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兩個侍從小心的搬來一個小型炭爐,上面早已燃起紅紅的炭火,還有一個磚紅色的陶制小罐,罐裡已經注滿了清水。
一個侍從剛要把陶罐放到炭爐上的鐵架上,楚鵬突然喊道:「停!」說著,他走過去仔細往罐裡打量了一番。
斐度有些好奇的問道:「楚鵬,這罐子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裡面洗刷得不乾淨?」
話音剛落,那個侍從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頭磕得玉石地面彭彭直響,驚惶不已的說道:「陛下,內務官大人,這些器具我每天都洗刷好幾遍,精心保存,絕對一絲灰塵都沒有。」
楚鵬聞言抬頭呵呵一笑,說道:「好了,你起來吧,我不是說這罐子沒洗乾淨。」
那侍從還在磕頭,斐度冷然喝道:「楚鵬說讓你起來就快起來,你耳朵聾了嗎?!」
那侍從渾身一抖,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驚魂不安的望著楚鵬。
楚鵬笑笑道:「我的意思不是指罐子,而是說這水,我問你,這水是哪兒打來的?」
那侍從還搞不明白楚鵬這話的意思,斐度已然說道:「楚鵬,皇宮裡一般飲用的水都是由幾口深井裡打上來的,怎麼,這水有問題嗎?」
殿內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聲,無數人交頭接耳說個不停。聽這番對話的意思,難道楚鵬看出了這水裡有人動過什麼手腳不成?莫非想加害皇帝?
這可是驚天消息啊!今天這次梵心大宴的意外實在太多了。
有些人嫉妒的望向楚鵬,心想這矮人立下如此奇功,只怕又要高昇了,上次被人刺殺,就成了男爵。這次難不成會搖身一變成為子爵甚至伯爵?
有的人則眼珠亂轉,心想如何將這屎盆子扣到自己的政敵頭上,讓那些傢伙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那侍從差點沒嚇昏過去,腿一軟又倒在地上,這回額頭都磕破了,大哭道:「陛下,內務官大人,這水是小人剛從殿後地井內打上來的。絕對不敢動任何手腳。沿途有很多宮廷禁衛看到的,請陛下和內務官大人明鑒。」
格裡菲斯三世根本看都沒看這傢伙一眼,直直盯著那罐水,臉色低沉。眉頭深鎖。斐度嫌惡的瞟了這侍從一眼,寒聲道:「來人!給我將這傢伙拉出去關到內監。嚴刑拷問!」
當即兩個虎背熊腰的宮廷禁衛衝了進來,一左一右架起這哭嚎不已的侍從就往外拖去。
這番變故太過迅。楚鵬還在愣,那侍從就已被拖了開去。耳邊傳來好些大臣的議論聲,他真是哭笑不得,自己一句話沒說清,這就要害了一條人命,這皇宮內可真是……
他趕緊抹了把冷汗,急聲喊道:「慢著慢著,我不是說這水有問題,而是這水的確有點問題……咳,不不,我地意思是這水不適合泡茶而已,沒什麼別地意思。」急躁之下,舌頭都快要打結了,差點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斐度當即愣住了,大殿中議論聲也平息了下去,所有人莫名其妙的望向楚鵬。斐度問道:「楚鵬,這泡茶的水也有什麼講究嗎?不都是水?」
格裡菲斯三世也失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楚鵬,你們矮人個性直爽,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你這種吞吞吐吐地習慣可不好。」
楚鵬側過身對皇帝躬身致歉,訕訕道:「站在陛下身邊,腦子就有點不大靈光了,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哈哈一笑,道:「你就少拍我的馬屁了,有什麼話快說,我還等著喝你地茶呢。」
楚鵬眼角瞥見那個侍從正被拖出殿門,趕緊道:「陛下,那個侍從的確沒什麼問題,還請……」
「這你不用理會,」斐度打斷了他地話,「這侍從就算沒在水裡動什麼手腳,但如此在梵心殿上哭鬧不休,嚴重冒犯了陛下的尊嚴,留他一條命就算陛下仁慈了。」
楚鵬暗歎了口氣,才說道:「其實我的意思是,井水並不合適用來泡茶,當然如果如果一般民眾隨便喝喝要求不高無所謂,但現在是敬賀陛下的,所以最好是山泉水,如果沒有,用收集的雨水或雪水也行。」
斐度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早說嘛。皇宮倒是有收集雨雪水的習慣,但現在是夏季不可能有雪,這幾日又沒下雨。不過,宮裡倒是每日都派人去翡羅拉多山的甘露泉取泉水來用,我這就讓人去取。」但當他看了皇帝一眼後,又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免得待會楚鵬你又搞出什麼麻煩事來,呵呵。」
看著斐度走出大殿,格裡菲斯三世一邊讓人搬來兩把椅子,一邊說道:「楚鵬,先坐下吧,我看要喝到你泡的茶,怕是不太容易,再這麼站著,腳都要酸了,呵呵。」
楚鵬略顯尷尬的坐到了侍從搬來的椅子上,這在梵心殿上和皇帝對席而坐的殊榮,不知又讓多少人紅了眼,就算平時三天一次的議事早會上,各大臣奏事時都只有站的份,只有到了皇帝的書房內才能被恩賜坐下談話,但能進皇帝書房的人,整個王國拿五個指頭都數得過來。
剛落座,就見加布裡埃爾笑呵呵的說道:「楚鵬,能在梵心殿上被賜座的,我都好久沒見到過了,你連泡茶的水都這麼講究,可別胡亂拿一些自己的想法在陛下身上試驗,怠慢了陛下對你的賞識之心。」
格裡菲斯三世眼中光芒微閃,淡笑道:「是啊,楚鵬,待會如果茶不好喝,我可是要治你個不敬之罪的,那時大概伊莎貝拉也救你不出來了。」
楚鵬蹭了蹭鼻尖。往右側望去,女戰神依舊那副冰冷的容顏,似乎根本沒聽見皇帝的話,加布裡埃爾笑瞇瞇的神情配上他那張圓團臉,似乎顯得格外和藹可親。
口蜜腹劍,莫非說地就是這樣子?
楚鵬淡淡一笑,說道:「以往我們的確都用井水泡茶,但經過我自己多次試驗。總結出這麼條經驗。泡茶之水,山泉水最佳,雨雪與河湖之水次之,井水最差。
經過我仔細研究。現原因是這樣的,山泉水由於終日處於流動狀態。經過層層砂石的自然過濾,去除了水中大量雜質。而且由於山上植被繁茂,使得味道甘美,水質清淨晶瑩,用這種泉水泡茶,能使茶的色香味形得到最大揮。雨雪之水同樣純淨,可稱之為『天泉』,但雨雪水少了山泉那種由於高山叢林帶來的自然甘香之氣。河湖水雖然也是活水,但一般雜質較多,而且易受到生活於其旁的人的污染。井水是我們日常生活用地最多地水,來自於地下,但正由於此,汲水的井大多處於城市裡人煙密集之處,而且取水之處靠近地表,我們平常生活產生的很多廢棄垃圾甚至排泄之物,會慢慢形成污水滲入地下,污染了這些井水,用井水泡茶,會有損茶味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仔細想著前世學過地關於泡茶用水的所有知識,還要和這個世界地一些常識做比對,以免說出什麼這些人完全無法理解的詞句來,到時要解釋都無從著手,說不定真讓人以為他是在糊弄皇帝。說完後,真是有點頭大如斗地感覺。不禁又暗罵那捉弄他的不知何方神靈,讓他投身到這世界裡,如果是前世祖國的古代,那豈不輕鬆多了?
格裡菲斯三世一臉恍然之色,不住點頭笑道:「好好,楚鵬,難得你連這泡茶的水都如此盡心,」說著,他淡淡掃了眼殿內眾人,又道,「如果每位臣民做事時都有這種盡心竭力的精神,何愁我伊爾卡倫不能強大。」
楚鵬一陣呆,他沒想到皇帝輕輕一句話就將這茶水和國家的強盛聯繫到了一起。
難道真是地位不同,眼光也就大為不同麼?自己始終還是和這王國至尊差很遠,娘的「…·加布裡埃爾立即跪了下去,高聲道:「謹遵陛下教誨!」
他這一跪,其餘人哪還能不跪,有心的暗罵又被這老狐狸搶了先機,無心的腹誹這老傢伙也太會拍馬屁,紛紛齊聲高呼道:「謹遵陛下教誨!」
格裡菲斯三世淡笑著抬了抬說道:「王國的強大需要各位的共同努力,大家明白就好,好了,都起來吧。」只有離他最近的楚鵬,才察覺到了這皇帝眼中一閃而逝的嘲弄之色。
當皇帝,果然是世間最幸苦的事。楚鵬好笑的想到,微微歎了口氣。
哪知突然格裡菲斯三世說道:「楚鵬,為何事歎氣?」
楚鵬悚然一驚,這才想起自己在暗自留心觀察皇帝,皇帝只怕也始終放了個心眼在他身上,真是萬不可大意,立即答道:「我是在想,陛下就連喝茶的時候都想著如何讓王國的強盛,有這樣的皇帝,實在是我們伊爾卡倫所有臣民的福氣,但我們這些做臣屬的,卻遠遠做的不夠,才讓陛下始終如此操勞,真是有愧於心。」
聽他說完,好些人瞠目以對,心說什麼時候矮人拍馬屁的功夫比我們人類還高深了?
有個坐在後排剛才還暗惱被加布裡埃爾搶了先機的傢伙當即大喜,立即噗通跪倒,拚力以生平最大的嗓門叫道:「有虧陛下信任,臣等慚愧!」
得,剛站起來的殿內眾人嘩啦啦又跪了下去,或高或低的高喊道:「臣等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