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森林中我們已經翻過了兩座山頭,我越走越心驚,對方的力量實在強得駭人,精神力居然能延伸到這麼遠的地方,真不知是人是鬼。
感覺到那個聲音越來越大,我知道,對方就在不遠處了,腳下更是加快了不少。
正在此時,那個呼喚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尖利的求救,不遠處更有火光突然閃現,而且,可聽到風中有嘈雜的人聲傳來。感覺到不妙,我向蘇拉格叫道:「快走!」腳下用勁,飛掠而起,向火光直撲過去。
近了,近了,在我的強力衝刺下,火光照耀處的一切已盡入眼底。
火光是由一堆熊熊燃燒的堆積如山木柴構成的,呼救就是從火中傳出,隱見其內的木柱上綁著個十五六歲的長髮少女。火場四周人影幢幢,一些人正圍著火堆拄著木棍不住起舞,口還瘋狂地大叫:「燒死她,燒死她……」
此時的火勢已經很大了,知道目標的生命正受極大的威脅,著來不及多說,大喝一聲,天雷神劍出鞘,在一片閃動的電光中,我連人帶劍闖入火場。
「彭!」強大的力量撞在燃燒的木柴上,立時掀起沖天火星,駭得周圍那些跳舞的人驚叫一聲,下意識地四下散開。熊熊大火也為這我力量所迫,分出了一條安全通道。
我從這通道中疾馳而入,一步掠到被綁在木柱上的少女身前。正要解開那些繩索,我突然愣住了,因為,這個還在拚命呼救的女孩居然是昏迷不醒的。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失去意識的人也能求救嗎?就算練過「攝魂大法」的我也無法做到此點。或者說,是強烈的救生意識產生了奇跡?
現在不是該想這些事情的時候,炙烤著身體的火焰讓我醒悟到身處何地,揮劍斬斷繩索,我抱住軟倒的少女,神劍一領,又從火中衝了出來。這幾下聽來繁雜,其實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當我從抱著那名少女火焰中飛掠而出時,那些人才醒悟過來。
見我破壞了他們的好事,那些人叫罵著圍過來。其中一三十多歲的消瘦男子動作最快,他大步搶出眾人幾個身位,怒喝一聲:「哪裡走!」從地面飛掠過來,迎上尚未落地的我,手中木棍急舞,帶著嗚嗚的勁風,直取我懷中少女的頭部。在他邊上,好幾名青年人舞動手中木棍分擊我全身多處要害,顯然是想牽制我的動作。
這些人好歹毒,這少女如此年幼,可他們卻非要至她於死地不可,我大怒。同時,又有些吃驚,這此人個個都有不俗的功夫,顯然並非常人。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只是那少女讓我動了好奇之心,而此情此景又引起了我的共鳴——這名少女如此柔弱,能有什麼大罪?居然非得要將她放在火堆上活活燒死!想當初,被視為黑魔法師的我也差點被架上木柴燒成灰燼。我下意識地將這名少女當成了同一陣線的人。
右臂疾揮,天雷神劍迎上消瘦男子手中的木棍。我打算削斷這些人的木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一看。
「喀!」劍棍相交,發出非金非木的古怪聲音,大出意料的是,那毫不起眼的木棍居然擋住了天雷神劍的銳鋒,不僅如此,對方木棍上還帶著一種古怪的吸納力量,扯得我身形不穩。身邊,其它木棍如條條毒蛇纏繞過來。瞬間,我陷入了十分危險的處境。此時,蘇拉格距我還有近十步。而隱藏得感覺不到的笛珀利則不知身處何方——因此,我當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勁力源源而出,天雷神劍電光突漲,原本粘纏在劍上的吸力頓時消散,腳尖一點,我抽劍急退。但就是這麼一耽擱,另外那幾根木棍已經交織成一張巨網,將我勞勞捆在陣心。
「生命狂舞!」輕喝一聲,我展開創自吞噬森林的身法。相較勉強擠入中級騎士的力量,我的身法至少可入列高級騎士這一階。
身形美妙,軀體如靈蛇般左右扭動,每每於間不容髮間避過來勢洶洶的木棒,輕鬆而從容,我退出他們的包圍圈。
「咦!」……驚歎一片。顯然那些人是為我精妙無比的身法所震懾。
剛停下步子,一道風刃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左手間。對方顯然是高手,眼力極為高明,趁我將停未停之際出手,使我難以避讓,而他至少具有元素魔法師的實力,出手時將殺氣隱藏得極好,用出的魔法又屬於速度迅快的風系魔法,等我意識到不對勁時,那道徑逾一尺的利刃距我已不過數米。
看那風刃的來勢,對方還是以那名少女為主攻目標,若我保持姿勢不變,這道氣刃會將那名少女割為兩半,而我,除了正攔腰擁著那少女的左手外,其它地方頂多受點輕傷。
若我一個人,還可勉力避開這一招,但是,手中的少女是一個巨大的累贅,拖著她,所有動作都會慢上一拍,面對風刃,招架避讓的動作都來不及完成。難道這麼讓她死掉嗎?這一刻,我甚至有種鬆開左手的衝動。既然死活保不住她,不如將手抽回,這樣還免得將自己的左手也陪進去。
正當我就要鬆手時,一股無形的能量在我面前形成,電光火石間,兩股能量撞在一起,於低沉的撞擊聲後,盡皆灰飛煙滅。
「魔劍士!」對面那些人起了一陣不安的騷動。不知道這個魔法其實是由躲在暗中的笛珀利發出的,見「我」以魔法破魔法,他們立即將我當成了魔劍士——其實,我雖然也能用出魔法,但是,絕對用不出如此強大的魔法。就算沒有體質的限制也一樣,畢竟,我與元素魔法師還有還大一段差距。
當我安全落在地上時,馬上就被那些人團團圍住,而蘇拉格此時也跑到了我的身邊。對著那些充滿敵意的人,他「嗆」地拔出腰間的長劍:「大人,你沒事吧!」
「沒事!」我道,驚訝地發現懷中的少女的呼救不知何時已經停止。難不成她是清醒的?心中一驚,仔細觀察了一番後才肯定她的確是昏迷不醒。面對這怪異的現象,我隱隱有些明白她被架上火堆的原因了。
「惡魔!」「惡魔!」……驚呼四起,此時,他們才看清我的相貌,對這些山野之人來說,我的黑髮黑瞳只會讓他們想起地獄的魔鬼。
望著我,那消瘦的男子現出凝重的表情,他將木棍遙遙罩向我,全身散發出肅穆的華光。
「鬥氣!」我和蘇拉格吃了一驚。要知道,鬥氣一般只有具有高級騎士戰力的戰士才能用出來。
與我習得內力的世界不同,在這個大陸上,力量不是靠坐息,而是靠不斷的鍛煉與戰鬥才能增加。當一個人的鍛煉到一定程度時,可以於體內形成一股能自如操縱的能量,並會形諸於體表,散發出光華,這股能量就是「鬥氣」。
在這個世界上,相較法師能運用法力進行遠程、大範圍打擊,以及具有眾多強力的魔法而言,戰士以劍攻擊的方式決定了他處於比較吃虧的位置,雖然早期的法師十分弱小,但越到後來,法師的優勢就越明顯,等到了魔法師這一等級時,一個法師只要有足夠的吟咒時間,就可以輕易擊敗數名同等級的強大戰士,所以,在大陸歷史早期,法師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聖王」加斯得·利法出現為止。生於遠古時代的他由於體質不適於練魔法,所以被人定義為不中用的「廢人」,但他以武入手,自創「鬥氣」,運用這種可以發散到體外的進行自如地防禦遠程、大範圍攻擊的能量,他向法師權威發起強有力的挑戰,最終成為當時大陸上的「第一人」。
不僅如此,更讓人值得尊敬的是(當然,法師的看法多半與此相反),他毫不藏私,在成名之後,將練成「鬥氣」的方法公諸於世,給世間的為數眾多戰士帶來了福音——畢竟,與學習魔法要求極高的智力與姿質相比,大半得依靠身體素質的武功的門檻要低得多。
從那以後,戰士就獲得了能與法師平起平坐的能力,法師不再能一手遮天。也因為如此,加斯得·利法被大陸的武人尊為「武聖」。
由於「鬥氣」的產生十分困難,需要習武者長時間艱苦勤奮的磨練,一般只有到了高級騎士這種階段的人才能掌握。想不到今天居然會在這麼一個偏遠的深山中見到。
看來,那消瘦男子剛才未盡全力。與蘇拉格對望一眼,我提高了警惕。
眼看一場大戰迫在眉睫,一個蒼勁的聲音突然響起:「住手!」一鬚髮花白,手持魔法水晶鑲嵌杖,年近七旬的老者排眾而出。剛才使用風刃魔法的應該就是他了。
他的身份看來十分崇高,原本一臉殺氣的消瘦男子毫不遲延地退了下去。不過,那雙鷹隼般的眼睛依然勞勞盯在我身上。
那老者緩緩走上前來,嚴厲地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救魔女?」
魔女?看了看如熟睡的嬰兒般安詳地躺在我懷中的少女,我怎麼也無法將這個詞與她聯繫到一起。
不待我說話,蘇拉格應道:「這是帝國男爵,公主瑪蓮莉的未婚夫比爾·亞特大人,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對大人大呼小叫!」經過正統騎士訓練的他正經起來自有一股莊嚴的氣度,說話做事給人不容置疑的感覺,他就往眾人面前一站,眾人對他的話就已經信了好幾分。在這方面,身份比他高的我亦是遠不如他。
這話如同在眾人之中投下了一個重磅炸彈,那些人立即起了巨大的騷動,就連那個看來十分很穩重的老者也掩不住一臉驚容。
相較黑髮黑瞳的外表,尊貴的身份還是更有影響力。對方雖為山野之人,可依然在恩達斯帝國境內,受到帝國的管轄,雖說對我的外貌會下意識地產生排斥感,但卻再不敢把我視作「惡魔」。
那老者的態度變得尊敬起來,恭敬地道:「不知是男爵大人,小人是剛木圖族祭師哈尼泊·坎。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大人見諒。」
「不用了,」對方既然放低了姿態,我當然也得表現出男爵的風度,「不知者不罪!」木圖族這個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我暗自思索。
「老大,」蘇拉格悄悄在耳邊道,「木圖族不就是生活在山林中的傳奇種族嗎?我們這次好像管錯了閒事。」
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也憶起了對方的來歷。木圖族是崇尚「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種族,他們生活在山林之內,衣食住行皆取自山林,熱愛自然,厭惡殺戮,除了取生活所必須外,絕不損自然內的一草一木——這種做法與精靈族頗有幾分相似。這樣的種族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要將一個少女活活燒死,難怪蘇拉格會擔心這次做錯了事。
哈尼泊道:「多謝大人。」看他略顯猶豫,知道他正考慮該如何就今日之事向我開口,靈機一動,我決定先發制人。畢竟,我不問緣由胡亂出手確有理虧之處,率先發難才可將主動把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