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第四卷 五十七:猶帶昭陽日影來
    「皇上,饒命啊。」佳霓慘呼著被侯府下人拖了出去,架在庭院。

    「做什麼?」陳朗皺眉訓道,「你們懂不懂一點規矩?在這裡杖,萬一驚擾著主子,怎麼辦?」

    兩個下人應道,拉起佳霓,無奈道,「霓姑娘,這次可不是我們不幫你,是你自己闖下大禍的。」

    佳霓福至心靈,跌跌撞撞大聲嘶喊道,「陳娘娘,饒了我吧。」

    側樓裡,陳阿嬌剛剛起身,坐在鏡前梳洗,猶未完全清醒,眨了眨眼睛,問道,「外面怎麼了?」

    侍女風冶在她身後將阿嬌的青絲挽起一髻驚鵠,讚歎道,「娘娘,你真漂亮。」

    陳阿嬌嗔道,「瞎說,是風冶的手藝好。」

    「才不是呢。」風冶搖搖手,認真道,「風冶也見過不少美人兒了。很多美人在卸下妝髻後也不過是普通,唯有娘娘,素面的時候慵懶嬌媚,比打扮起來更勝一籌。」

    「憑嘴。」陳阿嬌抿嘴笑道,「你去外面叫個丫鬟進來問問,不要吵到了悅寧。」

    冶福了福身,走到門簾處,喚道,「離兒,娘娘喚你進來。」

    門簾響處,進來的是一個青衣小婢,十三四歲年紀,身量未足,形容未開。誠惶誠恐拜道,「離兒參見陳娘娘。」

    「免禮吧。」阿嬌微笑道,「外面怎麼了?」

    離兒再磕了一個頭,這才稟道,「皇上下令,將佳霓姐姐拉出去杖打。」

    「什麼?」風冶驚呼,隨即摀住嘴,臉色慘白,眼淚卻沁了出來。她與佳霓同為堂邑府的大丫鬟,交情一直很好。「娘娘,」她轉身跪下,「求你救救佳霓。」

    陳阿嬌一怔,記起昨日來抹雲樓報信的侍女圓圓的臉,似乎阿嬌從前在堂邑侯府也曾見過,只是多年都沒有記得她的名字。

    她傾耳聽去,果然聽到遠遠傳來的刑杖聲以及女子微弱的呼喊,臉色慢慢沉下,道,「怎麼回事?」

    「聽說是佳霓打碎了抹雲樓裡的暗格上的祁連夜光杯。」阿離猶豫稟道。

    「那一個啊。」阿嬌自然記得那個雙龍海棠夜光杯的故事,聽了也不覺怔住。思索了一霎,對離兒道,「你過去吩咐他們,暫緩執刑,我去正樓看看。」起身下樓,徒留風冶在後面喊道,「娘娘,你還沒有抹胭脂呢。」

    「奴婢參見陳娘娘,」看見陳阿嬌宛轉下得樓來,陳朗鬆了口氣,躬身拜道。

    「嗯,」阿嬌輕輕應道,湛然如秋水的眸子往抹雲樓內瞥了一瞥,含笑問道,「皇上還在裡面麼?」

    「進來吧。」

    是劉徹冷靜中帶著威嚴的聲音。

    阿嬌進得樓來,第一眼就看見地上海棠夜光杯的碎片。

    殿上,劉徹的面色已經恢復肅然,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盯著她,眼神裡有種說不清道不白的東西。

    「嬌嬌,」館陶大長公主含笑走近,愛憐的撫摸她的髮鬢,「都已經做娘親了,怎麼還可以這麼遲起身。」

    她無語的看了看窗外,陽光從東方斜斜的射進窗欞,院中尚餘一絲寒意。

    是你們起的太早好不好?

    「嬌嬌你最喜歡的那盞先皇御賜海棠夜光杯,」劉嫖沉下臉,恨聲道,「被佳霓那個賤婢摔碎了,你莫要難過。夜光杯雖然稀少,但並不是沒有,娘再為你尋一盞回來。」

    「娘,」她艱澀開口,「佳霓呢?」

    館陶大長公主臉沉下來,道,「被拉出去了。你以後不會再看見她了。」

    「算了,」陳阿嬌落寞的開口,「也許是天意呢。」清晨的陽光灑在她輕輕垂下的雙睫,不勝魅惑,「娘親便饒了佳霓吧。」

    劉嫖一怔,便不自覺的瞥向劉徹。見劉徹冷冷的笑出來,眸中卻蓄著風暴,「既然阿嬌姐求情,朕自然樂的從命。姑姑,」他轉首道,「那個婢子是你府上的,朕便交給你處置。姑姑壽辰既然已過,時間也不早了,朕卻要回宮了。」

    嫖含笑應道,吩咐道,「陳朗,為皇上準備車駕。」

    「早早大約要醒了,我去看看她。」陳阿嬌含笑道。

    「阿嬌姐。」劉徹沉聲喚道,「身為宮妃,聖駕即行,不需要伴在一邊麼?——陳娘娘。」

    「……本來臣妾該遵命的。只是早早還未起來呢。不如……」

    「楊得意,」劉徹頭也不回的吩咐道,「你等悅寧公主起身後,帶她和皇長子回宮。」

    陳阿嬌無語的站在御車前。

    「阿嬌姐,」劉徹在車上伸出手來,「上來吧。」

    「這個,」阿嬌忽然狡黠的笑起來,「阿嬌聽聞,古之賢君臣在側,亡國之主女相隨。皇上是賢君,還是算了吧。」

    劉徹揚眉,黑眸銳利,盯著她。一聲冷笑,「看不出來,嬌嬌倒是頗為朕考慮啊?」

    「這是阿嬌的份事。」她得體微笑,點塵不驚。

    「皇上?」前面,馬何羅低聲問道。

    徹應了一聲,垂眸道,「起駕吧。」神情難辨。

    陳阿嬌吁了口氣,打算退開一些。

    宮車轱轆,緩緩前行。經過陳阿嬌時,他伸出手來,用力扣住她的腰,將她抱起。

    車外傳來小小的驚呼聲。

    她驚愕抬首,在那麼近的距離裡,撞上了劉徹的眸子。

    「嬌嬌,所謂賢君還是亡主,朕並不在乎。」

    那些都是世人的說法。

    而朕自信,在朕的治理下,這個皇朝,會興盛強大,邁進前所未有的繁榮時代。

    陳阿嬌呆了一剎那,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車內,劉徹神情陰鬱。

    「有那麼好笑麼?」他冷冷問道。

    「是很好笑。」陳阿嬌笑道,抹去眼角沁出的眼淚。

    如果多年以前或者多年以後,班婕妤在輦車前說出同樣的話的時候,漢成帝能不能學一學如今的劉徹?

    可是劉徹和劉鶩,畢竟不是同樣的人。

    很多時候,所謂的後宮賢名,要來有什麼用呢?

    她的臉上因為笑意而泛起一陣嫣紅。劉徹輕輕撫過,觸感細膩如緞,不由驚咦一聲,「阿嬌姐倒真不像上了三十歲的人呢。」

    她一僵,面色漸漸冷下來,避開他的手。

    雖然不是正式的御輦。但這輛宮車還是很精緻寬敞的,裡面更是豪華舒適。劉徹坐在東首。既然已經上了車,陳阿嬌也就接受事實,坐到西側,掀開車簾,看著窗外長安街市,自得其樂。

    宮車從堂邑候府正門出,過東市,經子夜醫館,從金門橋入未央宮。

    「皇上,」陳阿嬌回過頭來,微笑道,「這不是去長門的路。」

    劉徹看了她一眼,道,「誰說要去長門宮了?」

    她顰眉,暗暗腹誹某人沒風度,勉強笑道,「罷了,你在承明殿將我放下來,我自己走回去就是。」

    劉徹冷哼一聲,吩咐道,「去昭陽殿。」

    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在劉徹在位的年代,昭陽殿在未央宮四十餘殿中並不是極出名的一座,遠不如皇后所居的椒房殿,卻是離宣室殿很近的一座宮殿。

    因為一句幽怨的詩句,一個哀怨的故事,一對絕色的姐妹,陳阿嬌倒是對昭陽殿很是感興趣。

    「就是這樣啊。」陳阿嬌仰首看著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呢喃歎道。

    「阿嬌姐,怎麼了?好像從沒有來過這兒似的。」劉徹負手含笑道。

    如果,陽光從昭陽殿後升起來,是否,真的有一隻寒鴉,從東邊飛過來,羽翼上猶染著日光的顏色?

    那顏色,只怕逼人的會讓眼淚掉下來吧。

    「那也有許久沒來了呀。」她嫣然道,「不知皇上讓我來此,有何用意?」

    「嬌嬌,」劉徹一笑,踏上階梯道,「你也鬧夠了,該搬過來了。」

    「皇上明明答應了我,讓我繼續留在長門的。」

    「哦?」劉徹沒有回頭,道,「你在長門折騰了什麼,就那盞天燈?」他拍拍手,便有青衣內侍小步跑來,手裡捧著的正是那盞百壽宮燈,。

    「你,」她難得有些心虛,卻又好奇道,「怎麼在你手上?」

    「昨日去堂邑侯府,恰逢這盞燈緩緩落在車前的。」他淡淡道。

    「哦,」她狐疑道,半信半不信。但眼珠一轉,道,「相傳接燈人是要實現點燈人的祈願的。皇上竟然接了我的燈,想必不會推辭吧。」

    劉徹挑眉,好笑道,「你許的是什麼願?」

    阿嬌眨了眨眼,「當然是要家人安康啊。」

    「阿嬌,」劉徹俯下身來,意味深長,道,「堂邑侯是朕的表兄,朕自然不會虧待。只是,你要知道,從你嫁進這座未央宮,你的家,就不再是堂邑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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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補,

    已完沒什麼其他意思,就是說這一章已經發完了。因為這是半章半章發的.

    以後情節請進包月後觀看.

    謝謝.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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