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第四卷 四十九:憐子願試師尊才
    說話間,只聽外面有婢女掀簾稟道,「夫人,伍先生來了。」

    劉茜輕輕「啊」了一聲,抬起頭來,臉上泛起薄薄的紅暈。眾人皆瞧的清楚,心下明白,荼夫人便吩咐道,「老爺尚未回來,請伍先生在東廂等候,好好伺候,不得怠慢了。」

    婢女道了個是字,輕輕退出。

    陳阿嬌便起身笑道,「我不能出來太久,先回去了。」一雙澈如秋水的眼眸看著劉陵,劉陵知其心意,一笑道,「娘親,我以後再來看你,」指著阿嬌道,「先將這位送回去再說。」

    怡姜亦躬身道,「怡姜多謝這些日子來,陵小姐和陳娘娘的照顧。」,語未畢,眼圈卻紅了一圈,極是依依不捨。

    「傻瓜。」劉陵笑著安慰,「怡姜,你好好照顧二小姐,我也就承你的情了。」

    陳阿嬌一笑,攜著劉陵離去,行到內外院交界處,見廊下穿花拂柳,白衣男子在樹下回過頭來,眉目疏淡,氣宇軒昂,卻是昔日的淮南八公之首,伍被。

    「參見陳娘娘,參見飛月長公主。」

    「伍先生從東廂出來?」劉陵淺淺笑道,態度淑雅端莊。

    「伍被聽說飛月長公主回府,特在此等候。」伍被亦微微頷首為禮。陳阿嬌回首道,「陵兒,那我便先回去了。」放開劉陵的手,一笑去了。

    元光五年,皇后陳阿嬌罷黜歸長門宮,以廢後身份,不得聖意,終生不得復出宮門。雖然在七年之後,帶著皇長子與悅寧公主重歸長門,在劉徹有意無意的默許下,長門宮漸漸已經不是當初囚禁著一代廢後的冷宮意義。但身為妃嬪,若不是今日裝病躺在房裡,私下扮作飛月長公主劉陵身邊下隨,陳阿嬌是不可能出的了長門的。

    她亦並不指望能瞞住太久,所以出了秣陵候府,逕直回宮。因此時劉陵不在身邊,她便只得扮一回飛簷走壁的角色。陳阿嬌的功夫傳自朝天門,當初又因為對輕功最是好奇,練的極用心。此時施來,便是連遊俠郭解也只是在伯仲之間。出入宮門,並非難事。

    但當她回到長門宮時,還是怔住了。只見長門宮廊下站著一個青衣內侍,卻是御前伺候的尚無拘。烈日裡跪著一干人等,臉色蒼白,正是綠衣及長門宮一干內侍宮女。心下不免一沉,知已事發。

    「陳娘娘,」尚無拘微笑著行禮,對她身穿的男裝彷彿視而不見,道,「皇上派奴婢送四色珠寶給娘娘,方知娘娘竟不在宮中。這些奴婢玩忽職守,竟然看丟了主子。皇上道,讓他們在長門宮前跪足一日夜,自去內廷領十板子,做為懲戒。」

    「是我自己要出宮的。」陳阿嬌淺淺微笑,微微瞇了瞇眼,逆著陽光看上去,格外雍容華貴,多年皇后生涯,自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尚無拘竟漸漸不敢直視,低下頭去。聽她續道,「若要懲罰衝著我來吧,何必拿他們出氣。」

    「這個奴婢不能做主。」尚無拘覺得有些掛不住微笑,勉強道,「皇上在宣室殿,娘娘若有意見,盡可以與皇上說去。」

    陳阿嬌揚眉,不願意弱了聲勢,服了輸去。可是,她看看廊下跪著的奴婢,綠衣的面上慘白間尚泛著嫣紅,汗如雨下,眼看撐不住多久了。便是撐完一日夜,如何熬的過十板子?她從前聽其他人的故事,看那些所謂的女主角,為了身邊下人生命一次又一次的妥協,很是看不過去,認為正是因為女子柔善,方一步一步將自己陷入某些田地。可是事到自己身上,還是無法狠心撇了開去,畢竟是相處了這麼久的身邊人,而她知道,若她不肯退這一步,劉徹是真的可以狠心處置哪怕他知道是無辜的宮人。

    她低下頭思量,一旦她踏入宣室,等於在這場與劉徹的對峙中,自己先輸了一籌。此後被動,實在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這次,說到底,真的是因為自己的莽撞。

    她狠狠咬住唇,萬般後悔,怎麼就因為耐不住長門單調的日子,中了劉陵的蠱惑,抱了僥倖,不會被發現呢?

    「娘娘。」庭院裡,八人連連磕下頭去,「是奴婢的錯,奴婢甘願受罰,不敢有怨言。」

    「你們,」陳阿住了嘴,看著莫憂跪拜的膝蓋處已隱隱滲出的血跡。

    她哼了一聲,挺直了背,走進般若殿。

    雖然從她自身來說,私自出宮並是什麼大事。可是,她也明瞭,在這個時代,只憑抓著這個錯處。就可以罷黜宮妃了。當然,劉徹不可能對她做出什麼樣的懲治。一是她已經是被廢之後,二是她畢竟還有極重的背景,只要不輕易觸及劉徹的逆鱗,想必劉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對她動手,打破微妙的平衡。

    「這……」尚無拘看著陳阿嬌抱著蒲墊出來,走到莫憂面前,道,「墊著跪吧。」

    「小姐。」莫憂惶恐道,「奴婢有錯,原是該受罰的。」

    「皇上有說不可以墊著蒲墊跪麼?」陳阿嬌豎眉對尚無拘道。回身道,「是我連累你們了。」

    她站起身,看著莫憂及其餘宮人感激涕零的樣子,心下蒼涼。明明是她連累了他們,他們卻連怨恨都做不到,還對她施與的這一點點小惠感恩戴德。

    陳阿嬌進得殿來,換上一件慣穿的宮裝。待要梳起髮髻,平常為她梳頭的綠衣如今卻跪在宮外,心下一怒,竟是隨意挽了一個現代最簡單常見的髮髻。在尚無拘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出了長門,揚長向宣室殿而去。

    宣室殿

    「陌兒,據兒。」劉徹在殿內走了幾步,坐下道,「你們也在博望軒一段日子了。可有什麼長進?」

    「起稟父皇,」劉據拱手稟道,有模有樣,「石大人和莊大人都是當世大儒,兒臣隨他們學習,自覺受益良多。」

    「哦,」劉徹含笑問道,「那陌兒呢?」

    「石大人和莊大人自然都是好的。」劉陌遲疑了一下,道,「只是我覺得不太適應他們的授課風格。是否……」

    他的身邊,劉據暗暗皺眉,雖然自出生後,劉據在未央宮的待遇,除了皇帝和太后,幾乎無人可比,劉徹也因為其為他第一子,極為疼寵。但是對於這個父皇,他還是懷有著一種難於言表的敬畏心理。在劉徹面前,說話也要斟酌一下,不敢輕易惹怒了去。他對劉陌這個新出現的哥哥,本身倒沒有太大的惡感。但因為母親對他戒慎莫之,也就有了提防的心思。但在博望軒半月下來,劉陌無論習文修武,都比自己勤快的多,也長進的多。這種對比讓他極是難堪,他覷著父皇的臉色,出乎意料,父皇並沒有生氣,反而含笑道,「即如此,朕便再與你尋個老師,相信與你性情相合。」仰臉吩咐道,「讓東方朔進來。」

    劉陌好奇的打量著應詔進來的灰衣青年,生的未必多麼瀟灑俊朗,但一見之下,予人以如沐春風之感。微笑拜道,「臣東方朔,參見皇上,兩位皇子。」

    「起吧。」劉徹道,「東方朔,朕將朕的皇長子托給你,盼你勤加教導。」

    東方朔拜笑道,「多謝皇上。」面上寵辱不驚,不現神色。

    「東方大人。」劉陌上前一步,正要行拜師之禮。忽然聽見殿外喧嘩,接下來是楊得意的聲音,「陳娘娘,皇上正在殿內會見……」錯愕喚了一聲,「娘親。」瞥眼看見劉徹緩緩勾起的唇角。

    「陌兒。」陳阿嬌看見兒子,亦有些錯愕,道,「你怎麼在這裡?」

    「皇上請東方大人當我的老師。」劉陌道。

    「東方朔,你先下去吧。陌兒,據兒,你們也各自回去吧。」遠遠的,劉徹吩咐道,緩緩走過來。

    據偷覷著這個母親諱莫如深的女子,藏青色的深衣襯出不盈一握的腰身,有著一雙極美的眸子,髮絲清灑灑的編成簡單的髮髻,明明穿的極簡,竟也有一種難以逾越的高貴氣質,只是看不出年紀來。

    原來是這樣的女子啊。

    「慢著。」出乎意料,陳阿嬌出聲道,喚住三人的腳步,「都說東方大人是聰明人,我卻有些問題想請教。」

    饒是東方朔也一怔,回身拜道,「娘娘請問。」

    東方朔的名字,陳阿嬌自然是聽過的,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古代的記憶裡。建元二年,劉徹下旨徵召賢良,東方朔亦來京上書,用了三千竹簡。劉徹足足花了兩個月才看完。彼時阿嬌與劉徹關係尚睦,劉徹曾拿它當笑話說於阿嬌聽。

    雖然東方朔賢名在生前生後,都是極隆譽的。但是身為一個母親,陳阿嬌還是希望能夠親自與他談上一番。而且,她瞟了一眼坐在案前的劉徹,十二旒珠絡垂在面前,看不出他的表情。她並不想這麼快面對他。此後,她身為宮妃,不會有太多遇見外臣的機會,那麼趁這個時候多瞭解一下兒子未來的老師,也還不錯。

    「小明的娘有三個兒子,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請問老三叫什麼?」她盯著東方朔,脫口問道後世的腦筋極轉彎。劉陌聽的錯愕至極,好笑的看著劉徹已經有些轉黑的面色。

    東方朔一愣,果然不愧他詼諧幽默的名聲,逕笑道,「自然叫三毛——是不可能的,當然叫小明。」

    「今有雞兔同籠,數頭十八隻,腳四十八隻,雞幾何,兔幾何?」

    「雞十二,兔六。」

    「那,」阿嬌一笑,使出殺手鑭。「五個人分一百塊金幣,按抽出的序號決定優先分配級。但提出分配方案的人若得到超過一半人的反對,就會被扔去餵老虎。那麼,抽到第一個的人要如何分配才能確保不死並獲得最大利益?」

    「這,」東方朔遲疑了一下,道,「在平分基礎上稍微參考次序?不對。」他道,沉吟了一會兒,「九十八,零,一,零,一。或者是九十七,零,二,零,一。」

    陳阿嬌微笑施禮道,「東方大人,我的陌兒,便勞你多費心了。」

    「娘娘好說。」東方朔微笑應道,態度磊落。

    「好了。」劉徹冷哼道。「東方朔,你下去吧。」側身覷向阿嬌,微微一笑。

    到這一章為止,汗一個,鋪陳已夠,下一章就是我在群裡說的夫妻本是同林鳥.盡力描寫一點小曖昧.暫時度過瓶頸期,知道怎麼往下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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