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第六卷:歌盡浮生 一一六:史筆如椽記古今
    慣例,新年的前三天是停朝的。所以,當清晨的微光進寢殿,陳阿嬌慢慢醒轉,看見身邊的劉徹,不禁有點發怔。

    「總算醒啦。」劉徹的心情看起來不錯,在她頰上親了一口,謔笑道,「朕還在想,要到什麼時候,嬌嬌才能醒呢。」

    她並不習慣醒來的時候枕邊有別人,遲了片刻方道,「陛下先起身吧。」

    自元光年前後,漸減掌握實權,劉徹一直勤政。天色亮了,還在榻上未起的時候,幾乎沒有。此時卻少有的閒適,道,「難得今日算得浮生閒半日,和嬌嬌再膩一會吧。」

    阿嬌臉色陣紅陣白的,大力推了他一把,道,「我才不要。」掀了被子要下來,凜凜的寒氣一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殿外,宮女聽見了裡面的笑鬧聲,輕輕在簾下問道,「陛下,娘娘,要起了麼?」她連忙在身後劉徹插嘴前揚聲喚道,「進來吧。」

    劉徹垂下眸,徐徐一笑,沒有作聲。

    莫愁捧了洗漱用物進來,看見仍在榻上的陛下,臉上不禁泛紅,低下頭去。

    說起來,娘娘真的少有同陛下一同起身的時候呢。

    阿嬌看著外面明亮的天色,問道,「現在幾時了?」

    「卯時三刻了,」莫愁答道。「對了,長公主府傳來消息,飛月長公主昨夜產下一名女嬰,母女平安呢。」

    「昨夜?」阿嬌歡喜中不免一怔,微笑道,「倒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連出生都這麼會挑時辰。」

    待到三日後。宣室殿恢復臨朝。陳阿嬌終於抽出空來,去探望劉陵母女。

    長公主府極是熱鬧,喧囂的送禮者幾乎將人給淹了。阿嬌在內房,陪著榻上做月子的劉陵,微笑道,「當娘親地滋味如何?」

    「說不清楚。」劉陵含笑看著抱著女兒不肯放手地東方朔,道,「懷著她的時候,行坐不便,想著生下來就好了。真到了生產的時候。卻又痛的受不了。痛過了,就很愛她了。」

    母女天性源出天然,彷彿血脈裡久遠埋下的因子。

    「真的好漂亮呢。」陳阿嬌亦看著東方朔懷中的女嬰,歎道,「下一代的女孩子,當屬陳家的蔓兒和你的這個女兒。最是美麗了。不知道到時候要勾掉多少男孩子地魂呢。」

    「想娶走我的女兒,」東方朔冷笑道。「先過了我這關再說吧。」

    劉陵撲哧一笑,嗔道,「胡說,」轉首向阿嬌道,「何須等呢。如今的早早。不就已經勾掉長安城偌多男子的心魂麼?」

    美麗嬌俏的劉初,是今上最寵愛的掌珠,太子殿下地同胞親妹。她的母親,是未央宮裡獨得君寵地陳娘娘,這樣的身世才貌,漸漸到了婚齡,長安城各家貴戚都在關注,是哪家的兒郎有這樣的榮幸,娶到如斯嬌娥吧?

    阿嬌卻輕輕顰了眉,歎道,「她的心裡一心只記得冠軍候,何曾看地起半個他人呢?」

    「這,」劉陵也清楚一些,歎道,「再等一年看看,也許,她明日就看上了什麼人,也說不定呢?」

    「只能如此了。」阿嬌勉強一笑,問東方朔道,「她叫什麼名字?」

    「呵呵,」東方朔笑了兩聲,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去,不答。

    「別問他。」劉陵冷哼道,「從女兒出生,他就抱著不肯撒手,號稱博學多才,偏偏擬了無數個名字,都不滿意。到現在,還沒定下來呢。」

    陳阿嬌吃吃而笑,可憐天下父母心。而劉陵最終和東方朔走到一起,應當是幸福的吧。

    「不如,」她微笑的看著劉陵,道,「你自己給她娶個名字吧?」

    「也好,」劉陵想了一下,揚眉道,「就叫一個湄字吧。」

    「媚?」東方朔怔了片刻,道,「嫵媚地媚麼?未免俗了一些吧。」

    「誰說是那個媚,」劉陵漫不經意的道,「是水湄的湄。」

    「東方湄麼?」陳阿嬌吟著這個名字,道,「很漂亮呢!」

    所謂水湄,是水與岸之間近水近岸似水似岸非水非岸的一抹,極動人的一個字。

    名字這樣就算定下來了。東方湄在父親懷裡掙動了一下,忽然放聲大哭。東方朔手足無措,只得向榻上兩個女子投去求救的目光。

    陳阿嬌儼然而笑,抱過來看了看,道,「她大約是餓了,東方大人,你帶她去找奶娘,我和陵兒再說會子話。」

    東方朔出去後,陳阿嬌便更放鬆些,向榻上再坐進去些,輕聲在劉陵的耳側問道,「陵兒,這些日子沒空與你獨處,都沒來得及問,你老實告訴我,當日,怎麼就那麼不謹慎破功,懷了湄兒呢?」

    劉陵哭笑不得,嗔了她一眼,道,「你是眾人眼中端莊尊貴的陛下寵妃,怎麼好這麼八卦?」

    「這不是你麼?」阿嬌無辜的眨眨眼,「不然我還懶的問呢。」

    她們一同長大,一同

    一同為警,一同穿越,彼此熟悉親近的像是對方的影

    「也不過是喝了太多酒。」劉陵歎道,「最老不過的橋段。」

    「哦?」阿嬌巧笑嫣然,低頭道,「那麼,陵兒醉了?」

    「也沒有。」劉陵誠實道,「只是酒意放開了理智,放縱了些。」

    「何必說我呢?」她盈盈的看著阿嬌,「你自己呢?回宮那麼多年,孩子都曾經有過,和那個千古一帝在一起,又如何呢?」

    阿嬌怔了怔,訕然道,「怎麼轉到我呢?」臉卻漸漸紅了。

    「這樣可不行哦。」劉陵好笑的看著她,「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司馬遷說,『帝可三日無食。不可一日無婦人。』你覺得呢?」她好奇心起來。問得著實生猛,阿嬌狼狽的爬起來,含糊道,「是很厲害啦。」尋了個理由出來,耳邊還聽得到劉陵放肆的笑聲。

    出了內室,臉上地燒漸漸降下來,遠遠地見了東方朔站在角門前,身邊有一個青衣男子,身材略有些單薄,氣質卻清正。聽見走近的腳步,抬頭望過來,目光清華。

    「陳娘娘,」東方朔亦看到她,點首為禮。

    「嗯。東方大人不必多禮。」陳阿嬌微笑道,看向一邊。「這位是……?」

    那青衣男子卻退後一步跪了下來臣司馬遷,參見娘娘。」聲音淡淡。

    「咦,」陳阿嬌不免驚呼一聲。暗歎了一聲,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呢。剛剛劉陵方提到這位。這位就出現在長公主府上。

    不過。這個時候,好像曹操還沒有出生呢。

    「娘娘,司馬大人是臣的好友。」東方朔含笑拱手稟道,「家承世學,文章錦繡,自幼立志,要寫出一本曠古絕今的史書來。臣感其意志,與之相交。」

    「我聽說過的。」陳阿嬌含笑道,看著司馬遷,饒有深意道,「司馬大人,我期待你寫出你想要的史書的那一天。」

    司馬遷一怔,抬頭看著她,目光中有著微微的疑惑不解。

    如今這個時代,已經不是當初歷史上的那個年代。如今坐在太子位上的,是她地陌兒。再不會有任安左右為難的局面,匈奴也已衰微,李陵不必再降。

    最重要的是,那個端坐在宣室殿的帝王,不會再那麼暴虐無常,喜怒不定。

    那麼,如今的司馬遷,應當可以避過宮刑的屈辱吧?

    年少時觀《史記》,看漢武前事,每擊節讚歎。唯本朝事,司馬遷難免有身在此山中之嫌。無論是他地揚李抑衛,還是對漢武帝直言不諱的批判,總讓人有其挾忿報復地懷疑。

    《史記》十二本紀,唯《漢武本紀》有佚失,是為遺憾。

    而今,她期待著一本,新的,完整的《漢武本紀》。

    「阿遷,」東方朔含笑喚著望著陳阿嬌背影的司馬遷,道,「怎麼了?」

    司馬遷收回深思的目光,道,「這位陳娘娘,倒和我想像地不同呢!」

    「本來就是。」東方朔嗤笑,「見過這位娘娘後,我一直覺得,陛下身邊有這樣一位寵妃,是幸事。」

    「我一直以為,」司馬遷垂眸,淡淡道,「能在被捐棄後重獲寵幸,必有狐媚惑主之嫌。」

    「幸好司馬不是以以為寫史書地人。」

    「是啊。」司馬遷自嘲道,「浩浩中華,泱泱歷史,不知道窮其我一生,是否能將這本巨著寫完。」

    從未央宮西司馬門進,回玉堂殿,要經過刑輕娥的承華殿。

    陳阿嬌坐在宮車上,聽著承華殿悠悠傳來的琴聲,哀怨迷離,歎了一聲,道,「恐經失恩人舊殿,回頭憶著五弦聲。」

    「娘娘,」綠衣沒有聽清楚,問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阿嬌想了想,問道,「綠衣,建章宮快要建好了吧?」

    「應該吧。」綠衣道,「說起來,建章宮建了快整整三年呢。據成烈說,陛下吩咐,不計成本,務求精緻漂亮。」

    「那麼,」陳阿嬌叩著窗欞,「新宮建成,勢必要廣招宮女,若能將未央宮地年長宮女放一部分出去,也不失一件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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