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話語中透露出一股出離的憤怒,但賀琳的表情卻很平靜,平靜得就像一汪幽靜的潭水沒有絲毫漣漪。
但馬塞思勒卻似乎感到這片寂靜的潭水下隱藏著一隻兇猛的魔獸,隨時會破水而出,以它的猙獰凶悍讓所有人心驚膽寒。
他急促的低喘了幾聲,好一會才順過氣來,但望向賀琳的目光卻微微錯開,不敢直視老婦人的雙眼。
片刻後他苦笑道:「賀琳,這話你在這說說就可以了,以後千萬別隨便講,王國的梅裡亞大法典可不是能輕易非議的。
如果讓有的人聽到了,足可以將你這話定為謀反性質,到時候你們托隆也會遭殃的。」賀琳嘴角微斜,露出一絲淡淡的譏笑,「有的人?誰?加布裡埃爾麼?托隆謀反?這數百年來,別的不說,僅我們為王國軍方鑄造的優良武器和鎧甲,就不知幫軍隊贏得了多少勝利,如果要定我們托隆,我們矮人是叛逆者,那我倒要去問問格裡菲斯三世陛下,王國歷任的皇帝陛下,到底是怎麼看待我們托隆的,一批打鐵的工匠嗎?!」馬塞思勒目瞪口呆,背上不禁都冒出了絲絲冷汗,雖然初夏午後的陽光炙熱依舊,但他卻覺得頭頂一陣涼。賀琳的話語就像刀鋒一般,一刀快過一刀,讓他不知如何應對,來之前想好的種種勸說話語都無從出口。
「馬塞思勒,你去了後一定要勸服賀琳她先散去休息。告訴她楚鵬的問題一定會平安解決地,不會讓那個年輕矮人吃多大苦。後天就是陛下登基慶典的開始,這種關鍵時候王都可不能出亂子,你跟賀琳講清楚道理,她一定會理解的。」想起來之前梅洛對自己說過的話,馬塞思勒覺得自己大概是午餐時把黃連當飯吃了,心裡才會這麼苦,苦得舌頭都麻木了。離開不行,繼續坐在這也不是。這就是如坐針氈的滋味吧。
我的樞機主教大人,好像人家並不僅僅為了是要將楚鵬救出來啊,這道理如何講得清?睿智如你,也有科錯了的時候。
這可讓我怎麼辦?只怕只有你出面才行啊。
「馬塞思勒?」馬塞思勒心裡抖了一下,趕緊抬起頭來勉強笑道:「賀琳你有什麼話要說麼?有什麼要求儘管……」賀琳卻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老婦人淡然道:「梅洛呢?
躲起來了?」雖然梅洛貴為樞機主教和王國唯一具有神聖祭司稱號的九階牧師,地位和等階遠在賀琳之上,但論起絕對年齡。賀琳足以做他祖母地祖母有餘。而且梅洛早年還曾受過賀琳的親自教導,所以向來就直呼其名,講話也不用太恭敬。
她能這樣,馬塞思勒可不敢,趕緊雙手交叉放在心口道:
「樞機主教閣下大清早就被陛下招進皇宮去了,據說是商量慶典祭祀的事,如果他知道這事。肯定會親自趕來的。」賀琳定睛看了半響,馬塞思勒一臉虔誠真摯地表情,她又不是擅長「真知術」一類預言系魔法的人,也無從判斷此話的真假,不過楚鵬的話又迴盪在她腦海裡。
「賀琳奶奶,這件事收手的時機,不在於放不放我出來,什麼時候放出來。關鍵在於,王國高層派出什麼樣地人來處理此事。如果是王都政務官之流,不必理會。如果是加布裡埃爾那樣的人。可以考慮和他談談,看他怎麼說。如果是更重要的人物,例如皇宮親自派人來了,那反而要堅持下去。具體時機,賀琳奶奶你自己把握吧。」楚鵬,這就是你說的,「懸崖邊的舞蹈」嗎?
賀琳掃了眼馬塞思勒,當即將這個享有崇高聲望的牧師歸入了政務官之流,淡然道:「你回去吧,我和我的族人就坐在這裡,不會鬧事,更不會攻打重囚牢,這點大可放心。托隆,以及所有王國矮人,都是永遠忠於皇室地。」最後那句話,怎麼聽都覺得有點譏諷的味道。馬塞思勒苦笑著站了起來,無奈的望向了格蘭蒂亞大教堂的方向。
樞機主教大人,這事我是解決不了了,還是你來吧。
重囚牢一號監牢內,卻正上演著一幕可笑的景象。
這個平時一片死寂,連犯人哀嚎聲都聽不到——他們早被毒打和飢餓折磨得只剩半口氣了——地煉獄裡,陣陣「吧唧吧唧」的咀嚼聲不絕於耳。撲鼻的香味更是瀰漫在監牢內,連那難忍的惡臭都被暫時掩蓋了下去。
臨近牢門處的行刑室內,擺著一張污穢不堪的長條桌,連桌腿都瘸了兩根,全靠幾塊青石墊著,搖搖晃晃。此時桌上一溜擺了兩排圓盤,每個盤上都放著一隻肥得流油地烤雞。
右端幾個盤子已經空了出來,大量碎雞骨堆在旁邊。
一個形如枯骨的老頭和一個身材矮小的年輕人對面而坐,兩人正以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架勢,瘋狂的對盤中的烤雞動一波又一波的攻勢。雞油伴隨著兩人的口水四處飛濺,雞骨頭更是漫天飛灑,一旁兩個牢差各提著一個暗紅色食盒,早已看呆了眼。
「砰!」似乎是什麼器物砸碎了,隨之一陣刺耳之極,好似指甲刮蹭在牆面上的笑聲響了起來,聽的人為之毛,「哈哈哈哈,你輸了,又輸我十隻烤雞。哼,論喝渦,也許我比不過你一個矮人,但論吃雞,你差遠了!」「呃……」楚鵬打了個飽嗝,仰頭癱坐在椅子上。好似一副快死了的模樣,「佩服佩服,克瑞斯,我還……呃……我還從沒一次吃過八隻烤雞,你居然這麼快就吃完了十隻,真是術業有專攻啊,佩服。」「術業……有專攻,唔。你這矮人學識還不錯,難得。」克瑞斯雖語含讚揚,臉上卻一副不屑神色,「有得吃地時候你不趕緊吃。等到了連雞毛都吃不到的時候你就知道那滋味了,哼!」「哈哈,克瑞斯,你長得像副骨頭架子一樣,該不會是餓的吧。」「你什麼意思?是不是說瘦弱無力?!」楚鵬直了直身子。模著肚子嘻笑道:「哪敢哪敢,」說著他目光瞟向了典獄長右手,那枯枝般的五指下,正壓著一堆碎瓷片,「輕輕一掌就拍碎了一個瓷盤,哪個敢說你瘦弱無力?」克瑞斯眼中異芒微閃,隨之舉起右手得意的揮動了兩下。
不屑一顧地說道:「算你有眼光,一個瓷盤算什麼,就算是人腦袋,我也照樣輕鬆的一捏就碎。」「哈,的確。」楚鵬失笑道,「你這雙手,去練九陰白骨爪簡直絕配,哈哈。」克瑞斯一愣神道:「九陰白骨爪?這什麼武技?我怎麼沒聽說過?」楚鵬又打了個嗝,咧嘴一笑道:「怎麼你聽說過很多武技嗎?」克瑞斯冷笑起來,配上他那副尊榮。足以讓人不寒而慄,「何止聽說過,我當年也……哼,你好像話太多了,我該立即把你關進死囚牢裡才是。」楚鵬趕緊擺著雙手,一臉討好的笑容,「別別,大家相處得這麼愉快,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呢?」克瑞斯掃了一旁木偶死的兩個手下,嘴角翹了起來,「你好像很重要嘛,,監牢外現在圍滿了人,連重裝執法隊都派了一百多來加強守衛,他們倆出去買烤雞都只能從後門進出。」楚鵬嘻笑道:「都是我地族人,關心我而已。」克瑞斯微微皺了皺眉,眼角掠過一絲精光,微閃即逝,楚鵬幾乎都沒覺,「靜坐抗議?這法子倒新鮮,難道,是你想出來的?」楚鵬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克瑞斯臉上露出譏諷的神色,說道:「後天就是陛下登基紀念慶典,你不怕惹出更大的禍事來,殃及整個部落?」楚鵬往後倒在了椅背上,悠悠說道:「我地族人一不鬧事,二不喧嘩,只是靜靜的坐在門口,能有什麼禍事。再說,正由於慶典馬上就要舉行,所有官員恨不得這兩天整個王都平靜得像個死城,最好連拌嘴的夫妻都沒有,誰傻得會來對我的族人大動干戈,捅個天大的簍子出來?誰去背?克瑞斯你嗎?
哈。」克瑞斯怔了怔,嘴角露出一絲淡淡地笑意,比起先前,柔和多了,「你倒是看的很準,只是世事無絕對,萬一哪兒稍出點岔子,你就等著在這牢裡待一輩子吧。」「如果大陸諸神都看我楚鵬不順眼,那我也沒辦法,盡人事,安天命好了。」楚鵬聳聳肩道。
「盡人事,安天命?你倒豁達的很。」克瑞斯微歎了口氣,雙目直直盯著桌面,不知想起了什麼。
「嗨,幹嘛這麼喪氣,這鬼地方本來就夠喪氣了。來,繼續吃雞,吃雞。」楚鵬揮揮手道。
一旁兩個牢差趕緊將食盒放在地上打開,正往外端烤雞,克瑞斯突然伸手止住了兩人,譏笑道:「你還有兩隻都沒吃完,還要和我比?」楚鵬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道:「就像你說的,世事無絕對,我剛才輸了你,只是經驗不足罷了。嘿,你該不是怕和我再比了吧。」「彭!」克瑞斯一掌拍在桌面上,怒道:「我會怕你?毛都沒長齊的矮人小子?哼,上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