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獸人望著楚鵬,張了張嘴,似乎想再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出口,悶悶的從地上提起一個水罐大喝起來。清水從他嘴角溢出,流過身體,灑在地上,已然變成了血紅之色。
楚鵬走到了帳門前,望著遠方昏暗的天空,忽然說道:
「霍奇,我們是必須出擊,否則,戰死的戰士會更多,甚至能不能完成陛下交給的狙擊任務,都是個問題。」
半獸人愣了下,望向這個矮小的背影道:「為什麼這麼說,憑城堅守難道不比在這個平坦的走廊裡作戰更好嗎?」
楚鵬依然沒有回頭,沉靜的話音混著燭光飄灑在中軍帳中,不知不覺滲入每個人的心間,「克羅城小牆矮,如果面臨羅切斯正規軍的強攻,擋不了太長時間。而且,你們半獸人戰士長於進攻,而不擅於防守,如果完全將你們放在城裡防守,反而揮不出全部實力。所以,我們是不得不主動出擊,消滅敵軍的有生力量,現在每多殺一個敵軍,就等於為將來的守城戰多贏得一分勝算。」
霍奇默然半響,低聲道:「我明白了。」說著,他就快步走出了大帳。
這時,愛汀走到了楚鵬身邊,輕聲道:「楚鵬哥哥,剛才幽幽傳訊息回來說,羅切斯軍隊有調動的跡象。」
楚鵬皺了皺眉,擺擺手道:「丹尼爾,快去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丹尼爾當即領命衝入了沉沉夜色中。
楚鵬走回了一張木凳上坐下,愛汀默默的泡好的了一杯熱茶給他端了過去。楚鵬接過茶杯,一手將小美人樓在懷裡,燭光映照著兩人依偎的身影,在空蕩蕩的大帳中飄來蕩去。
不知過了多久。丹尼爾氣喘吁吁的衝進了大帳,急聲道:
「羅切斯援軍正往前線調集一整營重步兵,外加五個大隊地長弓兵,以及七個大隊的騎兵。」
楚鵬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羅切斯方面的用意。他們大概是吸取了教訓,想以射程遠的長弓兵為核心,以重步兵為依托,狙擊住衝擊力強勁的半獸人軍隊。然後再以騎兵衝擊。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畢竟半獸人都算是近戰步兵,缺乏遠程打擊能力。
只能狙擊一天了嗎……
楚鵬輕歎了口氣,說道:「丹尼爾,去把霍奇叫來。」
丹尼爾當即點頭出去了。
菲爾傑斯出乎意料的得到了阿德裡安的信任。讓他繼續帶領前鋒軍。這讓這個老將心中無比激動,誓無論如何都要報答軍團長地知遇之恩。哪怕將自己地最後一滴鮮血撒在這個走廊上,也一定要擊退這群突然出現的敵軍。哪怕是一群可怕的惡魔!
然而,戰事遠遠比他想像的艱苦許多,縱使在前一天中半獸人軍隊給他地衝擊已經夠深刻了。
從二十八日凌晨開始,一直到深夜,整整一天,他們也推進了不過五十多里。
菲爾已經將自己調度軍隊的能力揮到了極致,輕重步兵地層層推進,長弓兵的適時打擊,普通騎兵地兩翼包抄,重騎兵的強力突擊,這一個個原本不屬於他轄下的軍隊都被他有序而熟練的調動著,幾乎每一刻都做出持續不斷的有效打擊。
然而,他最終只得哀歎讓自己碰上了一支原本不應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軍隊。
在他眼裡,這支魔獸般的軍隊裡每一個人似乎都不知道疼痛是什麼,不知恐懼為何物,不知道死亡多可怕。戰錘都打斷了,他們就用牙齒咬,用手撕,活活將一個個自己的士兵當獵物一樣咬碎撕爛。他在後方甚至看到一個渾身插滿利箭的半獸人依然往前猛衝,手中的戰錘已經掉了,這半獸人竟然直接從身上拔出一根根利箭當武器扎進自己士兵的喉嚨。
一萬一千七百六十八人。
望著這個擺在他面前詳細戰報上的陣亡數字,菲爾冰冷的心良久都無法回暖過來,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將心裡,一絲恐懼緩緩漫延開來。
這感覺多久沒有過了?
自從自己第一次踏上戰場上,第一次將劍插入敵人的胸膛之後吧……
一萬人,才換來這區區五十里的距離。
那要踏出這條該死的走廊,要開進到霍根海姆,開進到加登前線,還要拿多少人來換?
多少?!
「彭!」
一聲巨響在這個前鋒營中軍帳內激盪開去,帳中眾將驚駭望去,那個匆忙做成的簡易木案,已經被他們的主將雙拳捶得粉碎!
望著將軍那因極度憤怒而漲得通紅的臉龐,那扭曲到猙獰的神情,眾將個個俯身垂頭,連呼吸都盡量放得極其輕微。
現在要再弄出一絲聲響,那不是找死麼?
偏偏有不知死活的……
「報!」
一個探子直衝進大帳,噗通一聲單膝跪倒
在菲爾面前,那聲高昂的報喊聲驚得這些將領差點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
麼事!」菲爾怒聲道,一手撫上了劍柄。他現在滿腔的怒氣和恐懼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特的情緒,正急需找個地方洩出來。
那探子這才看見面前碎裂的木案,還有將軍手扶劍柄的動作,登時冷汗就下來了,嘴角也哆嗦了起來,「敵……敵軍退……走了……」
菲爾愣了下,而其餘眾將甚至懷疑這探子是不是被他們將軍可怕的神情嚇傻了,說出反話來?
「你說什麼?給我說清楚!」菲爾一把揪住這探子領口,直接將他提了起來。
也許恐懼過度,這探子的口舌反而順溜了過來,一口氣答道:「敵軍已經全部撤走。我親帶一隊屬下深入敵軍營帳查探過了,沒有任何虛假。」
「彭。」菲爾一鬆手將這探子丟在了地上,連退兩步一屁股坐回了帥椅上。
撤了?
這怎麼可能?這支只知前進,除了死亡才能讓他們倒下的軍隊,竟然也會撤退?
「再探!查清他們的動向,看看是不是在設陷阱伏擊我們!」他急忙大吼道。那探子趕緊返身衝出了大帳。
「將軍,我建議我們立刻追擊,敵軍深夜撤退。勢必戰力不支無法堅持下去了。而我方的幾個騎兵大隊,尤其是重騎兵團正好得到一輪休整,神清氣足,現在正是大敗敵軍地最好時機!」菲爾右側一個將領衝出來說道。
「不行!」左側一個將領衝了出來。「從這兩日戰況來看,這支伊爾卡倫軍隊勇悍無比。作戰時只知前進不知後退,如今突然連夜撤走。勢必有詐!我軍追擊,正中敵方詭計,絕不能追擊!」
帳內眾將頓時各執一詞,吵成一團。
菲爾頭都要炸了,一掌往前拍去,結果身子差點栽倒在地上,他這才想起木案已經被自己捶碎了。他猛然站起,怒聲道:「都給我閉嘴!」
眾將頓時噤若寒蟬,趕緊各自站回了原位。
菲爾猶豫半響,重重的歎口氣道:「等詳細探報回來再說。」
許久之後,當探子帶回敵軍徹底撤走,連影子都看不見了消息,菲爾才悔之晚矣,知道自己錯失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楚鵬是不得不撤。
這一天打下來,雖然再次殺掉一萬多羅切斯援軍,但半獸人也損失了兩千多人。而且他從一整天的戰況可以看出,這支羅切斯前鋒軍主將,是個經驗豐富,深通兵法的將領。各個不同的軍種調度有方,輪番出擊井然有序,要不是靠半獸人軍隊近乎變態的戰力,哪會有這麼大的戰果。
而且,羅切斯方面有生力軍從後源源不斷地補充上來,而他這邊可沒有。
六萬軍隊已派出兩萬偷襲新寧,一萬去了霍斯搶奪糧草,現在後方只剩下了兩萬人,爭取在他狙擊地這段時間裡修築出牢固的防禦工事來,尤其是要在克羅一側修築一個可以屯駐四五千人的土城,與克羅互為依托。現在根本不可能再抽調出半個人支援他。
如果可能,他真想在這走廊裡盡量再多狙擊一段時間,為後方贏得更充裕的準備時間。可半獸人損失太大了,霍奇雖然沒有再抱怨,但他知道自己堅持不住了。如果等到更多地第四軍團援軍過來,就算半獸人戰士再強大一倍,也得全軍覆沒不可。在巨大的人數差距前,個人戰力再強也無濟於事。
回到克羅,已是二十九日中午,進城時得到一個好消息,讓楚鵬地心情變得好了些。布魯斯特和菲麗圓滿完成任務回到了克羅,搶運來的糧草足夠三天左右地用度了。
而當天傍晚,菲爾帶著他的前鋒軍也趕到了克羅,這時他們才現,原來這個事先預計好的補給基地,已經被敵軍佔據了,而佔據的正是走廊中給他們沉重打擊的半獸人大軍,這支惡魔般的軍隊。
被楚鵬再三耍弄,氣急敗壞的菲爾次失去了理智,不等部隊休整好,就下令連夜攻城,克羅攻防戰,正式拉開了帷幕。
同日清晨,加登前線防線的核心之一長角鎮被蒼雲主帥凱爾森親自領軍攻破,加登防線頓時告急。
同日下午,緋雨集群第1軍在他們集群主帥伊莎貝拉的率領下,血戰竟日攻克了霍根海姆北大門巨石鎮,讓加登府直面在巨大的威脅下。
同日晚,巨石鎮又被增援而來的第三軍團第三軍三個營徹底圍困起來,緋雨第一軍完全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同日深夜,緋雨第七軍被突然出現,安東尼親自率領的第四軍兩個營擊潰,死傷四千多人,南逃百餘里才擺脫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