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我只是在打擊他做人的自信,這可以讓他消沉,讓他墜落,但絕不會讓驕傲與固執的他甘心為我所用,要達到這個目的,我必須要對他的人生觀價值觀進行徹底的改造。
根據紅槍中隊傳來的情報,朵坎這幾天極為消沉,每天只知道喝酒買醉,他們輪番前去勸說,特珀還親自前去道歉,但結果都被他蠻橫地轟走了。
走投無路的他們只能請我出馬。我等的就是這句話,這樣,後面的計劃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展開,不至於讓人懷疑自己是早有預謀。
搞清楚朵坎喝酒的地方及時間,我開始了準備已久的運作。
朵坎每日都在城東一家酒樓的一樓喝酒,這家酒樓共有二層,於是,我包下整個酒樓,並在他來到之前請了一大批人到二樓來用宴。這些人雖然不解我的用意,但面對有著「神奇男爵」、「國王陛下的女婿」的頭銜的我的邀請當然不敢不來。
等人來齊後,不理他們的疑惑,我讓他們自行吃喝,自己卻將注意力都放到了樓下。
「拿酒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朵坎終於來了。接著,一大片腳步聲跟著他進入酒樓之內,應該是想勸他回紅槍中隊的中隊隊員們了。
知道時機已到,我緩緩站起來,面對面前這些吃得極不踏實的客人,大聲道:「聽說我手下的『紅槍中隊』做了許多對不起大家的事情,作為他們的長官,我覺得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今天,我請大家來就是來解實情的!」
原本就很安靜的二樓一下子變得更加安靜,樓下那些人顯然也聽到了我的話,一下子也沒了聲息。
「你們放心,」我以一種充滿誘惑的語氣繼續我的話題,「無論他們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包庇他們,只要確有其事,我一定會為你們討回公道。」
在攝魂大法的神奇功效下,原本應該大有顧忌的人都有一種傾訴一切的衝動。
「大人!」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婆立即顫顫巍巍走了出來,她衣裳污穢不堪,且打滿補丁,一看就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平民百姓,「請為我主持公道!」說著,跪倒在我面前。
「老婆婆請起!」我趕緊上前去扶。
「大人,」抬頭望著我,兩行濁淚從她寫滿滄桑的老臉上滑落,「可憐我兒慘遭雷本藍中隊長毒手……他才二十八歲啊……」
「先起來,先起來,起來再說!」邊把她扶起來,邊示意她慢慢道來。
「大人,」她道,「我兒他在城東哈薩爾拉侯爵府當僕從,結果雷本藍中隊長那天去找哈薩爾拉侯爵打架,卻把我兒殺害了……我兒從來沒有幹過什麼虧心事……可憐他才二十八,就這樣把我一個人扔下了,我一個老太婆無依無靠,孤苦零丁,我……我……我怎麼活啊……」由於情緒太過激動,她的話話說得斷斷續續,不過,大概的意思我還是明白了,這個老婆婆的兒子在朵坎去找哈薩爾拉侯「主持正義」時,把她的兒子殺掉了。
對付首腦之前拿幾個惡僕來祭刀,相信這對於朵坎來說再正常不過吧。
「大人,」又一個人衝了出來,「我一家三口死於雷本藍中隊長之手,請大人為我做主!」
哦?看著面前這三十多歲,滿臉愁苦的瘦弱男子,不由得心中一驚。我只是把軍部中控告過紅槍中隊的人資料全部拿來,然後略一整理,派人將我覺得有價值的人逐一請來,對他們的控訴並沒有仔細看過,沒想到這其中居然會有這等重大慘案。
點點頭,我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大人,」他吸了口氣,想平靜點情緒,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掉,「去年冬天的一個夜裡,雷本藍中隊長一劍劈倒了我家的房子,可憐我一家三口,全都被活埋在屋下,其中還有我不滿三歲的女兒……」看來又是朵坎在「維護正義」時不小心殃及的無辜。
「大人!」說到這,他突然哀嗥一聲,撲到我面前,深跪在我腳下,「我到騎士團和元老會去控告過雷本藍中隊長,可沒有一個人肯為我做主,大人,你一定要幫我主持公道啊!」
「大人!」「大人!」「大人!」……瞬間,面前黑鴉鴉地跪倒了一大片,每個都拚命控訴紅槍中隊而給他們帶來的不幸,有的說餵養的牛羊等被他們嚇得不知所蹤,有的說地裡的莊稼被他們踩壞了……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這些東西在朵坎眼中是無足輕重的,但對這些賤民來說,這卻是他們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就說喂的牛羊吧,往往是一家人生活的惟一來源,少掉了幾隻就等於斷絕了他們的生路,說不定就會活活餓死。
而地裡的莊稼被人踐踏問題則就更大了,要知道,這些人大都是最下層的賤民,他們根本沒有自己的田地,種的地都是貴族領主的。沒有保護好領主的財物可是大罪,運氣好一點的可能只受到領主的鞭打,運氣差的可能就會被送上絞刑架了。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入耳中,一直在注意樓下動靜的我知道是朵坎想離開此處。
「雷本藍中隊長,你聽到這些控告後有什麼感想呢?」我大聲道。
雷本藍中隊長?我面前那些人先是一愣,幾個精明點的立即就意識到朵坎在樓下,他們迅速衝了下去。
「雷本藍中隊長,真的是你?」那個率先衝下去的人立即認出了朵坎,「你賠我的牛來!」聽到這句話,所有人一湧而下,將整個一樓擠得滿滿的。
我找來的這些人立即認出面前的正是他們的「仇人」。接下來可就熱鬧了,只見唾沫橫飛,幾乎每個紅槍中隊的隊員都圍著好幾個人,都受著他們的謾罵與圍攻。
其中最受「歡迎」的當然是朵坎了,數十人圍在他周圍,將他拉拉扯扯,推推攘攘,好幾隻手指頭在他眼前指指點點,若不是顧忌他貴族的身份,只怕早就動起手來。
紅槍中隊的隊員們以「平民百姓的保護者」自居,向來都接受的都是平民的歡呼與感激,何曾想到會面臨此等窘境,一個個臉色發白,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今日之事,就算朵坎重新回到紅槍中隊,這些人也不會再如以前般那麼地尊敬他了。
當然,這正是我所希望的。
看著朵坎一臉麻木地任由那些人推來攘去,我知道,此時此刻,他心中僅有的一點尊嚴與信念也被我完全摧垮。
破而後立,要完全收伏這種驕傲的人,必須要先將他的驕傲徹底打掉,現在,破的這一步已經達到預期目的了。
「統統住手!」我聲音不大,但卻無比威嚴,那些人立即鴉雀無聲。
攝魂大法就是有這點好處,對付普通人時可以輕鬆達到目的。
「你們現在先回去,」我以一種不容反對的語氣道,「你們的事我一定會秉公處理!」
雖然不願,但沒有一個人敢違抗我的命令,他們一個個萬般不願地走出酒樓,當然,臨走之前不會忘記衝著朵坎他們再吐幾口口水。
其實此事並不怪朵坎他們,在與強敵對戰的過程中怎麼會想到要保護周圍的花草牛羊,至於其中的受害者,那不過是運氣不佳罷了。從總體上來說,他們在平民中還是具有極高人氣與威望的,不過在我刻意將所有與他有怨的人招來的情況下,現在的他們看來確實像已成為了平民的公敵,做的儘是些傷天害理之事,這對向以「義無反顧」為座右銘的他們來說,是根本無法承受的。
低著頭,一言不發,朵坎面如死灰般一步一步向外挪,任誰都可以看出此時的他也行屍走肉沒有任何區別,不過,此時的紅槍隊員們也是滿心沉痛,根本沒餘力顧及到他。
這一步又按預計進行,現在,我應該開始做「破而後立」中「立」的工作了。
下一刻,我出現在一個處街道。
此時的朵坎正縮在不遠處的牆角,手中拿著一瓶不知從哪裡找來的酒,整個人喝得醉醺醺的。
在我看到他的同時,他也看到了我。沒有意料之中的敵視與怨恨,舉起酒瓶,他笑嘻嘻地衝我道:「男爵大人,從今以後紅槍中隊就是你的天下了,為了你的勝利,來,我們乾一杯。」
想不到他居然能看出這些事都是我在背後搞鬼,我不禁有些吃驚。不過,他並沒有真正明白我的打算,若只是想要奪得紅槍中隊的控制權我又何必如此費盡心機,這些士兵再厲害也不過只有區區百人,就算每個人都能以一敵十也只能對付一支千人部隊,這種力量,在一場戰爭中根本不值一提。
我想的更多的是要將朵坎收入帳下。這其中除了要應付艾斯特塞九世外,我自己也需要這樣的手下,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在聽艾斯特塞九世說過他的用兵天賦後,我特地去查證過他的文章,在文中,他對重騎兵的運用分析得的確是無比透徹,就連我這並不懂重騎兵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凡,同時,也讓我發覺了自己的缺陷所在。
我雖然胸羅《孫子兵法》等經典兵法書,但那個世界與曼德費爾大陸的戰法完全不同,更沒這個世界中這種衝擊力如此強大的重騎兵,所以,我對重騎兵的使用其實是一竅不通,而從目前的情況下看,恩達斯帝國不久後必會大舉出兵,作為艾斯特塞九世心目中「命運之子」的我當然也會被推上第一線(當然,最初設計此計時我還沒有搞清此事,只是從種種跡象中推知國王陛下是肯定會讓我領兵出征的),既然如此,朵坎這種使用重騎兵的人才我怎能放過呢。
淡然一笑,我道:「我要紅槍中隊幹什麼,再怎麼厲害也不過不到一百人罷了,對我來說,我只是想糾正你們自以為是的錯誤。」
我的「答案」顯然讓朵坎小吃了一驚,他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用那雙失神的眼睛瞄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苦澀地道:「我已經知道了,那麼,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不!」我道,「整個紅槍中隊都還需要你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