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第四卷 七十四:上祀時節風光好
    尉府在長安城裡緊鑼密鼓的搜查了半個月,還是沒有息。這些日子裡,內廷吏張湯很是煩惱,他雖然擅長刑囚,但是對這些真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主,也是束手無策的。嚴刑拷打了半個月,自盡了三個黑衣人,卻也只是問出他們的主子果然是昔臨江王的庶長子劉堂。當年被老僕帶出臨江王府後,這些年在大漢境內流落,因為劉堂身子不好,這才來長安求醫。再問劉堂可能的下落,便俱都不發一詞了。

    對這樣的結果,劉徹自然不滿意。君上雷霆怒火發了幾次,張湯亦只得加大力度,並吩咐屬下嚴密監控最後一個黑衣人,不得讓他輕易尋死。長安城內一片肅殺,人人皆感覺到不同一般的氣氛。

    轉眼便到了春三月,上祀節。歷來上祀節是要往河邊驅災的。這些日子,為了不讓娘親擔心,陳阿嬌便再也未踏足堂邑候府外,總算可以放風,自然心花怒放,更別提早早了。

    寅時是宮中太后與皇帝妃嬪祭祀的時間。世家貴戚,一般到了卯時才出門。

    三月三,一行人乘了車馬,浩浩蕩蕩出了堂邑侯府,向長安北郊渭河而去。自然帶著一隊陳府府兵。

    其餘長安城貴戚世家自然也是要出來的。陳阿嬌在車上,聽著左右路上遇見別家車隊的相互寒暄,風冶在車外稟道,「娘娘,是秣陵候家人呢。」

    阿嬌便掀開簾子,果然看見右手一架華貴馬車中,劉陵掀簾,含笑的臉。

    劉陵吩咐道。「跟侯爺夫人說一聲。我往陳娘娘那去了。」攜了流光,下車來。侍衛知道飛月長公主與阿嬌素來交好,點首應是,不以為意。

    陳阿嬌亦吩咐停車,讓劉陵上來,含笑道,「幾日不見,陵兒越發嬌艷了。真的沒有中意的郎君麼?」

    劉陵沉默了半響,方悠悠吟道,「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在這個年代,我如何找地到這樣地人呢?你看看,不論是你,還是卓文君,那麼美好的女子,都被辜負了。」

    陳阿嬌便無言。想起和劉徹彼此間牽扯不清的牽絆,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果然是有些道理。

    「所以啊,」劉陵明媚一笑,「我便是立志不嫁,也絕不肯委屈了自己。便在這繁華錦繡的長安城裡,做一個穿插在權貴之間的永遠不老去的交際花。也是不錯的。」

    說話間。便到了渭河邊。早春的風吹過河面,風中落下瓣瓣桃花,再也沒有更美的了。

    祭祀之後。便是踏青地時候。重重府兵守候著,也不怕人來。阿嬌和劉陵俱不是怕冷的主,便赤了足,在渭河裡尋找著經冬的魚,相互潑灑,不一會兒便彼此都濕透了。劉初怕冷,在岸上羨慕的看,喊道,「娘親,陵姨,上來吧,不然要受寒了。」

    自然有人服侍她們換了乾爽衣裳。劉陵抱著劉初,道,「早早,我們來放風箏好不好?」

    劉初好奇的神色很是可愛,「風箏是什麼?」

    「風箏呀,便是早早在地上拉著線,它在天上飛的東西。」劉陵心思靈動,說做就做。吩咐人找來竹篾,細紙。她和阿嬌俱是巧手,不一會兒,一個精緻地竹風箏就製成了。

    阿嬌囑早早迎了風站,將風箏鬆手,三月三的風清而勁,風箏便悠悠上了天。

    劉初歡笑,看風箏搖搖欲墜,本能地奔跑起來。

    四周的人便俱都仰起了臉,看天上悠悠浮著的美麗蝴蝶形狀的風箏,俱都新奇。沒有人注意到從渭河上首走來的一行人。

    風忽然勁了起來,吹斷了線,在眾人地歎息聲,蝴蝶風箏悠悠蕩蕩地向河上游漂去,一個倒栽蔥,墜在了灰衣人足下。

    劉初興奮的丟下了線軸,奔過來,膩聲叫喚,「哥哥。」

    眾人盡皆跪拜,道,「參見皇上。」

    劉徹神色淡淡,道,「起吧。」投向阿嬌和劉陵的目光,意味深長。

    館陶大長公主含笑道,「皇上怎麼來了?」

    劉徹亦微笑,「祭祀完畢,朕念著姑姑了,所以過來看看。」

    東方朔拾起腳下地風箏,反覆翻看,讚道,「果然精妙。」

    劉陵和阿嬌對視一眼,嫣然道,「彫蟲小計,先生謬讚了。」

    雖然年歲日長,劉徹骨子裡亦還是愛喧騰熱鬧的少年。此時,他擁著阿嬌,對著面前的盂盆問道,「眾卿可否猜一猜盂盆內覆為何物?」

    阿嬌微微皺眉,不著痕跡想退遠一些,卻聽得劉徹冷哼一聲,覆在她腰間的手更緊了。她無奈歎息,心道,好吧。總是在可以容忍的限度裡。

    盂盆裡傳來咄咄聲,顯是活物。眾人猜了一回,俱不中。

    「大約是蛇吧。」董偃含笑道。卻見劉徹搖頭,道,「雖不中,但也差不了多少。」

    東方朔上前一步,搖首

    是龍無角;是蛇有腳,非壁虎便為四腳蛇!」

    劉徹便含笑,道,「還是東方朔對了。」吩咐下去,賞東方朔十疋緞子。又猜,東方朔俱能中。

    劉初便拍手讚道,「東方先生果然聰明。難怪哥哥總是尊敬先生。」

    一旁,董偃便不服氣,道,「東方先生如是聰慧,偃出一謎,先生不妨猜猜。」

    「令壺,老柏塗,伊優亞,狋吽牙。」

    東方朔素來看不慣董偃與皇上鬥雞走狗,遊獵踢球,作勢思考片刻,便含笑道,「令者,命令。壺者,盛物器具;,牙齒不整齊;老,是人們對他的敬重;柏為鬼廷;塗是慢慢浸濕的路;伊優亞。是說話不定;狋吽牙。那不是兩隻狗在爭鬥麼。」

    眾人便歎服,劉陵低了頭,便想尋個難題難一難他。卻見阿嬌搖了搖首,無聲無息道,算了。

    到了晚的時候,張湯派人來稟告,道長安城內發現了劉堂地蹤跡。劉徹神情便一肅,回轉未央宮,處理此事去了。

    陳阿嬌又和劉陵說了些閒話。將那日在宣室殿為難東方朔地事情細細說了。

    「那這個東方朔,果然不復歷史上盛名呢。」劉陵便含笑道。「當初最後一個問題,我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回到抹雲樓,阿嬌便想,這半生的日子,便這樣一日一日的消磨下去麼?

    她忽然神情一冷,聽見空曠的樓內輕而淺的呼吸聲。淡淡道,「是誰?」

    「娘娘?」綠衣含笑。「你說什麼……」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錦簾後一個黑影忽然迅捷撲出,黑暗中劍鋒一閃,架在陳阿嬌的頸上。

    綠衣欲驚呼,來人卻輕狠道。「你不要你主子的性命。便喊喊看。」

    黑暗裡瀰漫著極淡的血腥味。陳阿嬌並無慌亂,含笑道,「你受傷了?——綠衣。去點燈。」

    綠衣低低的應了一聲是,上前挑亮燭火。

    果然是劉堂年輕而熟悉的臉,阿嬌暗歎一聲,道,「你是無意進地堂邑侯府,還是特意來找我?」

    劉堂有些無法回答,「你為何不驚慌?」他看著陳阿嬌閒適的神情。

    「你爹爹去世的時候,你還小。」陳阿嬌道,「我不曾見過你。」

    「可是我見過你。」劉堂冷笑,「爹爹書房裡掛著你的一副畫像,高貴傲慢,所以第一眼見你,無法認出你來。」

    「你爹爹若在天有靈,必不希望他唯一的血脈為了復仇,將自己葬送。」

    劉堂的神色便悲憤,「可是為人子女者,父仇不報,如何為人?」

    阿嬌冷笑,「若是如此,你是否恨廢去你爹爹太子之位地先皇?是否恨不謹言慎行得罪先皇的栗姬娘娘?」

    「最是無情帝王家,成王敗寇,你不妨好好想想。」

    「陳娘娘,」劉堂便冷笑,「你覺得你如此說,我便會放過你麼?」

    陳阿嬌便緩緩微笑,劉堂覺得她地雙眸,在燭火下明亮睥睨,有著無與倫比的高傲。她扣住他手中的劍,絞了開去,三尺青峰擊中案几上的銅鼎。咚的一聲率下來,聲音沉重。

    「怎麼回事?」侯府地人警覺起來,在樓外喊道,「娘娘有事麼?」

    劍鋒離開阿嬌地頸,綠衣驀的鬆了口氣,尖叫道,「抓刺客呀。」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館陶大長公主。

    「好大地膽子,竟敢行刺阿嬌。侯府的侍衛是做什麼用的,連人進來了都不知道。」劉嫖連聲訓斥了,見了刺客的臉,不由一怔,想起最近長安城的動靜,盡皆明瞭。

    「娘親,」阿嬌含笑道,「大概是因為今日都出門了。所以侯府的守衛才較平日裡鬆一些。你別怪他們了。」

    劉嫖便平下心氣,道,「將他押往廷尉府吧。」

    「到底是高祖子孫,不能太不講情面,」阿嬌歎道,「在府中待一晚上,明日再送去吧。」

    劉初便在一邊,聞言好奇望過來,「他是誰?」

    「他是你堂哥啊。」阿嬌微笑道,「叫劉堂。」

    劉初的眼睛便亮起來,「那這位堂哥哥會向哥哥那樣寵我麼?可是,」她又疑惑道,「堂哥哥怎麼會行刺娘親呢?」

    「那,」阿嬌含笑低下頭來,道,「你就要親自去問堂哥哥了。」

    劉堂從昏迷中醒轉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個粉雕玉琢的女孩,托著腮看著他。眉宇間頗似昨夜的陳娘娘。

    「堂哥哥,」女孩含笑道,「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呢?」

    劉堂默然,這才發現,自己全身被捆的動彈不得。

    那個女子,實在是個難解的謎,昨夜如此刀兵相向,如今竟然同意讓女兒靠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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