黑暗化為鐵門與扯斷的鎖頭的形狀,重重摔在地板上,揚起大片灰塵。
在這道深藍色光芒之中浮現了三個人影。
「唔噗……『
站在右邊的佐籐面對瀰漫飛揚的塵埃,忍不住以手遮著嘴。
正中央,一腳踢開鐵門的瑪瓊琳?朵放下套著高跟鞋的美腿,將誘人的腿線再次藏進西裝套裙之下。
站在左邊,依依不捨得斜眼追逐美腿動作的田中說道:
「大姐,目擊者說爆炸現場在頂樓。」
「不用你說,我早就知道啦,這個地方有點怪味,你們兩個去找找是不是有什麼怪東西。」
瑪瓊琳不耐煩的答道,隨即踩著響亮的步子往黑暗之中走去。
外面理應接近中午時分,但這幢廢氣的依田百貨上方樓層似乎在抗拒時間的流動,將廣闊深沉的黑暗囤積在大樓內部。
深藍色光芒燃起,驅走黑暗。光芒是由瑪瓊琳「格裡摩爾」闔上的羊皮紙縫隙,以火焰的形態流瀉而出。
佐籐憑藉著火焰往前走,一層薄薄的塵埃遮住視野,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這種狀況下要怎麼找啊……」
「重點是,怪東西到底長什麼樣啊?」
田中也緊緊跟著火焰,免得被丟下。百貨公司寬廣的樓層裡,除了幾根圓柱之外什麼也看不到。夾在平面的天地之間是一片黑暗世界。
「就是不知道才要找啊。」
瑪瓊琳的回答聽起來似乎有理,又好像不是這麼回事,馬克西亞司搖晃著「閣裡摩爾」笑的粗俗不堪。
不過他們一行人一走進裡面,立刻現前方暗處堆積如山的物體。
「……那是什麼?馬克西亞司。」
「就來啦就來啦——」
順著瑪瓊琳的要求,腋窩下的「格裡摩爾」溢出一縷往下墜落的深藍色火焰,眼看即將沾到地板之際突然升起,並往前飄去。
火苗宛如神怪故事中經常出現的鬼魂一般,一抵達前方物體的上方,亮度便突然增強。猶如天花板其中一顆大型燈泡點燃一樣,照亮了每個角落。
因眩目的光亮而瞇細雙眸的佐籐,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光景,隨即失控的出怪叫。
「……那是什麼東西啊?」
「難道因為是舊百貨公司的關係……嗎?」
田中也語帶驚異。
警戒的前端所出現的物體,幾乎佔滿樓層的一半空間。
是一座玩具小山。
夏娜不斷走著。
(……)
度很快。
但為什麼腳步如此沉重?
(不好吃。)
強烈的壓迫感足以在擁擠的人潮之中開闢一條路來。
但為什麼會覺得人類很礙眼?
(真奇怪。)
對使命的渴求有著沸騰一般的狂熱。
但為什麼無法往前邁進?
(跟之前的味道不一樣。)
這是先前經過精挑細選的品牌。
但為什麼變的這麼……
(不好吃)
道理很簡單。
悠二失去幹勁。
悠二拒絕了她。
悠二不再跟來。
只不過如此而已。
悠二,
悠二,
悠二,
為什麼。
自己會這麼在意悠二。
(一點都不好吃。)
夏娜鬱悶的不停走著。
把菠蘿包當成仇人一樣狠狠嚼碎。
「大~姐!這個嗚哇!?」
一陣喀啦喀啦聲響起,田中從玩具山頂滾了下來。
「哎喲!又怎麼啦?」
遠處冒出瑪瓊琳依然不耐煩的語氣。這個不耐煩的口氣大概是因為自己的搜索行動被打斷的緣故吧?已經逐漸習慣她的個性的田中心想。
佐籐從堆滿整個樓層的玩具小山中探出頭來。
「喂~不要緊吧,田中……噢噢!?」
佐籐遠眺過去,只見田中跌落的坑洞有一個幾乎是樓層幾分之一寬的大型庭院式盆景。盆景的體積幾乎佔滿了距離甚遠的兩根樑柱之間,無法一眼盡收眼底。
「這個好像是御崎市耶?」
這個在深藍色光芒照耀下的大型盆景,是模擬御崎市全景的縮小模型,製作手法出奇的精細。雖然材料是使用隔板、模型與玩具的零件,卻更是突顯了重建完整風貌的高技術。
「啊啊!做的好精細哦,路燈、紅綠燈、甚至連被炸的小巷也做出來……到底是誰做的?」
田中並未站起身,近距離觀察這個大型的立體環景圖。
一眼便可看出自己所注視的位置是通往市郊的大馬路一端。雖然尺寸和材質不同,卻讓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道黑影落在田中上方。
「嗯?……嗚哇哦!」
抬高視線,「格裡摩爾」與瑪瓊琳正以坐姿漂浮在半空,俯瞰著盆景。適應力很強的兩人已經對「這種程度」的小事見怪不怪,現在,對於由下往上望的田中而言,他甚至好整以暇的端詳著從西裝套裙之下隱約可見的誘人美腿。出嗚哇噢的~一聲,並非對於瑪瓊琳浮在半空的靈異現象感到驚恐,而是對於美腿曲線的讚歎。
「啊,喂!田中!你在亂瞄什麼唔啊啊!」
「呵呵呵,這就叫做立功的獎賞。」
不理會一旁滾落的佐籐以及暗自竊笑的田中,瑪瓊琳讓「格裡摩爾」移動到盆景中央。
從東邊的商業區到西邊的住宅區中間流過的是真南川和大鐵橋?御崎大橋。矗立在橋邊的是他們目前所在的舊依田百貨公司,等於是御崎市的中心地帶。
瑪瓊琳踮著腳尖,降落在處於商業區的高樓大廈中仍然高出一籌的依田百貨公司模型的頂端。外觀看似由雜七雜八的零件拼湊而成的模型,以完全無法想像的強度支撐著她。
在她腳下,有著什麼。
那是一股來自如同葉脈般遍佈整個盆景的力量。
瑪瓊琳明白,這是一種能夠製作出盆景的「紅世」寶具。
「這叫作『玻璃檀』。」
馬克西亞司從一旁漂浮在半空的「格裡摩爾」中,擠出斷續的呻吟。
「啊啊……沒錯,記得最後搶走這玩意兒的是……」
堆積在四周,數不清的玩具小山。
不會錯,「那傢伙就是這種人」。
目前應該排名在前5名以內吧,公認相當棘手的「紅世魔王」。
內心充滿扭曲的物慾和愛情,既是寶具的收藏家,同時也是狡猾的火霧戰士殺手。
「——『獵人』!『獵人』法力亞格尼!!」
馬克西亞司咆哮起來。
「嘿哈、哈哈、哈——!原來這個城市,是那個變態戀物癖的巢穴!?」
彷彿是回應這聲咆哮,瑪瓊琳的秀和西裝套裙每一處,開始閃爍深藍色火粉。漂浮在半空的「格裡摩爾」所釋放的火焰被吸收進去,接著猛然噴出,再次吸進去,再次噴出,宛如猛獸的呼吸一般。
而那道深藍色一明一滅硬是被瑪瓊琳用力一敲,遭到阻斷。
「笨蛋馬克!你在亢奮個什麼勁兒啊!」
「幹嗎打我!幹嗎打我!這種感覺就像原本在追逐蒼蠅的時候卻意外現一頭鹿耶!好久沒遇到魔王了!令人興奮的強敵!我撕扯的利牙,瑪瓊林?朵,你應該開心一點才對吧!?」
「你忘了那棟倒塌的大樓嗎?『獵人』曾經在這個城市戰鬥過。」
「那又怎樣?」
狂躁叫囂的馬克西亞司絲毫沒有覺。
瑪瓊林猛然拽住因興奮而不停搖晃的「格裡摩爾」,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夾在腋下。
「你還沒聽懂嗎?那個變態收集狂要是得勝存活下來,怎麼可能讓我們好端端的踏進這個擺著稀世寶具的地方。」
受到鉗制而死命掙扎的「格裡摩爾」倏地停止動作。
「嗯?這麼說,到也沒錯……不過,他應該不會已經被殲滅了吧?他可是火霧戰士殺手耶!而且會使用寶具的磷子『可愛的瑪莉安』應該也是與他寸步不離才對啊?」
「不過就目前來說,這是唯一的可能性吧?按照這個推論,你剛剛所感覺到的氣息就是殲滅那傢伙的火霧戰士。」
「嘖——什麼意思嘛,原來是同行,真沒勁!」
宛如表露馬克西亞司的沮喪心情一般,原本圍繞著瑪瓊林四散飛舞的深藍色火粉全部收回。
「總之,按照一開始的預定計劃,先解決掉拉米那個混帳東西。光是現那個『玻璃檀』這次的搜查行動也算有所斬獲。如此一來,要揪出那個傢伙把他大卸八快,就變的輕鬆多了。」
佐籐與田中經過大馬路,來到她的腳下。
「這個模型是很厲害的道具嗎?」
「嗯,的確做的很精緻沒錯啦。」
瑪瓊林手扶下巴,思忖片刻。最後,如同強迫成績吊車尾的學生補習的老師一般,擺出一副準備拯救對方無知的表情。
「……呼恩,這樣吧,乾脆現在來實際操作看看。馬克西亞司,沒問題吧?」
「沒問題,驅動這玩意並不需要外來的『存在之力』也可以輕易辦到,你們兩個,隨便找個位置站高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