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眉梢微微挑了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她低下頭望著馬前三個少年,當目光落到傑莉雅身上時,冰冷的目光忽而柔和了少許,「傑莉雅,這楚鵬和你有什麼關係嗎?」如果喚作其他任何人,這樣的話問向一個容顏嬌美神色焦急的少女,足以讓人想到異處,只是從這個女元帥口中說出來,就讓人根本產生不了任何迤邐念頭,好像閒走在路上聽人說到「天氣不錯啊」一樣,寡淡無味。
這女人生似沒有任何常人該有的性情一樣。
傑莉雅咬了咬嘴唇,半響卻沒有一句話,看得伊莎貝拉眼中疑色漸起,而一旁的布魯斯特和裡斯焦急萬分,恨不得有魔法師施展移魂術幫他們將靈魂替代進傑莉雅的身體好替她說話,這種關鍵時刻怎麼能呆呢?!
他們和傑莉雅一向關係不錯,所以知道一件事,面前馬上這位女元帥,如果說要在王都找到除了格裡菲斯三世外第二個,也是僅剩的一個和她關係親近的人,就只有傑莉雅了。
伊莎貝拉是個孤兒,童年是在教會所辦的孤兒院長大,後來在聖騎士一職的修煉上顯出非凡天賦,得到教會教導和皇帝的親睞。但就算親自教導過她的梅洛,她也極少去拜見,事實上梅洛也只是在她早期大致指點了她一下,這女子可說完全靠自己修煉出來的,旁人對此也無話可說。每年回王都述職。或偶有要事返回時,除了晉見皇帝,就把自己關在家裡,概不見客,據說不想修煉被打擾。
但不知怎麼五年前一次回王都時在城門口遇見了去翡羅拉多山遊玩歸來地傑莉雅,兩人好像一見如故,自那以後,每次她回來,她的元帥府就會固定多了一個住客。有人還以為這不世出的奇才倒向了坎伯蘭一系的勢力。但真正知情者對這說法嗤之以鼻,甚至傳言坎伯蘭自己在一次私下聚會時和他幾個密友說起此事,表現得大為惱火,還說什麼每當此女回來自己孫女就變得跟他不是一家人了差不多。
伊莎貝拉也有趣。如果換作旁人早開口問傑莉雅為什麼猶豫苦惱了,可她依然一副冷若霜雪的表情望著傑莉雅,也不說話。要不是她目光還有些柔和,別人說不定都會以為她對傑莉雅有什麼不滿,剛責罵完。等著女孩道歉呢。
傑莉雅咬了咬嘴唇,抬起頭道:「元帥閣下……嗯……」她不是沒詞了,而是現伊莎貝拉的目光突然冷了下去,已經十分熟悉女元帥性情的她立即明白怎麼回事,改口道,「伊莎貝拉姐姐,楚鵬他是我的。老師。」布魯斯特差點氣暈過去。小姐你琢磨了半天,怎麼就說出這麼幾個字來?聽你都叫姐姐了,可見關係多親密,多說幾句好話,至少先把楚鵬弄到普通監牢去。免受折磨也好啊。老師?難道這女元帥很尊敬老師麼?聽說她可連自己早年指導過她的梅洛主教也很少理會地啊。
他都快急得跳腳了。裡斯已是呆呆的看著傑莉雅,啞然無言。
只是他們都沒留心到,傑莉雅最後說「老師」時,稍頓了下,還加重了語氣,而且說完後。頭還微微點了一下。
他們都不知道,但傑莉雅很清楚,這個和自己雖然相識五年多,但相處一共不過十天,卻待她如親生姐妹一般的女元帥,心裡肯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布魯斯特和裡斯還急地腦子都迷迷糊糊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女元帥一句話,驚訝的張大了嘴,差點連下巴都掉到地上。
「萊斯,帶人回來。」沒有絲毫遲疑,領頭那個喚作萊斯的騎兵立即一聲低喝,兩小隊騎兵立刻回轉,整齊的停在了他們主帥面前,就像一部精密運轉地機器。
伊莎貝拉目光流轉,似乎在思索什麼,片刻後掃了眼自己的衛隊,淡聲道:「隨我來。」話音落下,也未見她有絲毫動作,騎下那匹毛色鮮紅似血的駿馬似乎明白主人心意似的,轉過馬頭就往重囚牢外層圍牆大門走去。那兩小隊騎兵立即各分出五騎,排列在她左右,剩餘十騎呈兩排護在身後。一旦有突事件,這是他們的習慣了,而至於正前方,派人在前方警戒等同於對女戰神的侮辱,他們相信沒人可以從正面傷害到自己的主帥。
絕對沒有。
三個少年呆呆地望著戰馬從自己身旁走過,馬鼻中的熱氣都直接噴到了臉上,差點熏暈過去。布魯斯特趕緊一拉傑莉雅,壓低聲音道:「元帥她要去幹什麼?」傑莉雅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布魯斯特急了,可剛要說話又被裡斯打斷了,扯了兩人一把道,「跟過去不就知道了,快走!」傑莉雅淡淡一笑道:「雖然不知道姐姐她去幹什麼,但我敢肯定楚鵬老師沒事了。」說著她就往牢門走去。布魯斯特一頭霧水,嘟囔了幾句也趕緊跟了上去。
弗雷德斜眼瞟了愛德華一眼,面帶微笑走了上去。愛德華雙拳緊握,骨節啪啪聲響,默然片刻,他死死盯著那個傲立於馬背上女子的背影,緩緩走了過去。
雖然不過區區二十來騎,但所有站立於牆頂的監牢守衛似乎都被那一片鮮紅晃的眼都暈了,只覺得一股莫名地壓力逼得心彭彭直跳,連武器也握不緊,歪歪斜斜。守衛長這時卻沒法呵斥這些傢伙站得直點,武器拿好。連他自己也口乾舌燥,盯的時間太長,那片紅色在他眼裡似乎變成了一股流淌地鮮血,「邦!」他的長槍掉落在了地上。
伊莎貝拉停在了牢門口外十餘半處,掃了眼青灰色厚重的鐵門道:「這裡最高長官是誰,出來。」她的聲音很輕,但幾乎連所有牆頭上地守衛都聽得一清二楚。身在門縫後腰都快彎斷了的盧克趕緊從門縫裡鑽了出來,由於太過緊張,他連將門開大點就忘了。費勁的擠出來,還差點摔個跟頭。
這倒霉蛋戰戰兢兢地幾乎是用挪的來到伊莎貝拉馬前,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元……元帥閣下。小人就……就是……席治安官盧克,不……不知……」這傢伙渾身如篩糠般不停顫抖,話語中夾雜著清晰的噠噠牙齒打顫聲音,冷汗啪啪地從額頭滴落下來,很快面前就出現了一灘水漬。
倒也不能怪他膽小如鼠。一方面剛才就被兩個皇子嚇得夠嗆,更重要的是,從某方面來說,他面前這位女戰神,也可以叫女死神,至少那些和她打過仗的他國軍隊都是這麼叫的。
當年她還是紅雪集群副帥,三階聖騎士地時候。就在一次和法蘭恩聯盟三個公國的戰鬥中,一次活活坑殺了三國兩萬降卒,此事當年引起大陸一片轟動。所以那次戰役也成極少見的戰勝國向戰敗國賠款的奇特戰例。格裡菲斯三世費了老大勁才平息了三國,尤其是來自於神聖教會的責難。據說神聖教會原本打算剝奪她聖騎士地徽號,但不知怎麼不了了之。一年後她反而升階成為而了神聖騎士。她指揮的歷次戰役裡,幾乎就沒有過俘虜。
如此人物目露寒光騎在一匹血紅血紅的馬上盯著你,你會怎樣?
反正現在盧克心裡不停的向大陸諸神祈禱,連奈落和維婕絲他都求過了。
伊莎貝拉不耐聽這傢伙嘴裡不清不楚的話,直接打斷道:
「將楚鵬帶出來交給我。」盧克雖然心情驚惶,但總算記得用了一隻耳朵緊盯著伊莎貝拉的話。他幾乎想都想這命令是否合理,手忙腳亂的爬起來,話都不說就往牢門裡躥去。
「慢著!」騎兵隊後面傳來一聲驚雷般地暴喝,一個高大的身影急急忙忙衝到了女元帥馬前。
「不准去!」來人先瞪著盧克怒喝了一聲,然而咬牙盯著女騎士寒聲道,「伊莎貝拉元帥,就算你身為緋雨集群統帥,大概也無權私放王都重囚牢重犯!這是屬於王都治安處和法務部的職權範圍!」弗雷德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過來,悠然道:「大哥,你剛才都還說治安處全是廢物,必須由你親自解決此事,還把王府衛隊都調了過來,怎麼這會又想起這事是屬於治安處管轄範圍了?」愛德華這時全然顧不上了弗雷德譏諷,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伊莎貝拉身上,如果他也是九階戰士,早衝上去將這不識相的女人暴打一頓了,只可惜自己仍然只有七階,徒然心中忿恨不已。
伊莎貝拉依舊面沉如水,淡淡說道:「王都重囚牢重犯地確不屬於我管轄範圍,但如果這犯人事關王國西北邊疆安寧,我身為緋雨集群統帥,職責所在,當然必須管了。」愛德華呆愣半響,好一會才氣急敗壞的說道:「他區區一個小部落矮人王子,怎麼可能和西北邊疆安寧扯上關係,元帥你少信口雌黃!」弗雷德也傻了,莫名其妙的望著伊莎貝拉,心說這理由也太荒謬了吧,難不成這個神情宛如萬年寒冰的女戰神也是個極擅幽默之人?從沒聽說過啊?
伊莎貝拉根本對愛德華的怒火熟視無睹,淡然道:「到底有什麼關係,此事涉及王國最高軍事機密,就連坎伯蘭大人也無權過問,除了陛下以外。當然,如果將來殿下你繼承了皇位,末將一定盡數如實相告。」「你……你……」愛德華氣的嘴角哆嗦,半響說不出話來。他恨恨不已地盯著伊莎貝拉,好一會後一抖手,怒哼一聲,臉色鐵青的轉身就走,也顧不得會不會激怒這女元帥,讓她倒向二弟那邊去了。待走到普爾曼旁,他怒喝道:「蠢才,還不快滾!」普爾曼早瞧得形勢不對,早早將愛德華的馬牽了過來。愛德華翻身上馬,片刻後就不知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