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外篇 五:不知今夕是何夕
    韓雁聲手執一卷竹簡倚在藥廬窗下。午後的陽光穿過窗欞映照在她身上溫暖寧馨。當真像是從古西漢畫卷中走出的女子美麗空靈。

    自那日昏睡過去她彷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面她陪著阿嬌與劉徹從兒時初見到各自東西從頭再走了一遍。很怪誕的不可思議的事情卻對阿嬌的所有喜怒哀樂感同身受彷彿她們從來就是同一個人。只是在洪荒動亂期間因為什麼原因分開了而已。若在有來到漢朝以前有人與她說這樣的事情她肯定會嗤笑他是個瘋子。可是直到半個月後她亦沒有想明白是她做了一個夢夢裡的自己成了陳阿嬌還是她本來就是陳阿嬌那個韓雁聲才是夢境。

    仿如莊周。

    「夫人」申大娘端著藥推門進來「這是蕭先生開給你的安胎藥。」這些日子她到底放心不下蕭方師徒時常前來看看順帶著照顧身子虛弱的雁聲。

    她立時皺了柳眉想起那藥苦澀的味道撒嬌道「能不能不喝?」

    「這怎麼行?」申大娘失笑勸道「先生說你懷孕初期受傷勞累母體早已受損若再不仔細調養很容易保不住孩子。」她回過頭來拭去眼角邊的落淚眸中傷感沉沉「夫人不知道我曾有個女兒和你一般年紀嫁了人卻因為難產母子俱亡。」

    「大娘」韓雁聲心下便有些淒切含笑勸道「令愛在天上也不會願意看著你這樣為她難過的。我喝就是了。」端起藥碗一口氣喝下這才看見申大娘眼中透出的笑意。

    「傻孩子」她悠悠的理了理雁聲散亂在鬢邊的一縷青絲「你雖然不說大娘觀你言行氣質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其實人生在世能夠照料一下別人也是一種福氣。」

    韓雁聲聽著申大娘話語裡的真心和藹眼圈一紅哽咽道「大娘」依在她懷裡這些日子她莫名流落異鄉心中隱隱知道這一輩子怕都是回不去了彷徨無依。而單卡與師兄都不在身邊前途迷惘。竟對申大娘憑空生出幾分親人的依賴感。

    申大娘笑了笑撫著她的面頰慈祥道「韓姑娘你如果不嫌棄我就叫你一聲雁兒吧。」

    她怔了一怔連忙低下頭去隱住淚水。申大娘大急追問「怎麼了?」

    「沒有。」她緩緩道聲音傷感「我媽媽——娘親也是這樣叫我的。」她撒嬌般依進申大娘的懷裡「大娘我認你當乾娘吧。」

    「好啊。」申大娘歡喜道「只是怕委屈了姑娘。」

    「娘」韓雁聲想起自己早逝的母親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她將臉頰貼在申大娘身上對自己說「這一次我一定要守住自己的母親。」

    送回了乾娘她靜靜的回了身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庭院裡最古老的一棵香樟樹繁茂的枝葉間弄潮寶藍色的衣襟一角透了出來。韓雁聲淡淡一笑漸漸見怪不怪。像蕭方與弄潮這樣相依為命也是一種福氣。忽然想起卡卡來。她如今在古西漢國帝都長安郊外的一個不知名的山間茅屋不知今夕何夕。那麼卡卡呢?卡卡又會在哪裡是不是也一樣穿越到某個不知名的古地?有沒有人在你身邊陪著你?還能不能沒心沒肺的微笑?

    很想很想你。

    這些日子她慢慢的學著認蕭方藥廬裡竹簡上刻著的字。西漢初年中國舉世聞名的四大明中的紙墨尚未出現文人習慣在竹簡上刻寫自己的文章一卷竹簡就有一斤多重很是笨重。而且使用的是秦流傳下來的小篆龍飛鳳舞她看的很吃力終於決定從頭開始學免得一代女碩士淪為半文盲太丟現代素質教育的面子。好在小時候媽媽曾逼她學過一段時間的書法雖然不過堅持了一陣子就放棄可也總算知道如何提筆當然她的那一手字在陳阿嬌和蕭方看來也只能用堪堪來形容甚至又一次弄潮跑過來看了一會硬邦邦丟出一個字「丑」就跑了氣的她誓定要練出一手好字方才罷休。

    這些日子以來她冷眼旁觀蕭方此人行事端正大方高深莫測必不是簡單的人物。她從前便一直對古中醫感興趣在現代中醫已經式微如今遇見蕭方自然希望能隨著學一些也能償一些遺憾。

    韓雁聲進了蕭方的書房伸出一支手指在他面前搖晃:「蕭方」

    蕭方無奈從書卷上抬起頭來問道「大小姐什麼事?」這幾天她算是被韓雁聲纏怕了從沒有見過這麼他在心中選擇用詞這麼「活潑」的女子。

    「蕭方你說我現在多少歲?」

    他皺眉「你自己多少歲你自己不知道?」

    「我……」韓雁聲欲言又止將話吞了下去想了想道「聽說中醫可以從人的骨骼育和皮膚狀態判斷人的歲數很少有差誤。是不是真的?」

    「嗯。」他點頭拿起另一卷竹簡「你倒是知道不少。」

    「我對醫術也略有過一些研究。」她淺淺笑道「你說我現在多少歲?」

    蕭方纏不過她只得仔細看了看她道「二十三四吧。」

    韓雁聲心略涼了一涼淡淡道「先生肯定?」

    「自然。怎麼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繡鞋過了好半響蕭方才聽她低低的說了一句「沒事。」想要再問韓雁聲卻已轉身離開了。

    現在是元光五年韓雁聲在心中計算陳阿嬌今年29歲。韓雁聲在穿越前剛滿2o歲。然而按蕭方醫家的說法她與陳阿嬌現在共有的這具身體的骨骼狀態大約是23歲左右。

    她從沒有在小說中看到這麼複雜這麼難以解釋的穿越狀況。這到底意味著是禍還是福韓雁聲茫然不解。

    而山間無歲月一眨眼一月時光已經從指縫間偷偷溜過。

    這一日韓雁聲正在藥廬內練字忽聽得遠處泠泠笑聲幽冷尖銳很快的就到了藥廬前怔了一怔抬眉望出去桃色衣裳的男子站在廬前慢慢道「蕭容南我楚飛軒又尋你來了出來。」年紀不大眼似桃花透出一種暗暗的邪魅來側影消瘦。似笑非笑的掃過藥廬似有若無的在韓雁聲的方向停駐了一剎那韓雁聲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只覺得桃衣人的目光宛如冰雪

    「又是你。」弄潮從香樟樹間探出頭來皺眉道「煩。」

    楚飛軒冷笑一聲更不打話雙掌一錯劈向那香樟樹。弄潮寶藍色的衣袂便在樹葉橫飛之前躍了出來迅捷的踢向楚飛軒頭頂。不過一瞬幾聲叱吒便交上了手。兩條人影翻騰交手間動作宛如電光石火忽然聽弄潮「唔」的低哼一聲歪歪斜斜的退出兩三步桃衣人收住掌勢嘴唇勾出一抹嘲諷的笑重又道「蕭容南出來吧。」緩緩揚起手掌作勢道「再不出來我就宰了這小子。」

    弄潮坐在地上左手摀住胸口鮮血沿著指縫點點滴下顯然受了傷眸中卻透出點點傲氣來掙扎著要站起忽然聽見左邊藥廬裡一聲輕歎白色的身影緩緩步出寬大的衣袖一拂將掌勢化解道「楚飛軒你終於還是找來了。」

    「蕭方」楚飛軒的聲音充滿怨毒「你既對我姐姐束手不救無情無義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受死吧。」雙掌交錯漫天都是掌影。顯見剛在與弄潮動手時未盡全力。而蕭方從漫天的掌影中走出來步履甚至很是從容面色凝重從腰間掣出一把冰封玉繞的細劍彈了一下以一道很快的孤度襲向楚飛軒。

    楚飛軒在蕭方凌厲的攻勢下節節後退但掌勢儼然倒也不見敗象。偶爾拼著兩敗俱傷不要命的的攻打也能將蕭方逼退一陣。雙方支撐了半個時辰楚飛軒漸漸不耐煩一聲長嘯左掌趁勢推出掌影中只聽得不知道是誰輕輕的喟歎了一聲蕭方白色的身影如流水般的繞過他的掌緣一劍刺進楚飛軒的肩。弄潮看的真切面上歡喜作色。

    一時間二人俱都靜立然後蕭方抽出劍也不看楚飛軒淡淡道「你走吧。」楚飛軒驚疑不定細細看了他一陣忽然道「你不殺我我下次還是要來殺你的。」也不待蕭方答話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蕭哥哥。」弄潮撇嘴偏頭打量蕭方那個有些不太明白但他向來習慣為蕭方是從也就不說什麼他左胸挨了楚飛軒一掌此時隱隱作痛想要躺向蕭方懷裡卻被韓雁聲攔住。不高興的瞪向韓雁聲生硬道「做什麼?」

    「你沒看出來他受傷了嗎?」韓雁聲急道扶住蕭方。蕭方本站的極穩這時有外力撐著忽然覺得勁力一鬆險些向韓雁聲倒過去面上蒼白如紙韓雁聲只覺得觸手處蕭方的肌膚冷凍如雪地生鐵心中大急向弄潮吼道「還不過來扶他。」弄潮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的接過喃喃道「蕭哥哥」面上猶自是不相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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