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之內,江老夫人也在江福的陪同之下急急地迎了出來。江耘見了。急步上前,跪倒在地:「母親,不孝子江耘拜見母親。」
江老夫人涵養卻是極好,扶起了江耘,摸著江耘雙眼微紅的臉龐道:「回來便好,回來便好。唔,瞧著倒是健壯了。」
「一年未見,母親身體可好?」江耘細細端詳,一年多未見,母親明顯蒼老了許多。
「老人家的身體,不壞便是好了,先隨我進屋罷。」江老夫人樂呵呵道。
李師師趕了一步,與雲桃一左一右扶住了江老夫人,輕聲道:「師師見過老夫人。」
江老夫人老懷大慰,緊拉著李師師的手打量了一番,頻頻點頭。
眾人來到客廳扶著江老夫人在主位上坐下。江耘從桌上拿起毛巾擦了把臉,頓覺神清氣爽,回家的感覺,真好啊!
「在路上耽擱了幾天,沒趕上中秋,讓母親久等了。」
江老夫人笑道:「無妨。一走便是近兩年,也不差這幾日了,伯勤沒隨你回來麼?」
江耘道:「伯勤和我一樣,也在三甲之列,只不過年底之前吏部尚有一次補缺,便不曾回來,園中的事物也需他照看。」
江老夫人點頭道:「陸家小兒原是和你一樣,不是熱心功名的人,如今有此成就,也算際遇,陸老爺可是和我念叨好幾回了,說是要謝謝你的提勵。」
江耘笑道:「伯勤生性豁達,隨遇而安,比我快活許多。」
江老夫人嗔道:「年紀輕輕的,如何說這些話。自得了你的信後,我心中總算放下一塊大石。端午之後,我還計劃著讓雲桃上京來尋你呢。」
江耘尷尬道:「母親,耘兒在京城又不是事事需自己動手,讓她來京城作甚。」
江老夫人卻道:「唉,為娘的是自有苦衷。江家一脈,人丁單薄,若是……,你讓我如何在地下見你父親之面?」
江耘大窘,原來是擔心這個。還好,這次我帶老婆回來了,這下您可不用急了。
江老夫人向李師師招手道:「師師,過來坐我邊上。讓我好生瞧瞧。」
李師師順從地坐到她的身側,輕輕地捶著江老夫人的大腿,心中漸漸安定下來:真如江耘所說,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極好相處。
「有媳如此,老婦無憂矣。」江老夫人讚道,「師師,先前信中所說之事,均已安排妥當。你們今日回來,過一陣子,便可擇個吉日把喜事給辦了。如今,卻要委屈你幾日,去陸府暫住幾日,先認了義父。成親之前,你們少不得多些相思。」
江耘和李師師早有思想準備。在江福的陪同之下,李師師辭別眾人,前去陸府,臨別之時,二人目光接觸,心意相通。過了這幾日,你我便可天天在一起了。
江耘衝著她的背影說道:「梭哈。」李師師會意。回過頭來拋了個媚眼過來。到時候,你要脫幾件,便脫幾件。
「耘兒,你隨我來。」江老夫人送走李師師之後說道。
江耘見她神情莊重,不敢怠慢,緊隨著母親的腳步,心中不免忐忑,怎麼,她對師師的身份有顧忌,現在支走了師師,要對我訓話?
江老夫人帶著江耘來到宅院的北面,一座房子前,推門進去,現裡面供奉著江家先祖的靈位。
江老夫人見江耘神色畏懼,便說道:「耘兒,勿怕,為娘的不是要責怪你。」
「母親可是在意師師的身份?」
江老夫人搖搖頭,從靈桌前抽出三支香來點燃,神情肅穆的禱告完畢,將香插入香爐,轉身說道:「江家本是非常人物,豈能拘泥於世俗。師師溫婉嫻靜,心地善良。我早已從江福口中得知。今日帶你來此,乃是告祭祖先,江家少主即日成婚,後繼有人也。」
江耘心中鬆了口氣,又聽得母親口中的非常人物,心中好奇,問道:「母親。江家先祖是何等人物?」
江老夫人歎了口氣,說道:「我撒手之日,自會告於你知曉。」
江耘道:「母親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耘兒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江老夫人愛憐道:「耘兒說得傻話,人老了,終有走的一天。老爺臨終之時,念念不忘江家人丁不旺,你大哥又去的早。只盼著你開枝散葉。你當日要去京城,只想著你少年性子,玩一玩便回來了。不曾想一去兩年,還闖出了些名堂。為娘這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憂。」
江耘靜靜地聽著,心中縱有疑慮,也不敢打斷母親的話。
「京官也好,地方官也罷,終是為官家出力,也是正道。「江老夫人歎道。
江耘見母親神色,似是不滿他的做法,便出言道:「母親,孩兒心中所想,為官家出力,更為天下百姓出力。「
江老夫人眼中出現一絲驚異之色。旋即恢復正常,感慨道:「我兒果是我江家的後裔,胸懷寬廣,為娘心中甚感欣慰。相信列祖列宗也會認同我兒的想法。」
江老夫人頓了一頓,又說道:「我兒入了仕途,忠孝便不能兩全,江家之身世,除我之外,只有雲桃,江福知曉。江福年歲甚大,不能跟著你了。雲桃自幼在我江家長大,是我江家心腹之人,便讓她跟著你。我已將家世始末盡告知與她,他日我若追隨你父而去,身後之事,你可問她。」
「這又是何故?」江耘奇道。
「唉,江家之事終究是要告訴你的,為娘又擔心,過早讓你知道,徒增你煩惱,故作此安排,你需體諒我的苦心。」
「是,孩兒謹記。母親請放心。」江耘點頭應諾。
「雲桃這孩子,自小與你一起長大,長你五六歲,卻甚得我心意。前次讓你納於房中,你卻惱了,要去京城。此次與師師成親之後,便帶她走吧。」江老夫人叮囑道。
江耘大汗,苦笑不已。
江老夫人看著江耘尷尬的樣子,笑道:「男人大丈夫,豈能無妾。江家人脈不旺,全仗你一人傳後,可要用心啊。」
江耘大窘,好強的老娘。放心,我一定用心「做」人。
雖然師師不在身邊,但能陪在老母的身邊吃上一頓團圓飯,江耘樂在其中。飯桌之上,江耘一刻也不得閒,將自己在京城的見聞與經歷盡數道來。儘管已經從江福口中略知大概,但從江耘口中娓娓道來,卻更為精彩,只樂得江老主母開懷大笑。
雲桃好奇的睜大了眼睛:「少爺,你說你見過皇上?皇上凶嘛?會不會說錯話便要殺頭?」
江耘大樂道:「怎麼會,皇上平時,也和我們常人一般。」他還想說,皇上還和我一起逛過街呢。想歸想。卻不敢亂言,趙佶私游之事他可不敢洩露一句。
江老夫人深感欣慰,聽得頻頻點頭,道:「我兒心懷天下蒼生,為娘甚幸,伴君如虎,你可要每日自省,莫要闖出禍端。」
「孩兒記住了。」江耘謙恭的說道。
「明日我便和你去陸家一趟,把俗事都辦了,早日娶了兒媳過門。今日時間不早了,你一路舟車勞頓,先歇息去吧。」
江耘告別母親,回了自己的房內,雲桃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讓江耘感歎。原來,自己真是大少爺,上次還未曾覺得,這次可是貨真價實了。
「雲桃,你忙去吧,在京城,我一個人慣了,你跟著我,我還有點不習慣呢。」
雲桃並不答話,「嘻嘻」一笑,卻不曾離開,仍是跟在他的身後。
江耘無奈地搖搖頭,問道:「你笑什麼?」
「聽福叔說,少爺的脾氣好了很多,果然是這樣,雲桃是您的丫鬟,自該伺候在你身邊,你讓我去忙,忙什麼呢?」
江耘自知失言,問道:「我以前的脾氣怎樣?」
「少爺以前的身體不太好,時常犯頭疼病,性情一直不太……好。」雲桃道。
「啊。是這樣嗎?那你以前怕是受了不少氣吧?「
「嘻,少爺說得好玩,像是在說不相干的人。」雲桃笑嘻嘻道。
江耘撓了撓頭,說道:「你也知道,你不在的時候,少爺我大病了一場,以前的事忘了許多。」
雲桃點點頭,理解道:「少爺吉人天相,苦盡甘來。此次瞧您的氣色,似全變了一個人似的。雲桃高興的很哩。」
江耘被她逗笑,歎道:「是啊,苦盡甘來。怎麼過都是一天,傷心也罷,開心也罷。」
雲桃重重的點頭,道:「嘻,這才是咧,老夫人也安心呢。」
江耘想到老母說過的話,便問道:「我聽母親說,她跟你交代過。」
雲桃又驚又喜,害羞的點頭道:「嘻嘻,雲桃是少爺的人,夫人早已交代過的。」
江耘知道她會錯了意,搖了搖頭,不再多問。
雲桃慇勤的伺候江耘寬衣洗漱,難免會有身體上的接觸,江耘被她火熱的身軀弄得面紅心跳,雲桃卻毫不在意。
雖有父母之命,江耘終究放不開,尷尬道:「雲桃,你去歇息吧。」
雲桃聽到耳中,臉上難挽失落之意,低聲道:「少爺,是不是雲桃做錯了什麼?」
「不,不是,是,是我還沒準備好。」江耘苦笑道。
「準備?嗯,我明白了。」雲桃若有所思的說道。少爺一定是個癡情人,他要納我也需徵得少***同意。
看著雲桃落寞的背影,江耘搖搖頭,我都不明白,你卻明白了。這真是幸福的煩惱。
燈下,江耘撫摸著從京城帶來的信箋,還留著淡淡的餘香。信封之內並無隻言片語,只有一疊戲票,那個善良,聰慧的郡主,她是否和我一樣,在燈下思念對方?